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周一中午吃過飯，蘇向晚難得有閑暇，坐在辦公室跟程老師聊天。

程老師好奇問她：“周六相親怎麽樣啊？”

都養狗的關系，加上之前程老師給她介紹寵物醫院，蘇向晚與程老師便親近些，除了狗之外，有時也會聊到彼此的生活瑣事。

蘇向晚恹恹道：“兩個陌生人被按頭坐一起喝咖啡，你覺得能怎麽樣。”

程老師全名程丹丹，聞言笑道：“你是被按頭，對方可未必。要是真能找個你這樣的，對方全家都要燒高香了。”

坐在對面看手機的丁羽墨這時擡頭說：“男的不是公務員麽，怎麽還……”

程丹丹說：“公務員怎麽了，家裏父母都做什麽的呀？流動資金多少，固定資産多少？沒家底的基層男公務員能有多少前途，大多做着吃上天鵝肉的夢呢。”

她家裏也是做小生意的，經濟條件跟蘇向晚差不多，但人比蘇向晚高調許多，有時說話也不過腦子。

她話音未落，蘇向晚就在桌下偷偷踢她腳。

程丹丹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找補，丁羽墨便掀掀嘴角：“有錢怎麽了，還不是一樣在考編。還看不上人家公務員呢，起碼人家上岸了。”

程丹丹跟丁羽墨一樣，都還在考。

程丹丹眼一瞪，想反駁幾句，但又被蘇向晚踢了一腳，這才住嘴了。

恰好馬思睿和辦公室其他老師吃完飯回來，進門跟她們仨打招呼：“你們今天吃得好快啊。”

蘇向晚笑着回應了句：“也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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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思睿看她一眼，又飛快移開目光。

程丹丹坐的是馬思睿椅子，見他回來，便趕緊起身回自己位子了。

傍晚放學，輪到蘇向晚和丁羽墨一起在校門口護送學生。

林見鹿居然是陸斯言來接的。

天氣陰沉，寒風瑟瑟，男人一身藏青色長大衣，身姿挺拔，自動與周圍家長形成兩個氣場。

看到他的那一刻，蘇向晚莫名耳熱一下。

把小孩交到他手中，她難免疑惑問了句：“林見鹿媽媽又出差了？”

陸斯言一手牽小孩，另只手拎着小孩書包，垂眸看着她：“嗯，保姆也有事。”

——其實是他讓保姆忙別的事。

他眼眸深邃，金絲眼鏡後，一雙深棕色的眸子很像溫得恰到好處的梅子酒。

蘇向晚與他對視一眼，飛快垂眸，也就把沒問出口的那句“保姆也不在嗎”吞回去了，只盡老師的本分，點點頭笑道：“好，那慢走。記得監督孩子寫作業。”

陸斯言深深地看她一眼，彎唇點點頭：“好。”

随後，他又微微躬身，跟林見鹿說：“跟老師再見。”

林見鹿乖巧揮手：“蘇老師再見。”

蘇向晚朝她笑：“好，林見鹿再見。”

陸斯言直起身，多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往馬路對面的車位走去了。

蘇向晚送完下一個學生，轉眸一瞧，恰好看到陸斯言讓林見鹿坐進後排，自己又繞到前面，打開駕駛門坐了進去。

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開走。

車窗貼着黑色防窺膜，蘇向晚也看不到他在車內做什麽，疑惑張望兩眼，也就繼續護送下一個孩子了。

車內，林見鹿細聲細氣地問陸斯言：“舅舅，為什麽還不走。”

陸斯言從學校門口那個忙碌身影上收回目光，扭頭看後面小孩，笑說：“舅舅還要等個人，你先在後面看會書好不好？”

“哦——”林見鹿微微拖着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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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把班上最後一個小孩送到家長手裏，蘇向晚才松了口氣，捶着僵直的後腰，準備回去打掃教室。

臨走前，她不自覺又朝對面車位望了眼，陸斯言的車子居然還在。

蘇向晚并不是多自戀的人，但到了這個份上，她難免也覺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

尤其從周六與陸斯言在地庫分開，她的心情其實就時不時起伏如彈奏着的琴鍵。

想了想，她拿出手機，正要給陸斯言發一句“你怎麽還沒走”。

結果還沒等她找到陸斯言頭像，旁邊忽然有人喚她：“向晚。”

蘇向晚一愣，讷讷循聲望去，卻在看清來人時，心裏咯噔一下。

居然是時英傑。

他手中提着一杯奶茶，大步走到蘇向晚面前。

蘇向晚下意識左右四望。

雖說一年級都有家長接了，但有些家長晚點還要接高年級的老t大，這會未必走遠了。

現在的家長都是互聯網中長大的一代，各種名目的微信群一個接一個地拉，裏頭傳着各種亂七八糟的消息。

當初開學沒幾天，就有家長根據各個老師的衣着配飾車子住房，在群裏把老師們的家底都摸排了一遍。甚至還有家長要把家裏單身表弟介紹給未婚女老師的。

蘇向晚怕被家長傳出風言風語，忙示意時英傑跟她到角落，問他：“你怎麽來了？”

時英傑腼腆笑笑：“今天下午在市政府開會，離你這近，就過來看看，順便給你送杯奶茶。”

蘇向晚一時無言。

說實話，這時英傑招呼不打，突然出現在她單位，着實讓她覺得冒犯。

可她又想起媽媽打聽來的八卦，說小夥子從來沒談過戀愛，眼下蘇向晚又看他确實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麽重話。

想了想，她只為難道：“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又說，“奶茶不用了，我最近減肥。”

說着話，她心裏卻想，晚上回家她就跟媽媽說清楚，這親她沒相上，讓媽媽再找人跟時英傑交代一聲。

時英傑哦了聲，不餒道：“那我等你下班，請你吃飯？”

蘇向晚忙說：“我還有很多工作要收尾，下班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了，你還是自己去吃吧。”

正說着，她餘光忽然瞥見，原本靜靜停在馬路對面的黑色奧迪突然發動引擎，啓步走了。

蘇向晚一怔，恍惚被一陣失落侵襲。

奧迪車內，林見鹿疑惑問陸斯言：“小舅舅，你不等人了嗎？”

陸斯言從後視鏡中瞧外甥女一眼，淡聲：“她不來了。”

“哦。”林見鹿小大人般點點頭。

陸斯言想起剛才蘇向晚拉着時英傑在角落親密交談的畫面，指尖輕點幾下方向盤，旋即自嘲輕嗤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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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英傑一時無話可說。

其實從那天相完親，他就明白了蘇向晚的态度。

但對方既然沒明确托中間人來跟他說“算了”，他就覺得自己還可以争取一下。

畢竟，争取到了，就可以一輩子躺平了。

這邊蘇向晚見陸斯言突然走了，一時也沒了跟時英傑繼續周旋的心思，匆匆撂下一句“我得回去掃教室了”，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往校門內走去。

時英傑張嘴“哎”了一聲，但蘇向晚恍若未聞，他也只能一動不動地目送她背影遠去。

過了會，旁邊傳來一道清亮的年輕女聲：“你好。”

他扭頭看去，認出是剛才和蘇向晚一起送孩子的老師。

“哦，我叫丁羽墨，跟蘇老師一個辦公室的。”丁羽墨笑着自我介紹，又說，“你是蘇老師男朋友？”

時英傑笑了笑，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丁羽墨眸光微轉，說：“你來等蘇老師下班啊，奶茶是給蘇老師的吧？我給你帶進去？”

時英傑婉拒：“不用了，等她出來我再給她就好。”

“那也行。”

丁羽墨說着，似是想到些什麽，又巧笑道，“聽蘇老師說你在稅務局工作，正好我舅舅開建築公司的，有些稅務上的事想找個專業人士請教一下，你看方不方便跟我加個微信。”

時英傑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幾秒，而後拿出手機：“當然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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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蘇向晚回家，父母都還在廠裏沒回來。

她跟時英傑的事，也就暫時沒機會跟媽媽說。

鐘點工做好晚飯就下班了，臨走前還叮囑蘇向晚，吃完飯把用過的碗筷放進水池裏，明早她上工了來洗。

蘇向晚哦了聲，送走鐘點工，一個人吃了飯，又帶旺德福下樓玩了一圈，才回房間洗漱。

洗漱完窩到床上，用平板批了會學生上傳的線上作業，爸媽還沒回家的跡象，她便給媽媽發微信問了下。

媽媽很快發來語音，語氣很急：【趕貨呢，集裝箱還等在門口，估計要通宵了。你先睡，不許熬夜，聽到沒？】

蘇向晚心口微揪，也用語音回複媽媽：【知道啦，你跟爸爸注意身體，輪流眯會。】

媽媽發來個ok的黃豆表情，沒再說別的。

蘇向晚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批作業。

過了會，她腦中卻又出現傍晚陸斯言驅車離去的畫面。

心不在焉了一陣，她終究忍不住，拿出手機找到陸斯言頭像點進去。

思忖片刻，她在輸入框打字：欠你的那頓飯，想好吃什麽了嗎？

然而手指懸在發送鍵上一會，蘇向晚還是沒點下去，反倒把輸入框都清空了。

她忽然覺得莫名其妙。

從周六他非要她欠着那頓飯，到今天傍晚接到孩子還不走，一直停在路邊，再到突然招呼都不打又走了……全都莫名其妙。

這男人就是莫名其妙。

這麽想着，蘇向晚氣哼哼把手機往枕頭邊一扔，喊醒床頭櫃上的小度，給自己找了幾首歌聽，然後繼續跟學生們的線上作業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