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病倒

病倒

本以為這事就這樣翻篇了,卻沒想到,崔夢雲夜裏突然發起了低熱。

初時只以為是着涼了,喝點藥和暖湯就行,卻沒想到這低熱反反複複持續了半月有餘。

直到梁喜英莊子裏的梅花開始凋謝了,崔夢雲才停下了這讓她備受折磨的發熱。

平日裏笑起來就圓乎乎的小臉蛋都瘦出了清晰的輪廓,雖還染着三分病氣,瞧着卻較從前更美豔了些。

若說她那嫡姐曾在同齡貴女中享譽“第一美人”的名號,那大病之後的崔夢雲,光看臉部輪廓與五官,竟出落得比如今的崔夢緣更嬌美兩分了!

不過此時根本無人在意容貌這種微不足道的事,以流月為首的侍女都為自家主子大病後的清減而憂愁不已呢。

尤其是大夫給崔夢雲診完脈後,說她“雖內火已褪,但心氣郁結,若不及時化解,只怕很難根治”,更是讓她們擔憂。

……

“夫人,您有什麽想吃的嗎?”流月小心翼翼地扶着崔夢雲靠在墊起的枕頭上,擔憂地望着猶帶病容的主子。

這半個月裏,除了一定要喝的藥以外,崔夢雲每天都只能再喝下一點點小米粥,再多的,就一點都吃不下了,即便強逼着自己吞咽,也反而會吐出更多的東西,反倒傷身。

按照大夫說的,主子現在應該好起來,能有胃口吃東西了。

但看崔夢雲的樣子,流月真的很擔心,她又會什麽都不想吃。

幸而沒有聽到她最害怕的拒絕,崔夢雲雖還有些虛弱,但那低熱一退,整體情況真是好上了不少:“今兒個倒有了些精神,給我做點帶油花的熱湯吧,再來些易克化的點心,我填補填補。”

實在太久沒好好吃東西,崔夢雲想起美食,也覺得自己口舌生津。

病中那段時間她其實是想要好好吃東西,快些好起來的。但生病的時候不知怎麽了,一吞咽除了小米粥以外的任何東西,都會泛惡心,整個髒腑都在翻江倒海,像是要把膽汁都給吐幹淨才好似的。

每每此時,她都特別想見到紀衡,可偏偏這半個月,竟沒見到紀衡一面。

大夫說她心氣郁結,指不定就有一分是為這個原因。

不過這倒是崔夢雲誤會了,自她病倒以來,紀衡便一直宿在書房。倒不是怕過了病氣給自己,反而是為崔夢雲着想,一是不将外面的寒氣帶給她,二來也是讓守夜的侍女能更好地照顧病人。

他事務繁忙,一在書房住下,整個人就無限制地投入了辦公之中,恨不得将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都用在處理公務上。偶爾累極起來走動,便會溜達到後院看看崔夢雲。

只不過紀衡總是挑在半夜,他準備洗漱之前,才會去看看崔夢雲。真到了房門口也不進去,就站那面門思過一樣停駐個半盞茶的功夫,又走了。

他從小練武,童子功極其紮實,夜深人靜時悄悄過來,別說早早入睡的病人本人了,就連在榻邊守夜的侍女們都沒有發現紀衡曾經來過。

最後竟讓府上的人都以為,夫人生病這半個月,老爺從未過問夫人的情況。

是以當正在吃東西的崔夢雲看到剛得了消息,便立刻趕過來的紀衡,那口郁結在她髒腑的悶氣再度發作,梗的她心口生生地疼。

紀衡見她臉色不對,立刻揮開了着急忙慌的流月,親自接過崔夢雲,為她順氣。

等崔夢雲臉色終于不再那麽難看,緩過氣來的第一時間,就極委屈又暗含幽怨地指責紀衡:“夫君這會子怎麽有空過來了?”

只一聽,紀衡就明白了崔夢雲剛才的難受源自于何處。

他沒有立刻解釋這個誤會,反而先是捧着她的臉細細打量:“瘦了許多。”

在崔夢雲眼中的控訴快要凝成實質之前,他才終于不緊不慢開口:“我來時,你都已睡下了。”

只一句話,就讓崔夢雲緩了神色。

她真的很好哄,也不去求證紀衡是否真的做到了,只要有這樣一句話便好了。因為更多的時候,她連這樣一句解釋也等不到。

“那你下次……不論回不回來,總還是要差人知會我一聲。”崔夢雲雙眼都柔了下來,因為體力尚未恢複,說起話來反倒像在嗔怪,“我每天,都還是點着燈等你的。”

雖然我生病了,但只要是我答應過你的,一直都未曾食言過。

她就這樣靜靜靠在床頭,眼波粼粼,不曾再說更多,卻無端叫人恍了神。

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有喜鵲在枝頭報過喜了,紀衡不僅特意過來與她解釋,甚至還接替了流月的工作,端過那碗已經喝了幾口的鴿子湯,打算親自喂她。

崔夢雲喜悅之餘,還産生了一點兒緊張。

這……這可是她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少見的溫情流淌在兩人之間,這樣淡淡的溫柔,幾乎要讓崔夢雲完全醉進去了。

甚至讓她産生了“流淚”的沖動——

這就是她心中從來沒有停止過勾勒的,幸福的畫面呀!

她原以為這已經是這一份幸福的極致了,卻沒想到紀衡帶給她的驚喜遠遠不止這些。

将用餐的碗筷收起來後,看着靠在床頭,臉色因為好心情而逐漸紅潤起來的崔夢雲,他發出了邀請:“三天後的休沐,我想帶你去城外的莊子裏散散心,阿雲意下如何?”

“好呀!”崔夢雲點頭如搗蒜,眼睛亮閃閃的,好像又恢複了從前臉圓圓時的可愛。

紀衡的手摩挲了一下她如今清瘦下來的小臉蛋,輕輕掐了一下,卻沒有捏到從前那樣的軟肉,心下有些遺憾。

“小廚房裏溫着夫人平日裏愛吃的,別等夫人想起來才去做。”他轉頭吩咐流月。

流月恭順地低頭回話:“回老爺,廚房都溫着的,只等夫人想吃了,立刻就能端上來。”

紀衡點點頭,算着時間,崔夢雲肚子裏應該不會鼓得慌了,便扶着她躺下,又給她掖好了被角,才道:“我還有些事,先去書房,你安心養病,三日後帶你出城。”

崔夢雲雙眼含笑意地注視着紀衡,為了表示自己的開心,還将臉貼在了他尚未離開的手掌中,輕輕蹭了下。

紀衡的心也好像被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蹭了下。

他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很快又清醒過來,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自然地收了回來。

崔夢雲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小小的舉動對男人造成了什麽影響,在她看來,兩人最親密的事都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這樣小小的接觸并不會引起對方什麽波瀾,只不過是她表示開心的一個小動作而已。

不出她意料,紀衡什麽都沒有表示,只再看了她一眼,便利落地離開了房間,沒有一絲眷戀。

但這并不會影響崔夢雲的好心情,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要和紀衡一同出游的快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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