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宋淩朔有些驚訝于宋溫誠的天真, 居然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什麽皇位令屬他人。

宋溫誠喝着酒,訴說着宋淩朔看來有些可笑的心酸苦楚,見他這幅頹然樣子,宋淩朔更加确認信自己不該把先皇留下的信息告訴他。

見宋溫誠還要舉杯飲酒, 宋淩朔勸慰道:“大哥, 妻兒平安已經是幸事, 事情已過,切勿挂心。”

“唉,皇位于我曾近在咫尺,現在又豈能輕易放下?”

“即便大哥放不下,也要為弘哥兒打算。”宋溫誠曾做過太子, 他的兒子身份也特殊些, 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難免引來燒身之禍。

宋溫誠卻像是聽不懂這些, 只點頭道:“是啊,弘哥兒要好好讀書,切勿像我這般被人玩弄而不自知。”

宋淩朔一時啞然,正好此時林婉芙走了出來,二人便一起回了房間。

二人一走, 宋溫誠便回到內間, 對着柴柔說道:“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我從未睜眼看過老三, 現在他卻能這樣與我說話。”

柴柔:“怎麽, 患難見真情了?”

宋溫誠一臉鄙夷:“什麽真情!我瞧不上他那副假惺惺可憐我的樣子!我只差一步之遙便是皇帝!他是個什麽身份,憑什麽與我平起平坐!”

這話聽得柴柔直皺眉:“行了行了, 你是喝醉了不成?江王與王妃都是何等敦厚的性子,你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

宋溫誠:“還不是看我落魄了, 上趕着過來奚落我,叫我為弘哥兒打算,這話還用他教我嗎?”

柴柔擺擺手,不愛聞他身上的酒氣:“少說兩句吧,隔牆有耳。”宋溫誠這才閉嘴。

回去的路上林婉芙咳嗽了兩聲,宋淩朔有些放心不下,便說叫個郎中過來看看,眼看着時候不早了,林婉芙便給攔住了,說等明日天亮了再說。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宋淩朔摸着林婉芙的額頭,總覺得她身子還有些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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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芙輕咳兩聲道:“許是之前受的風寒沒好利索,明日郎中來看看,吃兩副藥估計就好了。”

宋淩朔擰着眉看她,随後不顧阻攔,起身披上衣裳便出去了。

一個時辰後郎中就到了客棧,郎中是被人從床上拽起來的,到了客棧才知道自己是來給王妃診脈的,頓時困意全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林婉芙靠坐在宋淩朔懷裏輕聲咳嗽着,隔着簾子伸出一只手,郎中把手指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沉吟片刻後問道:“請問王妃,咳嗽多久了。”

林婉芙:“數日前我曾染了風寒發了高熱,從那之後便時不時的咳嗽幾聲,今晚在外面走了幾步路,咳嗽的便多了些。”

郎中點點頭:“勞煩王妃深吸氣,吐出,往複三次。”

林婉芙不明所以,但還是随着郎中的指示深呼吸,結果呼吸到一半便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宋淩朔一遍撫着林婉芙的背一遍問道:“王妃到底是何病症?”

郎中收回手說道:“草民以為王妃當是因久病不愈加上憂思過度導致的肺氣郁結、痰濕內生,這病原本不重,若是悉心調養便可痊愈,但因為近日舟車勞頓,才導致王妃病情加重。”

宋淩朔皺眉:“王妃病的重嗎?”

郎中:“肺體屬金,譬若鐘然,鐘非叩不鳴。①凡是肺病調養起來總是費些精力。”

宋淩朔擔憂不已,握着林婉芙的手有些微微發力,林婉芙擡頭看見他擔憂的眼神,便捏了捏他的手指低聲道:“王爺不必擔心,我看這郎中說起來頭頭是道,想必他是有法子治的。”

宋淩朔點點頭,繼續問道:“依先生看,王妃現在該如何醫治。”

“草民有個家傳的治肺方子,佐以玉屏風散,若是王妃修養得當,大約半月即可見效。”

宋淩朔看了看林婉芙,随後說道:“本王與王妃現在要趕往潞州。”

郎中聞言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從此地道潞州還有半月潞城,王妃若是不能好好休息,病情在途中愈演愈烈,怕是都撐不到潞州。”

宋淩朔聽着郎中的話,臉都黑了,林婉芙則笑了笑:“這郎中淨會危言聳聽,我現在還好好的,不過是咳嗽了兩聲,怎麽說的我就像是快死了似的。”

郎中連忙解釋:“肺病發病時都不嚴重,但就怕一個拖字,久病不愈,到了後期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

郎中頓了頓繼續道:“即便王妃撐道潞州,潞州天寒地凍,常年的飛沙走石,也實在不利于養肺。”

這話一出,林婉芙有些犯難,賜第潞州是官家下的旨,現在官家剛登基,他們豈能公然抗旨?

宋淩朔到是另有心思,他開口問道:“按照先生的意思,王妃該在個氣候宜人的地方療養。”

郎中捋捋胡須:“正是。”

“先生以為揚州如何?”

“揚州四季如春,在合适不過了。”

郎中留下藥方便走了,林婉芙想着郎中的話還有些擔憂,卧在宋淩朔懷裏輕咳兩聲道:“王爺,咱們不能不去潞州吧。”

宋淩朔撫着她的發頂:“明日我就給官家寫信。”

林婉芙撐着起身:“這時t候抗旨,會不會引起非議。”

宋淩朔看着她,心想引起非議算什麽,若是宋淮顯不同意,他就算是途中帶着林婉芙逃跑也不會把她帶去潞州。

他心中這麽想,嘴上卻說着:“沒事,一切有我。”

林婉芙嘆了口氣,趴回他懷中:“我原本身體挺好的,一年到頭偶爾感染風寒,卻從未得過什麽重病,方才郎中那麽說,聽的我都害怕了。”

宋淩朔摸着林婉芙頭發的手一頓,心中不由得想起從前過往,是不是自己做的那些孽事,報應在了林婉芙身上。

想到這,宋淩朔喉頭一緊:“我寧願這病是我得了,也不願福福受苦。”

林婉芙噗嗤一笑:“那王爺今晚不該找郎中,該找個術士過來把病氣過了。”

她随口一說,宋淩朔卻聽了進去:“明日我就派人去找。”

林婉芙趕緊攔住:“我就随口一說,王爺向來是不信那些的,今日是怎麽了?”

“沒什麽,睡吧。”

第二日一早,宋淩朔便給宮裏遞去了書信,他如實說了林婉芙的情況,另外他還給林家送了一封信,囑咐他們在汴京尋幾位可靠的郎中,此外收到信的還有三司使顧家,宋淩朔希望顧大人能介紹一位可靠的禦醫過來。

原本這信不必送到顧家,宋淩朔自己也能請了太醫過來,但他打定了注意不去潞州,那林婉芙生病的消息就要越多人知道越好。

好在他們還沒離京多遠,信件午後到了皇宮,但宋淮顯事務繁忙,到了傍晚才看到。

宋淩朔沒提什麽別的要求,只說希望宮裏的禦醫能過來瞧瞧,另外希望官家将原本賜第的潞州變為揚州。

宋淮顯本不想理這件事,一個他不在意的王妃,死在路上就死了,與他何幹。

他正欲回絕,就聽劉京說起此事。

宋淮顯疑惑:“劉大人怎會知曉此事?”

劉京:“午後,林家在京中重金聘請名醫給王妃診脈,說是只要能将王妃治愈,林家願送一套宅子,現在京中無人不知王妃在去潞州的路上生病一事。”

林婉芙高嫁親王,一時間在京中傳為佳話,眼下王妃病重,自然也成了京中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宋淮顯皺眉:“自己找郎中也好,還省的朕派禦醫過去了。”

劉京拱手:“官家,恕臣多言,王妃病重一事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您需得重視,禦醫不僅要派,還得派太醫院醫術最高超的人過去。”

宋淮顯放下書信,在書房中踱步:“劉大人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朕還要順着江王的想法,由着他們去揚州?他說王妃病了便病了?今日若順着他,朕的旨意朝令夕改,那日後人人效仿,朕尊嚴何在!”

劉京躬身緩緩道:“陛下有所不知,近日湖州連降大雪,當地已有傳言說是因為官家得位不正的緣故,若此時官家若苛待江王,只怕是會引起百姓激奮。”

宋淮顯聞言一把将身側的花架踹倒,怒道:“得位不正!湖州下雪說是因為震得位不正,蜀地地動也說是因為朕得位不正,現在只要天象異變便說朕得位不正,朕這個皇帝到底要做成什麽樣子,才能堵住那些愚民的嘴!”

劉京聞言眉頭微微蹙起:“陛下,您剛剛登基,百姓難免心存疑慮,說到底,日久見人心,只要管家仁厚愛民,禮賢下士,百姓定會有所改觀,此事需得緩緩圖之,不可一蹴而就。”

宋淮顯深吸一口氣:“劉大人的意思是,朕要順着江王的意思,将他改派揚州?”

劉京:“臣以為,官家當派禦醫過去給王妃診脈,一來可驗證江王所言真假,其二,若王妃果真病重,是官家提議江王與王妃去揚州養病,而非江王請求官家。”

林家在京中鬧的聲勢浩大,百姓本就對這個平民王妃心生憐憫,若此事官家主動提議讓王妃去揚州,也可挽回一些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宋淮顯沉吟片刻:“就按照劉大人的意思辦吧。”

次日宮裏的禦醫就到了林婉芙所在的客棧,林家從民間請的郎中也到了,林家人為了避嫌即便再擔心女兒此時也不好出現。

又診了兩次脈,幸而這三人說法一致,之前那位郎中留下的藥方也給禦醫看過了,确實是個良方,宋淩朔便放心的給林婉芙服用了。

沒過多久官家的旨意也下來了,因體諒王妃病重,江王賜第揚州。

有了聖旨,林婉芙心裏也踏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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