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隔天一早, 蘇向晚就要去學校跟大部隊集合。

時間緊迫，她出門前把旺德福托付給爸媽，吳敏也只來得及沉着臉說句：“你跟小陸的事, 正好趁這幾天在外面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腦子放清醒點。”

蘇向晚抿了抿唇，沒回應, 轉身出門了。

自從程丹丹上岸離職後，蘇向晚就沒再遇到那麽合拍的上班搭子；

而馬思睿先前的心思她大概了解，加上現在馬思睿在跟辦公室裏老同事介紹的那個拆遷戶女兒交往了, 蘇向晚更是與他保持距離。

所以在學校門口上車後, 蘇向晚便一個人坐在了大巴後排角落裏。

結果等大家陸續上車，丁羽墨巧笑嫣然地坐到了她旁邊。

蘇向晚疑惑看她兩眼, 實在想不通, 以她倆的關系, 丁羽墨怎麽會跟她坐到一起。

不過她也沒多問, 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顧自戴上耳機聽歌。

等車子啓動, 丁羽墨塞了包張君雅脆脆面過來。

蘇向晚一怔, 而後沖她擺擺手, 笑道：“不用了，謝謝。”

丁羽墨也不跟她客套，收回小零食自己吃着，片晌, 又在她旁邊說：“這些零食還是我對象給我準備的，怕我在大巴車上無聊……诶蘇老師, 你對象沒給你準備什麽嗎？”

蘇向晚大致明白了她的意圖。

自從搬出來租房住後，她談戀愛的事也沒刻意在辦公室裏隐瞞。不過順其自然歸順其自然, 她倒也從沒主動提起過陸斯言的個人信息，更沒高調地特意帶他到同事們跟前轉過——除了已經離職的程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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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跟朋友到底不一樣，像她跟程丹丹，能在工作場合中成為朋友，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

蘇向晚笑了笑：“沒，他最近很忙。”

丁羽墨嘴角勾了一下，當即昂着下巴說道：“我對象也挺忙的，但他從來不會因為忙忽略了我……之前他還心疼我一個人租房子辛苦，讓我搬到他家裏住了呢，現在房子也買好了，房本上只寫了我的名，都不用我出錢。”

蘇向晚覺得無語，上下掃視她一番。

怕自己受耳機裏的樂聲影響，不自覺跟着放大嗓門，她索性把耳機摘了，這才彎起唇說：“那肯定是你透露給他的家庭背景中有哪一條特別吸引他吧，之前他想給我家當贅婿的時候，也特別殷勤。”

丁羽墨一噎，臉一陣紅一陣白，頓時說不出話了。

蘇向晚笑容立斂，面無表情地重新戴上耳機。

他們這次團建的地方選在了離興城近四百公裏外的“溫泉之城”，山清水秀，空氣宜人。

在酒店安頓好剛好是午飯時間，與蘇向晚同住一個标間的女老師招呼她：“蘇老師，一起下樓吃飯啊。”

“哦，好。”

蘇向晚一邊給陸斯言發信息報平安，一邊同女老師并肩往電梯走去。

今天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午飯過後，同行的女老師要和其他同事四處走走逛逛，蘇向晚借口有點暈車，自己先回了房間。

到房間後，她躺在床上組織了一會語言，終于把昨晚回家後的事跟陸斯言說了。

陸斯言很快回：【怎麽昨晚不告訴我？】

蘇向晚打字：【昨晚告訴你，你還能好好休息，今天還能安分回寧城照顧你媽媽？】

陸斯言發來一串省略號，沒有反駁什麽。

片刻，他又問：【你現在什麽打算？】

蘇向晚心裏亂糟糟的，父母給她的期限就是團建回去後。可這個時間點，陸斯言那邊未必能抽身出來陪她搞定她的爸媽。

想了想，她說：【反正這樣了，就硬剛呗……他們總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陸斯言默了幾秒回：【等你回來，我盡量第一時間陪你去見你爸媽。】

蘇向晚心口莫名安定許多，回了個哦字。

之後，她又拍了點酒店照片發給陸斯言，陸斯言也交代幾句“注意安全”“好好玩”之類的話，兩人便各忙各的了。

放下手機，蘇向晚把被子往身上一卷，安心睡午覺。

結果睡着睡着，她又做了個夢，夢裏是當年陸斯言給發她那條“哪怕你回一個标點，我也可以當我們沒結束”的場景。

在夢裏，她變成了一個第三視角，游離在上空看着陸斯言苦苦等待她的回複，也看着她自己一邊哭一邊删掉了陸斯言的微信。

然後，她就從夢中驚醒了。

外面天色昏昏，同事已經回來了，見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還笑着問她：“做夢了吧？午睡做夢醒來是這樣的，感覺像被全世界抛棄了。”

蘇向晚回神，挽笑點了點頭，心裏卻莫名不安極了。

好在接下來幾天，她與陸斯言的聯系一切正常。陸斯言也告訴她，周蓉蓉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雖然還拿身體不好的事要挾他，但各項醫學數據顯示，她的種種身體機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蘇向晚總算慢慢從那天中午的夢魇中走出來。

團建結束的前一天晚上安排了一個露天燒烤派對，大家全都聚在酒店後面的空地上吃燒烤看星星，彼此增進感情。

蘇向晚正被兩個年長的女同事問什麽時候跟男朋友結婚。

她只笑着應付：“結婚的事我們還沒讨論過呢，現在就在一起談戀愛，有空出去旅游。”

其中一位女同事笑道：“哎喲，到底是年輕人，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

另一位女同事也說：“是啊，我們那時候多傻，也不知道婚前一起多出去玩，确認關系就立馬商量結婚了。”

蘇向晚其實不太喜歡跟年長的同事們聊談婚論嫁的事，不同成長背景生活環境，聊這些根本沒多大意義。

所以，她笑着應和了幾句，便借口去拿串，一個人走開了。

結果到了餐桌邊，丁羽墨又悄無聲息地貼過來，滿臉單純地問她：“你男朋友還沒跟你說過結婚的事啊？我對象剛和我确認關系的時候，就問我對彩禮五金的想法了。”

她說這話時，眸中難掩炫耀之意。

蘇向晚覺得這人好癫好煩，卻又不想應對她，怕她以為自己也跟她一樣，全部榮耀都寄托在這些東西上。

可惜她的沉默忍讓，只讓丁羽墨更覺得得意。

她看不慣蘇向晚很久了，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對她的戀愛指指點點，有什麽用，還不是找了個連彩禮五金都避而不談的男朋友。

丁羽墨續道：“我對象說要給我十六萬六呢，他爸媽拿不出來，還專門找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去湊了，就為了給我湊齊這些錢。”

蘇向晚一時沒忍住，露出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上下打量她一番。

丁羽墨不甚t明了她這眼神的意思，但依然能察覺到自己被輕視了。

她一下怒從心來，咬了咬牙，片刻又似忽然想通了什麽，揚唇得意笑了起來

——蘇向晚一定是嫉妒了，但又怕被她發現，丢了面子，才故意作出這番看不上的嘴臉。

丁羽墨昂着下巴，解氣道：“所以說我們女孩子擦亮眼睛很重要，結婚後的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

蘇向晚終于忍無可忍，壓低聲：“你有病吧？是不是随便看見個女的，你都要暗暗跟她較量一下誰找的男人好？”

丁羽墨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駁斥：“你才有病！我們女孩子不就是這樣的嗎！”

蘇向晚沉下臉，說道：“你只能通過性價值在兩性關系裏謀生路，關于這點，我很遺憾。但也請你記住，不是每個女孩都跟你一樣。你只能以這種方式讨生活，是因為你的父母能力不行或者不負責任，你可以找你父母還你一個安定的生活，也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安定的生活，用你能用的方式，而不是咬牙切齒地撕扯不用像你一樣用性價值謀生的女孩子。”

丁羽墨臉紅了又紅，忽然冷下臉瞪起眼，揚手就要扇她。

好在蘇向晚眼疾手快截住了她的腕子。

蘇向晚不是什麽體能強人，但也因為經常扛近四十斤的旺德福練出點臂力來。

她擋住了丁羽墨的手腕，丁羽墨一時也抽動不得。

蘇向晚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下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局，我的困局是怎樣叫父母将我當一個完整的人對待，而不是他們口中那種需要找人接管的‘女孩子’‘小姑娘’；而你的困局，是如何更好地将自己嵌進別人嘴裏‘女孩子’的套子裏，以此獲得那點可憐的生存空間。對此，我依然表示遺憾。”

“說到底，我們從來不是同路人，我跟你也從沒構成過你想象中的那種競争關系。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偏偏你逼人太甚，那我也只能挑明了……丁老師，請你自重。”

話落，她反手将丁羽墨被她制住的胳膊一推，丁羽墨當即往後踉跄幾步。

她們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引來了周圍其他同事們的矚目，但大家都是人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誰都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拉架，最多只是混在人群裏，含含糊糊地說幾句：

哎呀，怎麽吵起來了。

大家都是同事，有話好好說嘛。

這天太熱了，脾氣難免暴躁，要不大家都散了，回屋吹空調去。

……

蘇向晚沒心思應付這些假模假式的同事，無甚表情地轉身，獨自往酒店走去。

剛走幾步，忽然身後被她一番話釘在原地的丁羽墨回過神來。

雖然她沒怎麽聽明白蘇向晚說了什麽，但她就是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

下一刻，她便咬牙切齒地朝蘇向晚沖過去，嘴裏罵着：“蘇向晚，你不就是投了個好胎！你跟我得意什麽呀！”

蘇向晚聽見身後動靜，本能地往邊上躲了一下。

她旁邊剛好站着馬思睿，馬思睿下意識又将她往身後拽了一把。

丁羽墨撲了個空，一時剎停不住，随着慣性直直地往前，面朝下摔趴在了地上。

蘇向晚站定後才一臉驚愕地看過去，只見丁羽墨頓了一會，慢慢蜷縮起來，痛苦呻|吟出聲：“我的膝蓋……”

她跌在地上，捂着膝蓋，殷紅的血還是從她指縫間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