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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原本以為注定孤獨終老的三郎忽然就成了家, 着實讓她心口一塊積壓的重石落了地,讓她渾身輕松無比。
盡管美中不足的是,謝狁備了兩間房, 似乎有與新婚妻子分房睡的打算, 但也不打緊, 她先行一招,使了銀子給喜娘, 買進逍遙散下進酒水裏。
雖則今日她命嬷嬷去收元帕時,被謝靈擋了出去,但好歹昨晚謝狁留宿在了新房,有如此垂等憐惜的美嬌娘在前,謝夫人不怕不成事。
她越想越覺得圓滿,精神抖擻地等着新人來敬茶。
及至辰時, 同穿紅衣的新人果然聯袂而來。
謝狁慣常喜怒不行于色, 便是一身紅袍, 也壓不下他周身的威勢, 謝夫人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麽,便去看李化吉。
新婦一身桃紅刻絲并蒂蓮紋彩暈錦春衫, 下着繡花羅裙, 輕敷脂粉, 臉潔肌嫩, 翠眉彎彎, 桃花眼潋滟波動, 似不勝嬌羞。
謝夫人更是滿意, 在敬茶時, 把一個足金的龍鳳镯子遞給李化吉,道:“盡早替三郎開枝散葉才是。”
李化吉道:“多謝母親。”
及至到了謝道清, 倒也沒甚可說,普普通通封了個厚實的紅包給李化吉,李化吉喚過父親,倒也罷了。
餘下的就是謝家的各房親眷,謝狁行三,上頭有個姐姐,已出閣,還有個哥哥,此時正在領兵與北朝的部隊作戰,留下媳婦韋氏替謝夫人打理家務。除此之外,謝四郎也成了親,娶的是清河崔氏的女兒。
妯娌之間彼此厮見過,謝夫人道:“五郎這些日子閉門看書,輕易不出院子,往後再見也是一樣的。”
說是閉門看書,其實為的是什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李化吉淡淡一笑。
謝道清便問謝狁:“你大婚有半旬的假期,前線之事可安排妥當了?”
李化吉被關在深宮裏學習做謝家婦,卻不知早前人心惶惶的北朝兵真的來了,她下意識看向謝狁。
她有些不明白,大敵當前,謝狁怎麽還有心思抽空成親。
謝狁道:“過會兒就去兵衙。”
謝夫人一聽就不贊同:“前線有你二哥在,你去兵衙做什麽?該在家裏陪你媳婦才是,她剛嫁進來,正需要你陪呢。”
謝道清斥道:“又胡說八道。二郎前線作戰不假,但若沒有三郎穩居後方,調派各處兵力,制定戰術,調援糧草,前線這仗如何打得下去?”
李化吉聽出了謝狁的要緊處,加之她也不需要謝狁陪着,于是忙道:“家中有母親、嫂嫂和弟妹在,郎君不必擔憂我,還是戰事要緊。”
她說着,露出了個極為懂事,賢惠的笑。
謝狁看了她眼。
謝夫人大為感動:“三郎,你娶了個很識大體的媳婦,要好好珍惜。”
謝狁看了眼李化吉,眼裏有幾分看透一切的淡諷:“确實是我的福分。”
李化吉假裝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哂意。
不一會兒,謝狁就走了,他既走了,謝道清和謝四郎也走了,很快就剩了幾個女眷。
崔氏便道:“三兄素來以公務為上,三嫂嫂不要在意。”
李化吉那話說得确實大體,但在女眷看來,不過是另一種委曲求全罷了。
都是做過新嫁娘的,甫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盼着郎君能多陪陪自己,而不是貿然被抛下,需要獨自面對公婆妯娌,和一肚子不安。
可謝狁那種軟硬不吃的性格,必然是不會在意女郎的小困境,因此崔氏有些同情李化吉。
李化吉也不知道怎麽和崔氏解釋,謝狁一走,她覺得周遭的空氣都香甜了不少這件事,于是便也笑笑,不說話了。
但沒過會兒,謝五郎來了。
這實在是一件大事,自出宮後,謝五郎就将自己關進了院子裏,誰都不見,就是謝道清親自上門,他也不曾開門,這樣大逆不道的做法,已經讓族裏很生氣。
誰能想到連族老都扣不開的院門,謝五郎竟然會為李化吉打開。
他已經清瘦了很多,因為茶飯不思,走路都需要小厮扶着,但還親自捧過來一個寶匣,說是給李化吉的見面禮。
李化吉見了他,就想起甘露殿裏他那絕望又悲憤的笑,心中震動不已,忙起身接過寶匣,随手放置一邊,又要扶他坐下,卻被他推了。
謝夫人才喜氣洋洋的心情又黯淡了下去,拿錦帕抹着淚,喚人趕緊送上參片。
謝五郎餓得顴骨凸起,兩頰凹陷,雙眸卻如火焰般燃燒着,注視着李化吉:“不用了,我給嫂嫂送了禮,就回去了。”
李化吉的心被那火焰燒得滾燙,目光幾乎是一觸即離。
謝五郎願意給李化吉送禮,卻對謝家其他人很冷淡,連口熱茶都不肯吃,便回去了。
謝夫人傷心,挽着李化吉的手再三說了:“五郎喜歡你,你做嫂嫂的,有時間也去撷芳院走動走動,勸勸他。”
李化吉心知心病難解,只是面上應了應。
等幾個媳婦散了,謝夫人還在和吳媽媽說謝五郎的婚事,因謝狁之故,那婚事已被拖到金秋九月,可看着五郎的身體,也不知道是否能撐到那時。
正說着,謝炎來了,順便還帶來了喜娘。
在碎瓦片上跪了一夜的喜娘可憐,但望在謝夫人眼裏,這可憐裏便透着幾分不知好歹,她深感冒犯,沉着臉色看向謝炎。
“這是三郎的意思?他是什麽意思?”謝夫人激動不已,“我如此算計,還不是為了他好?他不領情,還要說母親的不是了,他是長大了,翅膀硬了,不要母親了,是不是?”
謝炎到底不是謝狁,回不了什麽話,只能轉達謝狁的意思,道:“此次是因三少夫人求情,故而等人散盡了,才把喜娘送過來,如若還有下次,大司馬便不會再顧及任何人的顏面,還望夫人三思。”
他言畢,便留下哀哀哭泣的喜娘,轉身離去。
謝夫人怒不可遏,又覺悲傷不已,轉身看向吳媽媽,道:“他是我生養大的孩子,卻不如一個新婦懂得體諒我的艱辛,真恨不得未将他生出來。”
*
午時該用膳,福壽堂卻命人将食盒送到鶴歸院,據送飯的婆子交待,是謝夫人身子不适,卧床不起,因此讓各房在各處用膳,不必去她那兒請安,晚間也不用去。
李化吉想到敬茶時謝夫人生龍活虎的模樣,不明白她怎麽就突然病到要卧床了。
恰好銜月給她使了個眼神,李化吉便不說話了,銜月走進房內,取出一支百年人參,遞給婆子。
“這是少夫人和大司馬的孝心,等夫人好些了,少夫人再去請安。”
那婆子接過人參就去了。
飯也在西稍間擺好,李化吉方才對銜月道:“可是因為喜娘的事?”
銜月道:“想來就是如此。”
她平時話不多,因為事涉大司馬,話才多了起來,很有不平之意:“但此事夫人根本是自作主張,從未問過大司馬的意願,大司馬平生最不願受人挾制,焉能允許有下一回?何況逍遙散那等腌臜之物,若是t縱着随意流入謝府,日後府裏必然不安生,也對家中女眷名聲有礙,故而大司馬才要如此。”
李化吉當然知道。
但是李化吉想,這逍遙散是她被蒙騙着吃下的,怎麽沒人替她說一句不平之語?
*
新婚第一日,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很快便到了晚上。
謝狁成了親,依然沒有成親的自覺,要不要回來用膳和睡覺,也不着人說一聲。
李化吉等了他半天,已是饑腸辘辘,想到他曾在甘露殿住了大半個月的事跡,決意不再等他,獨自用完晚膳就洗漱安置。
大約是她賢惠也裝到位了,銜月并未多說什麽。
她獨自睡在床榻上,那半側還留着謝狁身上的龍涎香味,雖然淡,但存在感十足。
她翻來覆去轉了許久,也不能入睡,每每閉眼,就能想到謝狁那薄情寡義的模樣。
直到內進院子的燭火滅了許久,謝狁才姍姍歸了謝府,他從馬上下來,把缰繩扔給小厮,大踏步往鶴歸院走去。
一路燭火悠悠,唯有內進的院子黑燈瞎火,靜得可怕。
謝靈見狀,忙道:“屬下着人去通知聲。”
謝狁薄唇微啓:“不必。”
他将鶴氅取下,踏進剛點上燭火的外進院正房。謝靈遲疑了下,還是跟着進去了。
謝狁平時是不要人伺候的,除非他要處理軍務,謝靈就需要為他研墨。
其實因為北朝兵的行軍路線早在謝狁的算計之內,沿路都早早安排了北府兵或正面攻擊,或包抄打配合,或佯攻誘敵,又有他坐鎮後方,文官不敢拿喬,糧草等物資都源源不斷運向前線。
可以說戰事正按照謝狁的預測,有條不紊地推進着,風向利好大晉。
所以其實謝狁完全不必在點燭工作,今日到底是新婚,讓嬌妻獨守空房,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是以謝靈很遲疑。
但見謝狁側臉薄情,雙眸冷情,靜靜卷開行軍圖,手指輕點在硯臺上,是示意他磨墨的意思。
好像在謝狁看來,新婚同過房,已完成任務,他沒有興趣再去和新婦周旋玩樂,他一向不耽于此。
說得再直白點,若沒有那味逍遙散,謝狁會不會和李化吉同房,都是未知數。
而那邊的李化吉因為滿床都是謝狁的味道,實在睡不着,只聽外面騷動聲起,是幾個宮裏出來的婢女在小聲說話。
“大司馬回來了,怎麽也不過來?”
“這才是新婚第一日啊。”
“大司馬為人,你們還不清楚嗎?既然早就準備分房,想必日後來的日子就不會多,可憐我們公主,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
後來是銜月來了,把她們輕聲喝開,又隔着花窗,小聲叫李化吉,李化吉沒有應聲,只當自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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