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上次她準備去往西城郊區的時候正巧遇到了趙恒等人, 又路遇趙勘跟蹤自己遭人圍毆，故而原本的事情耽擱下來，今日再去, 倒是一路順利的來到了t地方。

只是此事畢竟隐秘, 況且先前她謊騙藺清都說要一不做二不休，對方提出了去弦樂樓找法子, 前兩日她裝模做樣的命手下丫鬟去了一趟, 了解藺清都的險惡意圖，故而今日還需要更加隐秘才是。

京都東南兩邊住的是官臣富賈, 甫剛進西城，便能夠感受到與東邊朱雀街上截然不同的蕭條破敗感。

百姓衣着粗布衣衫居多，少見绫羅綢緞者，而再到了郊區附近，這邊的境況則是比之西城還要慘淡, 他們粗麻破布, 上面打了補丁，每個人幾乎都是面黃肌瘦的營養不良之相。

扈漣蹙了蹙眉頭。

她沒有想到傳聞中原身的父母居然住在這樣的地方, 甚至過的如此凄慘。

她為掩人耳目已經換了最為普通的一件衣服，乘坐了最簡樸的一輛馬車，可是來到這裏還是如同鶴立雞群, 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凝視。

扈漣坐在車內, 隔着窗上的薄紗, 外面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等到終于到了雁辭找好的地址，在破敗的茅屋面前 , 扈漣出于謹慎, 自己還是未下馬車，使了個眼色, 讓車外不常在自己身邊伺候的眼生的小丫鬟上前敲門。

片刻之後，破舊的木門被緩緩打開。

一個佝偻着身軀的婦人從茅屋裏面開了門，看她身形本覺得像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媪，可是看到這張臉，雖然滿面憔悴，也不過是三十幾歲的年紀，不知是因何勞病傷了身體。

婦人身上衣着在這個髒亂破的地方顯得難得幹淨整潔，她走出來看到面前這般精致的馬車和婢女，面上十分驚惶，緊張問道：“你們找誰？”

小丫鬟愣了下，回頭望了一下扈漣，按照公主給的說法繼續問道：“你可是豫州人家，李氏？”

婦人模樣本就惴惴不安，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人物，聽見丫鬟道出的信息模樣更見驚慌，她後退了一步，重新打量了番眼前人，又努力直起身子來往那邊馬車看了看，嘴唇嚅動道：“你們是誰？”

小丫鬟在宮中見識到的從來都是達官貴人，雖不知公主為何屈尊降貴親自來到這窮鄉僻壤尋這戶人家，但見這婦人穿着便讓人心生不屑之感，更何況她還十分不上道地問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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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被問懵了一瞬，暗懷了隐秘的得意：“我們是宮裏來的，車內的主子乃是大康嫡出昭安公主。”

這回答猶如催命符一般，婦人臉上勃然變色，她見鬼一樣差點跪下，在小丫鬟急忙伸出手的攙扶中才勉力站起來，卻是急忙轉回身到了門後，邊關門邊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你們找錯人了。”

唉，這個人？

小丫鬟見這狀況百般摸不着頭腦，無奈之下回到馬車旁邊跟扈漣禀報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在扈漣凝神聽到小丫鬟道出她的身份的時候就已經心道不妙，到後來婦人關門否認身份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深吸了一口氣，猝然擡眉，現在已經有了打草驚蛇之舉，今日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扈漣語氣冷凝，在車內攥緊了手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只能沉沉跟身邊人說道：“派人仔細看着這家子，有什麽動靜第一時間跟我禀報——”

車外小丫鬟自知自己魯莽之行犯了大錯，此時面目蒼白驚惶，咬着嘴唇不敢出聲。

扈漣靈光突閃，看着面前的丫鬟道：“明日你去外殿跟秋雨換值，學學自己該學的東西。”

——

這趟無功而返，而那婦人的态度更加扈漣摸不準究竟是不是原主的父母，對方看起來對昭安公主頗為排斥，按照人之常情來說，久居于貧寒之地，對方理應會對富有的親人抱有期望和希冀才對。

扈漣回了宮，腦海中還想着這件事情。不過一會兒，承元殿那邊送來了東西，內侍說是江溪那邊送來了剛成熟的特産香栾，滋味酸甜，之前京都未曾見過，陛下分給了兩位公主一起嘗嘗。

青黃的柚子散發着濃郁的香氣，現在的柚子叫做香栾，比之後世較小，扈漣看着宮人們欣喜的目光，目光放在柚子上，神色微動：“把它開了吧。”

随着雁冬的動作，香氣越演越烈，扈漣突然想到了江溪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在大綱當中有提到過，是在蜀南患了旱災，流民四逃至江溪之時，那時候江溪總督蘇國忠做了一個非常違反人道的決定。

他先是開城門大迎流民，等到流民們如見救星一擁而進的時候，再假傳聖意裝作朝廷不許流民進城。

無數流民被官差抓走逮捕，明面上為驅使出城，實際上男人被抓到采石場裏充當勞力，女子則為爛娼，和青樓勾欄裏的妓女不同，她們沒有絲毫的尊嚴與恥辱，麻木地待在與蘇國忠相互勾結的富商安排的貧民窟，成為那些為他們辦事的低下手下的便利消耗物。

最終還是某個縣城的縣令公子看不下去，告訴了同窗好友，一傳十傳百，最後風聲浩浩蕩蕩地到了京都。

扈漣看着白色脈絡下晶瑩剔透的柚子瓤，伸手拿起嘗了一塊，路上運轉，采摘的并不是熟透的柚子，眼下還微微有些酸澀，并沒有後世當中那麽甜津津，倒也稱為新奇，畢竟整個京都，怕是除了皇宮扈燕今日的賞賜，還沒有幾個人吃過柚子。

她目光放遠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麽，最後對着身邊雁辭雁冬開口，語氣不明：“走，我們去承元殿，感謝感謝陛下。”

——

承元殿作為扈燕整理朝政日常辦公的地方，此刻也因為這幾枚香栾熱鬧至極。

當小黃門通報完，扈漣進來之後，擡眼便看到扈燕禦案旁邊也又幾塊剛剝好的香栾，對方細長的手指捏住一塊，狹長的眸子正饒有沉甸甸地打量着。

見到她過來，扈燕唇角往上揚出了弧度，天子心情難測，笑也看不出什麽意味來，他問道：“皇姐怎麽過來了，方才送過去的香栾嘗了沒有？”

自那日扈漣以性命為賭和扈燕對峙之後，他們二人又見了幾面，原本壓抑沉滞的相處氛圍在扈漣的有心化解之心也緩和了些許，但是了解到扈燕對于昭安公主深懷防備這件事情之後，扈漣自然也不能以原來的态度再來看待小昏君。

宮牆之內，誰說的熱情話都要去掉幾分聽個面上意思才行。

扈漣屈身給扈燕行了禮，極為感動道：“昭安感念陛下所贈的香栾，這不親自過來聊表謝意了。”

她的身後雁辭提着一兜活蹦亂跳的螃蟹，九月螃蟹膏滿蟹肥，今日出宮正巧看到路邊有人賣的螃蟹品相俱佳，扈漣心動教人買了一些，小皇帝愛吃海鮮，現在用來孝敬他正好。

果不其然，滋味酸澀微帶甜意的柚子雖然新奇，到底不如螃蟹讓扈燕更起興致，圖個新鮮扈燕手裏柚子已經用了一些，正好到了午食的時間，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命手下人将那兜螃蟹提了過去。

而後對方看着扈漣還在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猶豫仍是開口：“皇姐一起用膳吧。”

扈漣面上榮幸颔首，心裏卻是長舒一口氣，正合她意。

旋即扈漣又有些複雜地看向扈燕，暗道一聲抱歉，地方虎視眈眈，他又能力不足以察覺到這場危險，後面蘇國忠還會投靠藺清都，為了扼殺這場危機在搖籃之中，她只好幫忙一并替他改變一下現有局勢了。

只是會稍微的傷害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