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酒不醉人人自醉
屋外有不少人上前要阻住沈令,但被從屋裏出來的奇醜中年人揮退。
一直到竹林,也無人敢阻止沈令,人們只是驚奇詫異地看着他漸漸遠去。
小鎮是個偏僻蕭索的小鎮。
小店又是個清寂冷淡的小店。
盡管花草樹林繁茂,盡管陽光溫暖明媚,但由于這裏的偏僻,才使這小鎮蕭索,也使小鎮清寂,更使痛苦和憂傷一直充溢在沈令的心間。
此時雖到了未時時分,但他仍躺在小店的小客房了,一動不動,雙目直愣愣地盯着梁上來回走動的小老鼠.
他是昨天這個時候躺在這床上的,雖有一臉帶着恐慌的店主不斷催他起床吃飯,但他沒下一次床,甚是沒動一下身子。
他只是張口告訴店主不要害怕,他不會有事,他只想睡覺。
他不停地睡去,又不停地醒來。
不管睡還是醒,他的腦中始終只有袁雪宜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耳中只有她那嘶聲悲呼的聲音。
他的淚已流幹了,他昨天一進竹林就開始流淚.
在林中他展開了絕世輕功,漫無目的狂奔了數百裏,他的淚也流了數百裏。
此時他流的是血,是那種奇痛無比的鮮血。
血很美,也很痛,他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它不流。
終于他起床了,他是實在餓得不行了才起床的。
他還不想死,他還年輕,還有許多事要做。
酒是滿滿的一壺,菜也是滿滿的一桌。
好心的店主在旁微笑地看着他,他認為沈令是想開了才出來吃飯的。
飯已半飽時,沈令開始喝酒,他神情很專注,仿佛在教人喝酒似的專注。
只見他一手端着杯,一手握着壺,兩眼瞪着杯底,緩緩地往裏面倒酒。
他似乎什麽也沒有想。
但誰又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這上太行山南簏的一個小鎮,雖地處三省交界,但仍是偏僻獨隅一處。
沈令猜測燕南飛一行必經過此地,他打算和他的朋友們走在一起,再也不分離了。
在朋友之間,常種植歡樂與安慰,痛苦與憂傷幾乎不能再那裏生根,頂多只是匆匆而過。
由此,更讓他倍加思念朋友們。
何況他還有使命在身。
他已出道二年了,但那使命仍是無頭緒,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抛開兒女情長的事,而着力于自己的使命。
想到這裏,他的心有一絲輕松。
于是,他向四周看了看,又透過窗口看了看太行山的夏景,那碧綠的山林和褐色的山石在陽光下是那麽的清鮮宜人。
可是,看着這美景,他的心又開始沉重了。
他不禁暗罵自己,為何總不能忘記那個人,總不能将那個人從心底抹去。
他試圖不去想,但越是故作輕松不去想她,他的心就越是想她,這真叫揮之不去,抹之不隐。
于是,他不停地拼命地喝起酒來。
他想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不再去想那個令他非想不可的人。
酒很苦,也很烈,可到了他的口中卻很甜美,很醇和,他現在唯只有酒相伴。
他覺得酒有時候是人最忠實可靠的知己。
在店主驚訝地目光下,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中,他喝完三壺三斤裝的燒酒。
小店生意很清淡,燒酒已是唯一的上品酒。
沈令不在乎這些,盡管他舌頭已打哆嗦,渾身已發熱,也盡管他覺得自己頭很大,眼很直,但他還是想店主要着酒。
好心的店主見沈令那充滿血絲的大眼時,吓得把忠言吞到肚中,把酒送了出來。
正當沈令接過第四壺酒時,店外想起了一陣馬蹄聲,沈令也不管,他幹脆将壺嘴對着口大喝起來。
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喝了這麽多酒,居然還沒醉。
他放下酒壺時,仿佛看見有幾個人朝這邊走來,又仿佛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仍不理會,仍要端壺喝酒。
突然一個很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沈令。”
他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擡頭一看,一個短髭白面的大漢正瞪眼驚奇地看着他。
他心中頓時一喜,忙喚道:“二哥,你可來了。”
他又朝那人身後望去,并連聲喚道:“三哥,四哥,五哥,你們都來了。”
原來是關東姚家四雄來了。
見沈令一副喪魂失魄樣子,老大姚東奇道:“你不去參加武林大會,卻躲在此處喝酒,這真有你的。你不知道我們幾個人等你等得雙眼發黑,而你連個人影都未曾出現。你到底在幹些什麽?”
四人圍桌而坐。
老二姚南又吩咐店主上些酒菜。
聽了姚東的一連串責怪,沈令赧然道:“我去了,也見到了燕大哥坐在棚內,可後來我因事又離開了。對了,燕大哥人呢?昨天的武林大會的結果如何?你們一一告訴我吧。”
老三姚西嘿嘿笑道:“令弟,你不要問我們,你先把你最近的經歷向我們說說,好不好?”
他為人機智刁鑽,但和沈令極是投緣。
他見沈令今天喝了不少酒,一定是有心事。
沈令低着頭道:“不說也罷。”
又喝了一口酒。
老四姚北不滿地道:“咳,我說沈令,你乃一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
見姚東向他使着眼色,又放低聲音關切地問道:“令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如此不高興。說出來,或許我們幾個能幫你一把。”
沈令擡起頭看着他們四人真誠關切的目光,心中一暖,遂将去鳳凰樓會宴一直到昨日太行山遇袁雪宜之事一一說了出來。
只聽得四雄又驚又憂,驚得是血龍門門主何金佛果真違約來中原了,且在召開武林大會的太行山上出現,這真是駭人聽聞的事。
憂的是日後江湖必起大波瀾,在所難免。
更憂的是沈令與袁雪宜之間的關系。
看着不停喝酒的沈令,姚東正色地問道:“令弟,你以後打算怎樣?”
沈令把心中苦惱全說了出來,心中反而輕松了不少,淡淡一笑道:“什麽怎樣,忘記她呗,重新做我的沈令。”
說到這裏,他的心裏還是隐隐生痛。
想愛一個人,很容易,但想忘記一個人,卻是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