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逃出
逃出
日夜颠倒,分不清時間流逝,來來回回在痛苦和昏迷的黑暗中輾轉。在船體被偶遇的強烈海流掀起一個劇烈的搖晃中,安終于悠悠轉醒。
她正蜷着身子躺在箱子裏,身邊是安安靜靜摞了一整個房間的木條箱。她的頭頂是橘色的燈泡,或許是晚上的緣故,燈光略顯昏暗,玻璃燈泡随着随着海浪的起伏輕輕搖晃着,光一閃一閃的。
她的腦袋邊有一個水囊,囊嘴湊到她毫無血色的唇邊,一絲水線正從裏面緩緩向她嘴裏傾倒。
“醒了?醒了就起來,自己喝。”
身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随後水囊被一搡,推進了她的懷裏。
剛才還蹲在她身邊的人,把水囊撒手扔給她,便起身走到一邊去了。安蜷縮在箱子裏,被箱壁擋住了視線,看不到那人的去向,只隐約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像是在翻包的樣子。
安只覺得自己睡了好長好長的時間。她眨巴眨巴眼睛,呆愣地望着昏暗的木質天花板,遲鈍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處。
一瞬間的迷茫後,她睡得斷片的腦子漸漸續上弦兒了。
工廠、三月極樂、白胡子小老頭、共享果實、虛假的情報……
屠魔令……
……青雉大将!
安騰得想坐起來。
但在坐起的一瞬間,她終于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背部才剛離開箱底,渾身的肌肉卻突然脫了力,她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後倒去。一驚之下,她伸手抓住了箱子邊緣,想借力穩住身子坐起來,擡起手臂才發現自己的四肢也軟得如棉花一般,根本使不上力氣,更不要說扶着箱子邊沿坐起來了。
于是,她只能噗通一下子摔回了箱子,差點磕着了腦袋,懷裏抱着的水囊也差點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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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聽着身後胡亂折騰失敗的悶響,幸災樂禍地一笑。
“這是……”一開口,她才驚覺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聲帶只是稍微振動了一點兒,她的喉嚨便開始撕裂般的疼。
于是她閉上了嘴,不再出聲,只是默默掙紮着翻了個身,想撐着手臂爬起來,未果;于是她放棄了掙紮,想将身子再翻回去好好躺着,但剛才那一通亂動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所以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只是這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讓她覺得異常艱難。
全身的肌肉都酸痛到脫力,無法動作。不僅如此,她渾身上下,特別是四肢,全都是雜亂的捆綁痕跡和摩擦産生的傷口,斑斑雜雜,還布滿了幹涸的黑色血印。
剛才試着說了幾個字,讓安的喉嚨開始火燒火燎地撕痛。她想喝水,但手指能握住水囊已經是她的全力了,将水囊湊到嘴邊這樣的動作,根本做不到。
坐不起來,沒辦法再将身子翻回去,想說話也也發不出聲音,更喝不成水……安只能扭着身體,手裏拿着水囊,保持着一種怪異的趴姿,靜靜地癱在箱子裏,裝屍體。
“呵,現在知道難過了?”
帶着嘲笑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停在了箱子邊上。安俯身趴着,看不到身後站着的那人。
一只手伸過來,将她手中的水囊再次拿走了。安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實際上她也什麽反應都無法表示,她感覺自己被一只胳膊攔住腰,從箱子裏撈了出來,像一麻袋沙子一樣被放在了肩上挂着。
安的四肢軟綿綿地垂着,随着這人走動的頻率輕輕擺動,她耷拉着腦袋,一偏頭就可以看到他挂在頸後的橘色牛仔帽。趁着艾斯走動的時候,她四處觀察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地方。
“不用擔心,你在這裏沒人會發現。”艾斯懶洋洋地說。
他一手拎着水囊,肩上扛着個大型垃圾,還能順手自旁邊的小包裏撿起些油布紙包之類:“這個貨艙裝的東西只用于交易,不上島就不需要打開。”
安無法回應他,只能默默被扛着走。
艾斯将她帶到一堆箱子的背面。
兩個足有一人高的粗壯圓木桶被放置在一大堆木條箱最後頭,緊靠着艙壁,艙壁上竟有一小塊豎橢圓形的玻璃窗,通過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漆黑的大海。兩只大圓木桶上面沒有放任何東西,剛好足夠人坐在上面;前面摞得好高的木條箱正好形成了一面牆,擋住了船艙門口可能出現的視線。
這是個絕對隐秘的小空間。即使是有人來取走貨物,也必須将前面的木條箱搬完一大半,才能發現這裏。
艾斯将食物和水放在地上,然後将肩上扛着的活屍扒拉下來,擺放在靠裏面的那個圓木桶上坐好。
安她被灌下三月極樂原漿後,因為蝕骨的劇痛纏身自顧不暇,半昏半醒,記憶斷斷續續的,現在只能拼命重拾回憶,在腦子裏整理自己還有印象的事情。
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在黑暗的牢房裏,老人低低敘述的聲音。在聽了小老頭述說的情報後,她的意識就開始有些不清楚了。她依稀記得,老人還在說着什麽,但是她卻沒能繼續聽下去……
然後就有人到牢裏來了。
再之後……
之後,怎麽樣了?
那個老人沒事嗎?他在此之後又說過什麽沒有?他現在在這裏嗎?
這裏……是哪裏?
毫無疑問是艾斯帶她來的。難道他們現在在斯佩迪爾號上?
不對,不可能。
如果她被艾斯所救,回到了斯佩迪爾號,那麽現在就不可能艾斯一起躲在貨艙裏。
……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記憶的斷層使安的腦子十分混亂,她一個人想破腦袋,能回憶起來的也只有零星破碎的畫面和不連貫的聲音,混亂得仿佛宿醉一般……
……等等。
還有,兩分鐘。
不,不到兩分鐘了。
馬上就要來了。
那個。
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夏日海上濕鹹溫暖的空氣吸入鼻腔,卻仿佛是寒冬臘月結了冰淩霜漬的北風,冷意傳遍四肢百骸,她的血好似都被凍住了,剛醒過來時懶洋洋的放松徹底被驅散,如海嘯般鋪天蓋地的驚懼攫住了她。
她的呼吸在不自覺中停滞了。
這感覺仿佛是在海邊嬉戲、享受着美好日光的孩童,沿着海岸線踩着水花追逐打鬧,不遠處就是令人安心的父母,但一回頭,卻發現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海水中,鯊魚對她張開的血盆大口。她整個人好像一瞬間被拖回了那片深海。無法呼吸,無法求救,只能看着上方包裹着明麗日光的海面,在靜谧的海水的包裹中,被拖着下沉,沉往海底最深處未知的絕望。
瘋了般向上攀長的恐怖。
她睡了多久?
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了?
有三天嗎?
下一次過後,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還是說,她現在已經處于回光返照的階段了嗎?
……她要死了?
後頸僵硬地梗着,一瞬間被冷汗覆蓋,涼飕飕的。
“怎麽了?”艾斯的聲音突然響自耳際。
……什麽?
安回過神過來,猛地擡起頭,卻對上了艾斯歪着腦袋打量的目光。
她望着艾斯,嘴唇嗫嚅着,卻說不出什麽來。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緊握成拳的雙手正忍不住地顫抖,手掌心全是冰涼的汗。
艾斯若有所思地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咧嘴一笑。
“你以為,咱們上船這一個星期了,我就天天吃白飯,什麽都沒幹嗎?”
……诶?
一星期了?
但是,她還沒……
安有些發怔。
艾斯直起身,悠悠閑閑走開了。一陣搗鼓了一會兒後,他手裏拎着好幾個灌得滿當當的水囊回來了:“不用擔心,你暫時死不了了。”
艾斯走回近前,将水囊一股腦全部推給了她。
“灌了一星期的水,什麽都沒吃,胃裏不管是什麽頑固東西估計都稀釋的差不多了吧。”他歪着腦袋想了想,“除此之外還催吐了好幾次……應該可以算馬馬虎虎洗了個胃?”
催吐?
……怎麽催?
安迷茫地眨眨眼以示疑問,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艾斯指了指她的肚子:“毆打腹部。”
“……”
安緩緩低下頭。
她身上是從在古萊茲麗時就一直穿着的抹胸。艾斯這粗小子不會照顧人,也不懂得給她找一件外套穿。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或許對于艾斯來說,上衣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穿了礙事沒穿的正好,費這閑工夫去找衣服穿還不如去找肉吃。
也正是如此,她清晰看到了自己那可憐的腹部。
淤青。
整個腹部全是大塊大塊的淤青,青得五顏六色姹紫嫣紅紅的發紫紫的發黑,很明顯這打挨的不是某一天的區區一頓了。
行吧,說艾斯不會照顧人都是輕的了。
安覺得她若是死了,死因必不可能是三月極樂的原漿腐蝕,而有極大可能是被艾斯活活毆打致死的。
怪不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原來是吐的時候被水帶出胃的腐蝕液一次次經過喉管,将喉嚨灼傷了吧?
艾斯根本沒意識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麽複雜。安醒了,就表示之後她能自力更生,自己挽救自己的小命了。除了省了他好多事之外,這也表示他的“急救措施”大成功。
他此刻非常愉悅。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食物,輕快地跳上了近前的這只圓木桶,和她并排坐在了一起。
塞滿了食物的包就這麽敞着放在艾斯的腿上,他自己手裏拿着一個油紙包。用紙包着的烤雞,雖然早已涼透了,油膩膩的,但在饑餓的人眼中,依然散發着香甜的氣味。
艾斯将紙包打開。霎時間,空氣中烤雞的香味更濃郁了。
放足了香料的烤肉香,油膩膩的雞皮烤得焦黃。整只雞散發着無可比拟的誘惑。
肚子上的淤青已經不重要了,身體的疼痛也可以忽視掉了。安直勾勾地盯着艾斯手中的雞,眼中除了它之外什麽都沒有。
艾斯察覺到了身邊渴望的視線,賞了她一個眼神。
“想吃?”
一只皮被烤得焦黃的翅膀被撕了下來,放到了安的鼻子下,晃了晃。
當然想吃了。一星期,七天了,除了水,她完全沒有進過食。她雖然再怎麽說是女孩子,食量沒有艾斯那麽誇張,但在同期中也是因食量稱霸過食堂的大胃女兵。
睡着了是無法進食的。在她的記憶中,上一頓飯還是在斯佩迪爾號上,發現古萊茲麗那天的早晨,吃的那一頓早餐。所以安在剛醒過來的一剎那,就體會到了前胸貼後背來勢洶洶的饑餓感。
于是對于送到嘴邊的美味,安欣然接受,眼冒綠光,張嘴——
結果嘎嘣一下子咬了個空。
艾斯眼疾手快将雞翅膀一收,轉而送到自己嘴邊,一嘴下去骨頭都不吐,邊大嚼着雞肉邊含糊地說道:“開什麽玩笑,給你吃了我吃啥。”
安:“……”
得虧她現在說不出話動彈不得,要不這烤雞還在他手裏才叫稀奇!
艾斯三兩下将手裏的翅膀吃完,又撕扯下了一只雞腿。他舉着比起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肉塊,惋惜地嘆了口氣:“寄人籬下的感覺真是不好,沒有足夠的肉,晚上偷只雞吃,連雞都發育不良。”
有吃的不錯了,她還餓着呢!
安暗自嚷嚷着。但是不管心裏再怎麽吶喊,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幹瞪着他。
艾斯沐浴在身邊殺氣即将化為實質的瞪視中,自顧自地抱着紙包,手裏的雞越撕越小。嘴裏這麽抱怨着,卻啃得下巴上手上全是油。
“我們現在雖然身處敵船,但還能在這兒閑散地坐着,還能偷食物吃,只要不被發現身份,就暫時不需要擔心安全問題……”艾斯吃着雞肉,望着小玻璃窗外黑漆漆的大海嘟哝着,也不知道是在跟安說話,還是在詢問自己。“你說,那些家夥,現在也能像我們這樣嗎?”
自從帶着安隐瞞身份上了這艘船,這是艾斯心中第無數次想起自己的同伴。
想着之後計劃有沒有順利執行,想着有沒有同伴受傷,想着會不會有追兵,想着那些家夥有沒有安全逃脫。
想着,萬一那些笨蛋們沒有按照與約定到了時間就先行逃離,而是留在原地等待他們……
關于這個問題,安覺得自己也說不好。
也許是因為疼痛并沒有如期到來,艾斯的話起了安撫作用;也或許是饑餓感作祟,雖然餓着不舒服,但這讓她感覺現在的身體跟自己活蹦亂跳時并沒有什麽兩樣。這些安定的因素,都使她放松了不少。
是艾斯和她沒能遵守承諾,沒有在半個小時內回去。
如果那些家夥真的堅持等待他們,那……
安想起暫時道別時,艾斯與他們許諾過的,“半個小時內一定會回來”的諾言。
想到這兒,安感覺自己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呼吸都有些不暢快了。
這群海賊,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也許是跟了個奇葩船長吧,這些人确實不像她接觸過的其他海賊。
在她的印象中,海賊就是那種為了錢財、女人、和名聲可以背棄一切的窮兇極惡之徒。同伴、家人、承諾,甚至是良知,在地位和財寶面前都是狗屁。他們有了依仗就翹着尾巴無惡不作,靠山倒了立刻樹倒猢狲散。
被她送進推進城的海賊數不勝數。他們見到她,剛開始都是嘴裏惡心的下流葷話沒個把門兒地往外噴,一個個的看她的目光令人作嘔,最後卻無一例外都是被打的半死後,一臉谄媚地磕頭叫姑奶奶,爬過來抱她大腿給她舔鞋尖兒。
如果在半個月前,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出“別自作多情了,誰會為了你一個人讓全船人的性命陷入危險中呢”這樣的回答。
但是,過了這半個月,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那些家夥,為了艾斯,說不定真的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一起在船上同吃同住,他們每天日常犯傻犯渾犯欠,卻總是粗手粗腳地處處照顧她;平時互相挖坑給同伴跳,偷喝了酒互相栽贓耍無賴,但在戰鬥時卻能為了救陷入生命危險的同伴舍棄性命;斯佩迪爾號上最受欺負的就是艾斯,吃飯被搶肉搶位子,喝酒被摁着拿漏鬥灌,偷懶時被邦西罵的狗血淋頭滿船亂竄全員看熱鬧,亂來地做出極度不可理喻的決定時被大副丢斯直接無視掉……
但是那些家夥,會在海賊團受到威脅時,在黑桃的海賊旗受到侮辱時,絕對地、毫不猶豫地、誓死擁護他們的船長。
他們甚至,在即将逃離古萊茲麗時,艾斯為了一個對于他們來說完全不相幹的人,做出的決定可能會讓他們失去他們的船長、黑桃海賊團從此分崩離析,卻選擇了尊重船長的抉擇。
這樣的一群人,安自認在海軍中,即使是在同一個部隊一起執行任務多年,也很難有這樣的羁絆……
“啊,對了。說起那些家夥,有件事我沒告訴你。”艾斯忽然語氣又輕快起來,具體是什麽事兒還沒說出口,他自己想着就先笑起來了,“你知道嗎,有人真的跟我說過想娶你的事情。”
……啊?
思緒被打斷了。艾斯一句出其不意的轉移話題,安的反應沒跟上。
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表情呆滞地望着艾斯。
“看樣子不是開玩笑的哦。那家夥來真的了。”艾斯輕笑一聲道,“認認真真問了好些問題呢。比如家鄉在哪裏,父母是否健在,你打算什麽時候退伍,還問我你的意見啊什麽的。”
“啊,還有。”艾斯說道,“我們在古萊茲麗最後決定分頭行動時,他在走之前還偷偷來拜托過我。”
“‘拜托一定要确保你的安全’,之類的話。”艾斯終于忍不住撲哧笑了,“說什麽傻話呢那家夥,沒頭沒尾的。明明在船上一起呆了那麽久,卻從來都不敢上前跟你搭話。”
“那些家夥啊,看着一個個膽大包天什麽都敢做,卻都只是在說大話而已。實際上他們全都是些慫包。”艾斯回憶起自己最在乎的同伴們,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上了斯佩迪爾號的,全都是因為沒有栖身之所而聚在一起的人。失去的太多,就沒有資格獲得。我估計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吧。所以越是渴望的東西,就越是不敢奢求。即使你近在眼前,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那家夥也不敢來找你說上半個字。”
“很可笑吧?考慮來考慮去,想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我聽得都快睡着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婆婆媽媽丢死個人。”艾斯嗤笑。
安很快平靜了下來,只是心裏還有些複雜。她在斯佩迪爾號上呆了這麽久,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這讓她有些……
受寵若驚。
結婚這種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每天緊盯着任務與軍銜連軸轉已經使她精疲力盡了,根本沒有閑心考慮。
軍營裏的男性海軍與女性海軍的比例,永遠是僧多粥少。她還在見習軍營裏接收培訓考核時,身邊就有不少女性海軍成天被男人們勾勾搭搭,她所認識的同期中也不乏有成功結成眷侶的。而從見習軍營開始,她就從來沒有被任何一人追求過。
即使畢業之後被編入青雉大将麾下的部隊,也從來沒有。
她成天為了升官往上爬而着急發愁,臭老頭子卻總說她升的太快,會幾招三腳貓功夫就逞兇鬥狠,實力與軍銜完全不符。
臭老頭子說說也就算了,嘴不長她身上她管不着。可問題是,她的直屬上司青雉大将竟真的聽信了這些鬼話,以至于好些個重要任務都沒能落到她頭上。
連這兩位都這麽說,在背後質疑她的人更是大有人在,特別是她的同期。
因為在她那一屆,現今只有她一個人晉升為軍官。不少人都說她的軍銜是靠關系得來的,出了那麽多任務全都是靠上面照顧,高的吓人的任務成功率也都是有人兜着的,甚至是畢業時她那全科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的真實性,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中也都成了一件值得商酌的事情……
海軍英雄卡普中将是她的爺爺,她的直屬上司青雉大将是卡普的學生……
這不已經很明顯了嗎。
不過沒有人敢真的在她面前将這樣的話說出口。但即使不說,她也知道,這樣的閑言碎語一直都是存在的。
可是這關她什麽事呢?
她又能怎麽辦呢?
這些人還有這個閑工夫、有這個寬松的時間在一邊指手畫腳,她卻只能被逼着往上爬,爬到頂點,爬到最高峰,爬到一個安全的位置,爬到一個她有能力自保的高度。
誰都不知道“那件事”會在什麽時候通過什麽方式暴露,誰也不知道暴露了之後,處于事件中心的這兩個人會有什麽下場。
她只能拼命向上爬。
不管別人在背後說她什麽,不管是否背棄同伴的情誼,不管是什麽樣的任務,不管自己想不想執行,不管自己手上會沾什麽東西。
只要能升遷,她就去做。
在古萊茲麗時不也是的嗎。
共享果實千百年都是是阿麗族守護着的聖果,她不拿走也不會流傳出去。但是,尋回共享果實,肯定可以得到褒獎。
所以她就這樣去做了。
有人會喜歡她這樣的人?別開玩笑了吧。她自己都讨厭。
安在心裏自嘲地暗笑。
上有卡普中将、青雉大将,自身除了升遷什麽都不放在眼裏。說她是涼薄、勢利、自私、虛僞、野心勃勃的天之驕女,也不過如此。即便是海賊,喜歡的也不會是這樣的吧……
有時候,她還真羨慕艾斯這家夥啊。
安輕輕嘆了口氣。
“啊,對了,忘記告訴你了。”艾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突然彈坐起來大聲道。
安被吓了一跳,郁悶的情緒被一掃而空,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艾斯飛快地最後将一點雞的殘骸塞進嘴裏,将空了的紙包團成一團扔在地上,馬馬虎虎舔了舔手指,彎腰從地上的袋子裏掏出一個——
不,準确來說,是半個。
散發着銀白色光暈,上面布滿了唐草螺旋紋的……
惡魔果實?!
安睜大了眼睛在心裏驚呼道。
艾斯得意地将這顆惡魔果實舉到了她面前:“怎麽樣,我的收獲不錯吧。我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顆共享果實。你沒找到,被我找到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只有半個……不過帶回來總沒錯。”
“這個不是對你很重要嗎?給你算了。”艾斯将這半個果實放在了安的懷裏。
安在短暫的驚訝後,立刻想通了其中的事情經過。
只有半個。
這應該就是那位老人扔在流籠中,希望她找到的那一半果實了。
可是現在已經沒用了。她已經是共享果實能力者了,這半顆果實就只是普通的果子而已,沒有了任何用處。
你要把它給我嗎?
安用眼神詢問艾斯。
艾斯不知道她已經擁有了共享果實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古萊茲麗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找到的半個惡魔果實,卻說要給她……
“給你了。”艾斯懶洋洋地回答道,“拿去拍賣的話,半個惡魔果實也賣不到什麽好價錢。還不如給你拿回去。也好交差不是嗎。”
這半顆果實就放在她的腿上。若是她沒有得到共享果實的能力,她肯定會選擇将它帶回去的。但是現在……
安默默思索着,低頭打量它。
銀白色的圓形果實,很漂亮。但是只有半個。切面十分粗糙,更像是被蠻力掰開的。也許當時那位老人偷取了果實後,除了要躲避士兵的追逐,還要迅速将果實分成三份。時間緊急之下砸成兩半的吧。
可是……雖然艾斯表示給了她,她就真的應該将這半顆果實帶回去嗎?
安想起青雉大将對她提到的關于這顆果實的神秘傳言,總覺得心裏有點發慌。除此之外,帶回去的果實只有半個,她勢必會被要求上交此次行動的詳細報告,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古萊茲麗的暴露。
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屠魔令,整個阿麗族的人民,幾千條性命,全部都會在炮火中湮滅。
安掙紮地望着這半顆棘手的惡魔果實。
對于阿麗族來說,阿麗族的酋長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也要引來屠魔令,寧願親手葬送全族人的性命,也不願意讓這個工廠繼續存在下去,将世界上更多的人拖入深淵。
而對于她來說,即使是半顆果實,她也絕對可以記上一大筆功。等上交完報告後,也許真的會引發屠魔令,但是古萊茲麗的所有事情就都與她無關了。她可以選擇着眼于下一個任務,繼續向上攀爬。
再說,艾斯也表示,願意将果實讓給她。
也許就這樣将果實帶回去,一五一十上報所有行動內容,是所有人都願意看到的。
但是她真的就應該……
已是拂曉時分。
遙遠的海平面那邊,廣闊平靜的大海迎來了今天的第一縷光芒,小舷窗的玻璃被映上了海浪美麗的粼粼波光。
陽光通過窗戶,刺進了貨艙內,淺金色的長發在久違的照耀下泛着美麗的光澤。安緩緩擡起頭,望向了艾斯。
艾斯:“嗯?怎麽了?”
安對他輕輕搖搖頭。
艾斯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于是猜測着問道:“你的意思是,不要嗎?”
安點點頭,表示肯定了艾斯的猜測。這次堅定了不少。
阿麗族的酋長選擇拯救族人的靈魂,卻不得不放棄全族的生命。
但是她不是阿麗族人,不需要遵從酋長的意志。要她在知情的情況下引去屠魔令毀滅幾千條無辜的人命,她做不到。
所以這次在古萊茲麗的一切行動,對上都必須徹底隐瞞不報。這半顆惡魔果實,自然也不能帶回去了。
至于那空白的100年歷史的秘密……
安微微垂下腦袋,眸光晦暗不明。
有什麽,是能比幾千條人命還要重要的呢?
發生在古萊茲麗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即便整個海軍總部加上全世界的分部都不願意插手,她的身邊只有她自己,她也要将三月極樂查個水落石出……
想到這兒,她忽然愣住了。
将巨樹的汁液煉化、提純、稀釋後,制成首飾随身攜帶——手镯、耳飾、唇環、鼻環、戒指、項鏈,或者直接制成香水,或分瓶盛放,在喝飲料時可供加入其中提味……
三月極樂的成品,是首飾和瓶裝的香水?
那在那個時候,他們在到達古萊茲麗前,從金翼海賊團的歌德號那裏搜刮來的那個奇怪的板條箱……
艾斯沒有聽到地牢裏老人訴說的重要情報,根本不知道古萊茲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安的這個選擇中曲流拐彎隐藏的心思。
他有些苦惱的盯着這半顆果實,最後嘆了口氣,還是拿了回來,彎腰将它重新塞回袋子裏。
“不過也是,它的另一半不知道在誰那裏,已經被人吃掉了也說不定。這半個很可能已經沒什麽用了。”艾斯嘟囔着,忽地憤憤然道,“真是的,什麽都沒撈到手,這不是白跑一趟了嗎。”
安沉默不語,對此也沒有半點反駁或解釋的意思。
“比起這個……”艾斯将果實妥善放好,竟順手又取出了一個袋子。
直起腰,舒舒服服靠上身後一摞木條箱,将袋子打開。
炸魚的香味立刻彌漫在了空氣中。
艾斯一爪子撈下去,一袋子炸魚塊去了三分之一。
安:“……”
對了,該死的。她真的好餓。
艾斯大嚼着魚,不用看就知道她又在渴望地盯着他手裏的食物,于是說道:“你別想了,這東西你吃不了的。一星期沒吃東西了就吃這個,你是想死嗎?”
安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個道理。但是明知道她不能吃卻還在她面前吃的這麽香……
“你別忘了,喝水只是稍微延緩了腐蝕的速度,你現在肚子裏的那些鬼玩意兒還沒清幹淨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又會發作的。”
艾斯想了想,還是安慰她道:“嗯……不過也不需要太擔心啦。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靠岸,但是按目前來看,喝水還是很管用的。”
“下了船後如果立刻去找你的同伴送醫,海軍的醫療設備應該能救你一命。”
也就是說,現在她的命還沒有抓回自己手中。
如果能盡快就醫,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會大一些;但他們現在在敵方的船上,沒有醫生,連充足的藥品都沒有。他們必須要做好還要在海上漂一個星期以上的最壞打算。但是如果一下船就去海軍分部求助的話,之後到來的斯佩迪爾號……
“餓了的話,我給你拿了些餅幹。用水把餅幹泡開,吃着應該沒問題吧。”艾斯說着,解決掉最後一點炸魚,将裝炸魚的袋子扔在地上,跳下圓木桶。
艾斯吃完東西只馬馬虎虎在褲子上蹭了蹭的手,手指上還泛着油光,就這麽抓着後腦勺,嘴裏嘟哝着“餅幹扔哪兒去了”之類的話,一邊走一邊翻撿着角落裏儲存食物的敞口箱子以及各種零零散散的小布袋子,走到那摞了一大片的板條箱外頭去了。
安聽着外頭噼裏啪啦亂翻的動靜,微微一笑。
她是青雉大将的直屬部下。被黑桃海賊團俘虜的消息,即便是做做樣子,偉大航路各個海軍分部也都會挂出通緝令的。
如果下了船立刻尋求海軍處的幫助,她可以及時得到治療,但艾斯在城鎮中就很難藏身了。
之後跟艾斯取得聯系趕來的斯佩迪爾號,也很可能會遭到警戒起來的海軍圍攻……
所以艾斯說讓她先去就醫?
開什麽玩笑。
安悠閑地觀望着小舷窗外壯麗的海上日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閃得她眯縫起了眼,卻心情甚好地抿嘴笑起來。
一個多星期後的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在波德克島熙熙攘攘的港口岸邊,一艘大型貨船靠岸了。
船梯架上了陸地,貨船上的水手們吆喝着準備将一個個木條箱搬運了下來。幾名海軍與貨船負責人接頭,表示需要例行檢查後,每個人手上都被塞了幾個小布袋,然後被恭恭敬敬迎上了船。
甲板上,四散在各處的水手們忙忙碌碌停船準備卸貨。負責人帶着海軍,穿過一片喧嚣雜亂的甲板,徑直來到了貨倉。
此時,貨倉門大開,幾近大半個月沒見過陽光的艙內,彌漫着一股灰塵的味道。水手們陸陸續續走近船艙将木條箱扛起,再有序地從另一個方向出去。負責人帶着幾名海軍站在一邊。
“您要查些什麽,随便看。”負責人跟在幾位海軍身後,微微躬身笑道,“我是販運香水和首飾的商販,往來于偉大航路各個島嶼……上次來波德克還是幾個月前呢,我見各位老爺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老爺們有什麽需要的,比如家中有家眷的話,給夫人小姐們挑一些帶回去也好……啊,自然是不需要錢的……”
“若是有這個榮幸讨了各位親眷的喜愛,請務必再次選用我們的東西……”負責人讨好地說道。
對于商業繁榮,船只來往頻繁的波德克島,在海上運貨的商船光一天就可以有十幾艘靠岸停留,販賣香水首飾的也不少。這艘貨船近幾年都定期會來,再加上積極配合态度十分良好,當值的海軍們便沒怎麽放在心上。他們得了好處,松懈了不少。有幾個看樣子與負責人還有些熟識了,還肆意地開起了玩笑。
領頭的海軍也不準備過多刁難這個“老熟人”。于是他随便指了個肩上扛着一個木條箱往外搬運的水手,叫他過來打開箱子看看,準備随便瞧瞧便放行了事。
海軍和負責人在那邊談笑風生,被叫住的那個水手卻站在原地,不動了。
艾斯額角滴下了冷汗。
四周來來往往這麽多水手,卻偏偏挑中了他。可是他肩上的這只箱子才是整個貨倉裏唯一一個不能放下來給這些人看的啊。
艾斯扶着箱子的那只手曲起手指,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敲了敲箱壁,提醒裏面藏着的安有突發情況。
約摸兩三秒後,裏面也傳來兩聲不急不緩的輕輕回擊聲。
為了保險,安藏身的箱子縫隙裏塞滿了瓶瓶罐罐和大小首飾,剛好可以将她蓋住。只要不翻,就不會被發現。
慢悠悠的兩聲叩擊。
這表示安做好準備了。
艾斯便邁步向那幾個海軍走去。
“……幾位軍爺若是賞臉,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也好哇……我走南闖北收羅了不少稀奇物什,若是老爺們不嫌棄……”
負責人正讨好地跟幾個海軍套近乎,餘光瞥見艾斯才正慢騰騰過來,又跟幾個海軍賠了一會兒笑臉,轉身面對艾斯臉就垮了,背着身子低聲罵自己手下的水手:“喊你過來就趕緊的!這麽慢做什麽!給他們查完早了事!水手不想當了,你是想回廠房嗎?!”
艾斯低頭一聲不吭地聽罵,走到近前,将箱子放在了地上。
負責人立刻又轉回身去,臉上重新挂上了笑,殷勤地表示願意主動去将箱子打開。他邊拿鑰匙開鎖,嘴裏還說着些迎合的家常話。
“……是呀是呀,都是當爹的人了,誰不知道呢。外頭真的不好混啊。這些年生意不好做,家裏那口子不跟船,做些零散的買賣,幾個小崽子養起來也花錢,每出去一趟,扣掉招募來的水手們的份兒,剩下的還不夠喝幾頓酒呢——”
負責人手一掀,箱子蓋打開了,一箱子琳琅滿目的首飾和閃亮亮的小玻璃瓶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老爺們請看,跟平時沒差,還是這些東西。”負責人讓開身子,腆着臉笑道。
幾個海軍只探個頭粗略看了幾眼,在本子上草草記了幾筆,便沖負責人微微颔首,表示可以了,準備離開。
負責人一見,敞着的箱子也顧不上管了,趕緊起身追上去道:“我送老爺們下去吧。”
他陪着幾個海軍貨倉往外走,又趁機偷偷背過身子,兇神惡煞瞪着艾斯低吼:“你!把箱子蓋好,不許偷東西!聽到沒有?!被我查出來了有你好看的!”
艾斯諾諾應是,心裏卻大松了一口氣。
幾個海軍在負責人前倨後恭的陪伴下已經快走到艙門處了,每個人都被捧的有些飄飄然,正商量着中午一起去外面大吃一頓。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金屬玻璃制品灑在地上的一連串清脆的噼裏啪啦響聲,連綿不絕,聽的人牙酸。
交談被打斷了,幾個海軍驚訝地扭頭回去看。
旁邊的負責人則心裏一沉,想着肯定是那個水手在偷東西結果沒拿穩摔了。于是陰着臉轉身,張口就想罵——
張着的嘴還一個字兒沒吐出來,他整個人就瞪着眼僵直着身子,呆立在了當場。
幾個海軍的表情也都差不多,剛才還在大笑的人此時整張臉都僵住了,說話聲音最大的更是梗着脖子,一個音都發不出來;貨倉裏搬運貨物的水手更是都驚了一跳,剛駝起箱子的一個水手還差點将箱子摔了。所有人都驚愕地望着剛才海軍們檢查過的那只箱子。
望着,箱子裏坐起身來的,那個女人。
過了一個多星期斷斷續續的發作,殘餘的原漿在安的體內持續腐蝕,直至今日,她已經虛弱到吞咽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更別說有力氣站起來。
從箱子裏坐起來,趴在箱子邊緣,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安喘着氣,無視了身後因為她不按計劃來而不可置信的艾斯,微弱地沖船艙門口站着的幾位海軍一笑,氣若游絲。
“海軍本部上尉……青雉大将麾下47番部隊隊長。青雉大将直屬近衛隊……隊長……波特卡斯·D·安。”她臉色如紙般卡白,嘴唇蒼白如枯萎幹裂的花瓣,蠕動着,努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音。
聽到這個名字後,幾個海軍臉色大變。
那幾個海軍最多不過二等兵,被派來做檢查進港船只的雜活。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所有人立刻褪去了懶洋洋的神态,以标準的軍禮,肅然恭迎這位海軍本部年輕的上尉。
“……還有。黑桃海賊團團長,斯佩迪爾號船長……波特卡斯·D……艾斯。”安艱難地補充道。
聞言,幾人銳利的視線齊刷刷盯住了艾斯。
想趁機悄悄落跑的艾斯才剛摸到門口,被幾人火熱的視線纏住,僵在了原地。
“成功……将黑桃海賊團全員……盡數殲滅,活捉……船長……押送回本部……途經此處……”依照慣例,安做了簡短的報告。
這位本部上尉從一個多月前就被海賊團俘虜。時間過了這麽久了,通緝令早就分發下到每一個分部,但時間過了這麽久,沒有一個分部發現自己所轄島嶼有黑桃海賊團和她的蹤跡。不少人都在猜測,這位年輕的上尉,已經死了也說不定。不是早就被海賊殺掉了,屍沉大海,就是死在了偉大航路的入口。
但是她竟真的順利從東海通過翻倒山進入了偉大航路,大難不死也就算了,還将整個海賊團一鍋端了,甚至生擒了船長!
幾個海軍肅然起敬。
不知情的人站在海軍立場上看待,确實很容易造成美麗的誤會。
安沒有看到幾人熱切的目光,她趴在箱子邊沿,卻是支撐不住晃晃悠悠就要倒下,發出的聲兒時斷時續,卻還是堅持着下完最後的命令:“……把波特卡斯·D·艾斯投入大牢……待我親、自、去提審……”
“是!”幾名海軍大聲應到。
“還有……”安只感覺自己眼前一陣發黑,終于撐不住了,咕咚一聲栽了下去。熟悉的疼痛在此刻,又要來了。
“趕快……把我送去……衛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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