12 十二

十二

雖是被甜蜜萦繞的一天又一天，但上完展示課之後，梁韻怡的實習卻越發忙碌。臨近期中階段，卻遇流感肆虐，辦公室的老師們大半都中招了。蔣老師和馮老師病得尤其重，兩人又是咳嗽又是頭疼，還一前一後地發起高燒，紛紛休病假去了。

于是設計期中考卷的任務就意外地落到了梁韻怡頭上。身為實習生的她如臨大敵，但病假中的馮老師卻很信任她，在電話裏邊咳邊給她提了不少想法，

“有題庫，你放心按着做吧。樣卷設計好了發給我看，我會幫你把關的。”

梁韻怡這才安下心來，還隐隐燃起一份鬥志。于是這幾天，她始終泡在參考題庫和學生錯題集裏，每道題都仔細琢磨，再三推敲。按蘇蘇的說法，

“你啊你，恨不得把看圖寫話題的圖片都自己畫了！”

梁韻怡便笑道，“我還真自己畫了，沒辦法，題庫裏的圖片都有些模糊，看不清細節會影響學生發揮的。”

蘇蘇瞠目結舌，“……好吧，韻怡，我發現人與人還真是不一樣。”

同樣是陷入戀愛中的女孩子，蘇蘇忽然覺得，自己有那麽一點兒慚愧呢。

…………………

只是苦t了近來的董晟，醞釀好半天的微信發過去，往往對方好半天才回複過來，

“抱歉，才得空看看手機，一直在忙。”

“沒關系。”董晟表示理解，“我做了幾杯咖啡，等會兒送去學校，你和辦公室的同事們分一分吧。”

“好呀，那我就不客氣啦。”

“冒昧地問梁老師一句，大概什麽時候能忙完，賞臉和鄙人吃頓飯或者看場電影？”

握着手機的梁韻怡于是笑了，“還得忙一陣子呢，等期中考試結束後緊接着就是家長會。我得幫着做總結，寫發言稿，做ppt。”

“好吧。”董晟發來一抹苦笑，“那鄙人就繼續耐心等待吧。”

………………

而此時此刻，在二（1）班的教室裏，幾個孩子湊在一起正聊着個勁爆的話題。

話題是徐曉慧先挑起的，“我今天去辦公室放作業時，正好瞧見了梁老師的電腦屏幕，你們知道我看見什麽了嗎？哇塞，梁老師正在出期中考試的卷子！”

“真的嗎？”一個叫王壯壯的男生道，“以前不都是隔壁班的馮老師出題目嗎？我也看到過馮老師在電腦上打卷子的，但是馮老師很快就把電腦屏幕轉過去，不給我看了。”

“馮老師好像和我們班蔣老師一樣，請病假了。”徐曉慧道，“我今天也沒仔細看，梁老師很快從廁所回來了，我哪裏敢多看啊。只注意到開頭‘期中考試語文卷’這幾個字，後面的題目一道也沒看見。”

“好可惜啊。”幾個孩子紛紛附和。

但徐曉慧的眼睛溜溜兒一轉，轉頭對梁靜怡說，“其實，梁老師不就是你姐姐嗎？梁靜怡，要不你問問姐姐，期中考試出什麽題目啊？”

“對啊對啊，”王壯壯忙道，“最好問問出什麽看圖寫話，嘿嘿，我好在家提前練練筆。”

迎着同學們炯炯有神，充滿期待的目光，此刻的靜怡卻義正言辭道，“這當然不行啦，我怎麽可以讓姐姐告訴我題目？這是作弊。姐姐肯定會罵我的。”

“啊呀呀……”徐曉慧面露讨好，“那你別直接問她。她會把電腦帶回家嗎，她如果在家出卷子的話，你偷偷看幾眼就好啊。”

“這……”近來，姐姐還真的常常把筆記本電腦帶回家辦公，往往就在姐妹倆的小卧室裏，真可謂得天獨厚。但靜怡只人神交戰了片刻，還是搖頭道，“不行不行。哪怕姐姐不罵我，我也不想這麽做。”

“為什麽呀？”徐曉慧眉頭緊鎖。

“因為……”靜怡于是把胸膛一擡，傲然道，“我靠自己就能拿一百分，才不需要這麽做呢！”

随即留下一臉吃癟的徐曉慧，靜怡走回座位，鄭重地從課桌裏拿出一套《一課一練》做了起來。

……………………

于是姐姐韻怡燃起了鬥志，而妹妹靜怡也迎來了自己的戰鬥。

被徐曉慧這麽一提醒，她心裏反倒介意起來。晚上見姐姐搬出筆記本電腦辦公，她頓時斜着眼睛歪過頭去，把自己和作業本縮在書桌的另一端，那架勢，恨不得在彼此之間劃一道‘三八線’。

幾番下來，梁韻怡也注意到了，“靜怡，你怎麽了？脖子疼？”

靜怡依舊梗着脖子，“不是不是。徐曉慧他們說，你是我姐姐，你還負責出期中考試的題目，讓我偷偷看幾眼。但我可不想這麽做，我要靠自己！所以我現在得保證自己，絕對絕對看不見你的電腦！”

梁韻怡聞言，先是錯愕，又是好笑，最後竟是一份佩服從心底裏油然而生。

靜怡的眼睛巴巴地看着白牆壁，“我和董子辰約好了，比賽誰的期中分數更高，所以我要保持公平公正！”

“好啦好啦，”梁韻怡起身，摸摸她的小腦袋，“為了我親愛妹妹的脖子，我現在就搬去客廳工作吧。”

只是客廳的茶幾低矮，燈光也不足，梁韻怡彎腰操作電腦，沒多久就腰酸背痛，眼前直冒金花。她于是直起身子休息片刻，一看手機，啊呀呀又錯過了董晟半小時前發來的微信。

“抱歉抱歉，一直工作到現在……”她連忙回複，又繪聲繪色地把靜怡的話複述了一遍。

董晟也不禁佩服靜怡，又說，“既然客廳不舒服，那不如來咖啡館辦公？不僅飲料點心免費提供，店老板也可以任意差遣，絕無怨言。”

梁韻怡啞然失笑，“不用了吧，抱着筆記本電腦跑這麽遠的路，怪麻煩的。”

“我明白了。”董晟道，“所以，我現在開車過去接你吧。”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老師，請你十分鐘後下樓。我這就出發了。”

可憐的咖啡館老板，就差把‘我想見你’這四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

于是半個小時後，梁韻怡就坐在了咖啡館的包廂裏。

雖然董老板始終陪在她身邊，但她卻視若無睹，一雙眼睛一顆心，全然挂在電腦屏幕上，删了寫寫了删，還時不時與馮老師通個電話，一旁的董老板俨然成了個透明人。

但董晟卻也不惱，反倒覺得梁韻怡專心工作的模樣甚為可愛，眼見她時而蹙眉時而嘆氣，時而完成一道題後大大地松口氣，時而因電腦卡頓了，驚慌失策地轉頭問董晟，

“啊呀呀怎麽死機了，我剛剛按保存了嗎？你看見我保存了嗎？”

終于不再是透明人的董晟忙安慰道，“保存了，我親眼看着你保存的！”

“那就好。”梁韻怡拍拍胸口，等電腦緩過勁兒來，繼續工作。寫着寫着，她側目瞄一眼董晟，讷讷道，“你……能不能別這麽看着我工作。”

董晟微微一笑，“怎麽，擔心我看到題目，轉而告訴子辰？不必擔心。我保證只是看着你，絕不看題目。”

“我不是這個意思……”梁韻怡的聲音更小了，縮了縮肩膀道，“正因為你盯着我看，我才覺得不自在……”

“那你什麽時候能完工？”

“很快了，這是最後一稿。調整下格式就可以發給馮老師了。”

“那等你完工後，能讓我好好地看一會兒嗎？我可是專程開車把你接過來的。”

“董晟，你……”梁韻怡羞得滿面通紅：他他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油嘴滑舌了？真讓人，尤其是她這種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招架不住，她下意識地端着電腦往另一側挪了挪，但董晟也默默地又靠過來，她又挪，他又靠，竟不知不覺把梁韻怡‘逼’到了牆邊。

“你想幹嗎？”梁韻怡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只想好好地看看你而已……”其實董晟也緊張，但眼前羞澀的韻怡是如此令人沉醉，他不由地想再靠近一些，聲音都沙啞了幾分，“當然，能幹點別的就更好了。”

是啊，為此，他甚至把包廂門都關上了。

豈料這時，關着的包廂門卻被陡然打開了，是子辰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叔叔，我和爸爸去游樂場玩好回來了，書包放在咖啡館了，我回來拿包……啊呀呀！！！”

子辰乍一看見眼前的場景，看着迅速分開的董晟與梁韻怡，頓時驚呼一聲地狠狠捂住眼睛，半摸黑地連連後退，還嘟囔着，

“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

董晟和梁韻怡慌忙緊張道，“子辰，我們，我們……”

他倆還以為被子辰看到了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呢，豈料子辰退出包廂後，揚聲道，“梁老師，你怎麽會在這兒出題啊？我可一眼也沒看你的電腦屏幕，我什麽都沒看到啊，我和靜怡說好了要公平競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