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門內一時啞然,過了半晌,朱門打開,露出門內女使小厮們一張張驚恐的面龐。
宋淩朔朝着院內揮了揮手,禁軍們魚貫而入,很快就封鎖了宅子的前後門,并将府中下人們都關到一處,嚴加管控
不過片刻,便有禁軍過來禀報:“大人,犯人朱載明已經找到了。”
高大威嚴的漆黑身影點了點頭,邊走邊開口道:“前面帶路。”聲音平靜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宅子的主人,禁軍口中的犯人朱載明此時正在主屋飲茶,見宋淩朔進來,年近耄耋的老人低聲笑道:“老身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官家一紙令下我便可尋绫吊死,何必如此的大費周章,竟勞煩江王親自動手。”
聽聞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禁軍當即就要動手掌掴,宋淩朔擡手制止住,随後坐在了朱載明的對面。
桌上茶水濕氣氤氲,薰在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上,這雙眉眼,當真配得上劍眉星目四字。
宋淩朔的長相無可挑剔,俊美中又有些盛氣淩人的意味 ,但似乎是做久了這見血光的差事,他雙眼中卻總是隐隐泛着些陰鸷戾氣,讓人的視線不敢在他身上停留過久。
宋淩朔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放到朱載明桌前,薄唇輕啓:“這首詩可是出自你手?”
朱載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紙上謄寫的是哪首詩,既是為這首詩來的,那想必今日自己是不得善終了。
想到此處,朱載明心一橫,開口道:“是我寫的又如何?世事無常,你今日竟能與我對坐?我入朝為官時,你那身份低賤的母親還在勾欄瓦子給人跳舞取樂呢,太後垂簾時何等的器重我,當初官家要讓那賤婦入宮,太後與我百般阻撓,最後還是沒拗的過官家……”
朱載明冷聲一聲,繼續道:“若是你母親沒有進宮,官家到是失了你這麽個忠心耿耿的好兒子。到底不是正經皇室血脈,才看得上你母親和劉貴妃那種出身低微的女子。”
這些話放到哪朝哪代都是可以當街問斬的程度,朱載明身後的禁衛冷汗直流,不知該作何反應。
朱載明繼續不依不饒道:“若太後還在,豈會容許你們這種卑劣之徒迫害言官!”他說得振振有詞,因為激動臉憋得通紅,手指用力的指着屋內的一幹人等。
宋淩朔擡眸冷眼看着眼朱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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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輔佐過先皇也親眼見過官家登基的,時局震蕩,朝堂不安,大人都是親歷者。”
宋淩朔說得不急不緩,讓朱載明有充分的時間想起曾經,他站起身,走到朱載明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平緩不帶感情,說出的話卻讓朱載明如墜冰窖。
“說起迫害言官,舉國上下怕是無出大人之右者。回想熙佑年間,多少有志之士經大人打壓,死在流放嶺南的路上。”
話音落,朱載明當場啞然。
這算不得什麽皇室秘辛,汴京城人人都知道,而今的官家不過是當年一個默默無聞的宗世子,因先皇沒有子嗣,這才接了他入宮過繼,到底是過繼來的兒子,與太後之間母子情薄。
先皇薨逝後,官家登基改國號為元和,召集有志之士頒布新政,史稱元和更化,卻不料,新政剛一頒布,就就遭到太後及一些前朝老臣極力阻止,甚至搬出主少國疑的說法堅決讓太後垂簾,而當時的官家已經十七歲,遠遠算不得‘主少‘的歲數。
太後攝政後便恢複舊政,改國號為熙佑。堅持舊政的老臣大肆打壓提出新政的大臣,朝臣間互相捕風捉影,恨不得将意見不合t之人斬草除根,這場面直到太後病逝,還政于官家之後才漸漸消散。
官家又将國號該回元和,複又推行新政。
太後垂簾的三年間,幾乎所有推舉新政的官員都遭到了滅頂式的報複,因有‘不殺言官’這條鐵令,官員們免除死罪,但死在外放路上之人依舊不計其數,當時人人自危,連參加科舉的人數都大幅縮減。
朱載明想起當年的場面,一時慌張,奮力辯解道:“我是奉了太後的懿旨!那些流放的罪臣,所犯之罪罄竹難書!我……”
說道一半,朱載明擡頭看向宋淩朔,見他又變回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牢牢的盯着自己,朱載明也反應過來,眼下自己的狀況,與那些被自己迫害的言官何其相似。
他一下子失了精神,頹靡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好似老了十歲。
宋淩朔冷眼看着他,緩緩開口道:“犯人朱載明作詩譏讪、出言辱罵當今聖上,兩罪并罰,貶黜嶺南,即刻上路……”
朱載明低垂着頭,剛要往屋外走,就聽見宋淩朔繼續說道:“……家奴變賣,房産充公,子孫如有在朝為官者皆革職,将名字記錄在案,除遇大赦,否則永不錄用。”
不過寥寥幾句,一個苦心經營的官宦世家頃刻間煙消雲散。
聽聞此言,朱載明停下腳步,顫抖着聲音震驚道:“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家人,官家何故要對我朱家趕盡殺絕!”
宋淩朔看着他,眼眸依舊幽深,話語如釘子一般,狠狠的紮進朱載明的心裏:“官家每每想起呂大人慘死在貶往嶺南①的路上,便夜不能寐。”
事情已經發生二十多年,但朱載明依舊記得宋淩朔口中的‘呂大人’,他仿佛被抽了魂,反應過來後大聲喊道:“官家……官家假公濟私!這是我與官家的私人恩怨,何故牽扯到我的孩子!”
呂大人是官家還是宗室子時的老師,随官家一起入京,時常在官家困惑時為他解惑,也是官家在逆境時屈指可數的支持者,這樣立場鮮明的人,在朝堂上自然是首當其沖被打壓的。
朱載明哭鬧不止,宋淩朔卻已經沒了耐心,他傳達的具是官家旨意,字字冰冷,不留情面。
他路過朱載明,走到院內,卻聽屋子裏朱載明語無倫次的大聲咒罵道:“呸!什麽江王,你就是官家,是朝堂豢養的一條狗!一條見不得光,只能替官家做些污穢腌臜事的狗!”
宋淩朔停下腳步,耳邊充斥着朱載明肮髒的咒罵,院中沒有燭火,月光也被天空中的陰雲吞噬,他的面孔就這樣隐沒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可知為何這迫害言官,誅殺武将差事官家不讓衛王,廣王去做?你以為你的父親!當今的陛下很器重你嗎?呸!不過是看你出身低微,知道你無緣争儲!出身高貴的皇子,将來的官家,才不屑于來做這種會髒了手的差事!”
“衛王有汪懷政,廣王有劉京,你有什麽!兩手空空!哪天被人一刀刺死在街上!誰會為你掉一滴眼淚?是你那早死的母親!還是只知利用你的父親!”
禁衛們後知後覺的捂住了朱載明的嘴,才沒讓他說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話來。
陰影中宋淩朔的身影仿佛一尊明王像,高大威嚴卻又沉默無語,片刻之後,他繼續邁步向前走去,遠處門廊下亮着一盞幽幽燭光,身影行至燭下,這才叫人看清他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冷漠疏離,眼眸幽暗,下颌的棱角冰冷堅硬,好似那些話對他來說沒有半分分量。
禁衛們押走了朱載明,而後又從屋子裏押出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快步走到宋淩朔跟前。
“王爺,是小的們檢查不利,這小厮一直躲在主屋條案下面,沒被我們發現。”
宋淩朔看着低頭的人,知道他該是聽見了朱載明所有大逆不道的言論。
這便是讓禁衛看住下人們的理由,若是朱載明方才說的話傳了出去,京中又要不太平一陣子。
那小厮似乎是察覺到什麽,連忙顫抖着聲音開口道:“王爺,小的一定不會出去亂說的,求王爺饒小的一條生路,小的日後定會日夜為王爺祈福……”
初春的寒風吹散了陰雲,圓月高懸,月光下寒光一閃,溫熱的血液在空中劃出一道鮮紅色的弧線,圓潤鵝卵石路面上咕嚕嚕滾來一顆人頭,嘴唇開合,似乎有話還沒說完。
宋淩朔将劍收入鞘中,用拇指揩去臉頰上的猩紅血跡。
“下次直接殺了就是,不必問過我。”
他轉身,走到門口,跨馬回府。
什麽日夜祈福,他從不信這種話,宋淩朔手裏的一切都是一寸一寸從別人那争來、搶來的,若是祈福有用……
想到這,宋淩朔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腦中的想法,這笑容稍縱即逝,那一瞬間他臉上的戾氣盡數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呵動身下馬匹,馬兒疾馳,風烈烈地刮在他臉上,卻吹不散他耳邊朱載明的話。
‘你就是官家,是朝堂豢養的一條狗!一條見不得光,只能替官家做些污穢腌臜事的狗!’‘哪天被人一刀刺死在街上!誰會為你掉一滴眼淚?’
宋淩朔手握缰繩,發絲随風飛揚,衣擺獵獵作響,他的目光從平靜變得兇狠,嘴角高高揚起,臉上的笑容越發陰鸷兇狠,像是畫中的惡鬼。
他何嘗不知自己的身份,出身低微的母親,備受冷眼的皇子,受人唾罵的差事。無人牽挂,無人在意,就像朱載明所說,即便自己橫屍街頭,怕是滿汴京都找不到一個會為他哭喪的人。
但他何曾有過選擇?沒有家世背景,要麽接受官家‘施舍’給他的肮髒差事,要麽庸居王府做個廢物,他的選擇從來不在自己手中。
但那又如何,走到今日,宋淩朔已經不在乎了,劍下的魂魄越來越多,好像他也成了天地間的一抹幽魂,無牽無挂,無處可依。
若此刻他活着,那便活着,若死了,那便解脫。
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人值得他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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