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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4G4

波德克島位于偉大航路前半段,島嶼面積雖不算大,但這座島卻處于偉大航路正中,還是偉大航路七條航線其中兩條的交彙點。船只來往頻繁,不時有商船停靠,帶來豐富的貿易物品,世界各地的文化在此碰撞交融。島上人民生活富足,民風十分開放。

在一個如此富裕繁榮的寶島,坐落于波德克島制高點的G4海軍支部,卻是在歷年來G支部的評選中永遠墊底的一個——不管是規模、人員數量、裝備戰力,還是人員總體素質,在評選中都是最差的。

G4支部受島嶼面積限制,并沒有太大的建築規模。它的訓練場地設施沒有G1支部豐富齊全;要塞沒有G8支部那樣固若金湯;海軍戰士不如G5支部的好戰;駐紮艦隊所屬的長官也不是像G3支部的英雄卡普那般厲害的人物。

G4支部的海軍因此經常受到其他支部的輕視。

但是這個位于波德克島上的G4支部,卻是偉大航路上9個直屬于海軍總部的G支部中,受本部看重的首要之一。

因為,G4支部實在是太有錢了。

世界政府由各個加盟國共同納稅維持,本部的海軍人數、人員構成、建築規模牢固程度都遠遠超過各個分部。人員方面,有元帥與三大将坐鎮,海軍中最頂尖的精英人員也都集中來往于本部;裝備方面,本部的海軍要塞、訓練設施場地器械也都遠遠精良于支部。這也意味着本部需要更多的財政支持。

所以在本部的衆多進項中,除了每年各個加盟國納的稅之外,還有9個G支部當地的城鎮居民上交稅款的九分之一。

而在每年支部向本部的進供中,G4單單一個支部,就占了9個支部總數的三分之一,稅款是其他支部平均上交的數倍。

除此之外,也許G4的莫蘭迪中将也知道自己支部只有貝利拿得出手,每年只要本部有任何活動,G4送錢的軍艦到達本部比誰都快。

訓練并養活士兵要錢,打造武器要錢,修繕建築要錢,建造軍艦要錢……

錢誰不愛呢?G4這種做法雖然讓其他G支部都十分鄙夷,但還是很得元帥青眼的。即便,每年本部必須在G4支部的戰力守備上投入大規模的軍力扶持。

“G4簡直就是世界政府的搖錢樹啊。”海軍本部財政部的人年底算賬時,經常這麽感嘆着。

偉大航路上的日常,說白了就是每天都在弄死別人或者被別人弄死之間徘徊。海軍們的日常會系統性地增加一些對戰訓練與堅持信仰之類的玩意兒,除此之外實質上跟海賊或賞金獵人沒什麽兩樣。

不過G4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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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外地人來看,G4除了挂着海鷗旗,從頭到腳橫看豎看哪兒都不像是偉大航路上赫赫有名的九個G支部之一。

波德克島上檔次最高的酒店、規模最大的溫泉、最奢華的夜總會……只要是島上排的上號的大産業,問問經理是誰,老板是誰,得出的身份絕對都是,海軍。

沒錯。在企業為海軍G4支部所有的前提下,所有的海軍高層,幾乎都在以負責人的身份經營着各個島上盈利占大份額的生意。每年年末可抽取30%的分紅,全體雇傭員工分紅10%,60%都上交G4。

即使分紅占比不多,但在人流量貨流量巨大、每天船只來往頻繁的波德克島,一個消費龐大的頂尖産業的年收入30%,也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

總的來說就是,波德克島的G4支部十分有錢。海軍方的人,特別是高層各個也都十分有錢,整座海軍堡壘似乎都是由貝利堆砌起來的一般,充斥着金錢的奢靡氣息。

若是以後被問起調動的意願問題,安絕對會表示G4真的是個非常棒的選擇。

至少,作為總部來的客人,她受到了17年都沒享受過的優厚待遇。

安坐在兩米的超大軟床上,背後七八個柔軟靠墊層層疊疊将她擁住,手中捧着一碗熱乎乎的飯後補湯,整個人沒骨頭般癱着,懶洋洋地發着呆。

覆蓋了一整面牆壁的巨大落地窗窗簾半掩,只覆着層薄紗,随風飄動。下午明麗的陽光斜斜充盈了半個房間,落在安的床尾,被褥上的金絲線閃爍着奪目的光彩。

據說,這是vip病房。

安卻覺得這樣奢侈的陳設,一國公主的房間應該都不如。

今天已是她到達波德克島的第九天了。經過前八天無微不至的診治與護理——醫療設備自然也是最好的——她成功撿回了一條命。

是的,是“撿”。

長達大半個月的腐蝕,身體再怎麽強健也是□□。初來送醫時,安的情況十分危險。腐蝕液的成分已經從胃部徹底融入了血液,除了受到無可挽回的破壞的胃部,身體所有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以及各處大面積的內出血。能成功徹底清除腐蝕液、沒有進一步惡化,就已經是萬幸了,至于已經傷到的地方……

安捂住腹部,輕輕揉了揉。

“胃壁已經十分薄了,延展性非常差。從今往後你的胃部經不起任何負擔,每餐都必須按量按時攝入,暴飲暴食或飲食不規律,胃穿孔都還是好的……小娃子年紀輕輕的,應該還有力氣自己先挖個墳吧?”

醫生難道真的都只會說冷笑話嗎。完全笑不出來啊。

安嘆了口氣。

她是在今天早上醒過來的。她的專職陪護小護士愛麗告訴她,駐守G4的莫蘭迪中将念她有傷在身,不要求她勞動身體,将于下午飯後親自來病房看望她,讓她做好準備。

真是個好人呢。

安最後喝完手中的湯,将盅子放進旁邊的托盤裏,等會兒愛麗會來收走。接着,她舒服地嘆了口氣,仰躺進了軟綿綿的大床裏。

今天是她來到波德克的第九天,也是艾斯吃牢飯的第九天。

艾斯那家夥,若是現在去看他肯定會劈頭蓋臉一陣大罵吧……

安想起了那時在貨船上懵懵懂懂被海軍一擁而上壓趴在地後反應過來,朝她大吵大鬧指責她背信棄義小人行徑見利忘義不可理喻後被強行拖走的艾斯……

畢竟說好了貨船靠岸後,艾斯将她送到海軍支部大門口,兩人便分道揚镳的。艾斯不再管她的前路,安也不應該幹涉他之後的安排。

那個白癡。

也不想想,她的通緝令已經下發到了偉大航路所有海軍支部。她出現在了波德克島,在衆人看來,就等于擄走她的黑桃海賊團也登陸了啊。

艾斯一個人即使逃脫了整座島的搜查,在港口警戒加強的情況下,也沒辦法和同伴們接頭。那還不如将艾斯作為俘虜劃在她自己可以掌控的地方,并表示“黑桃海賊團已全數殲滅”,唯一一個光杆司令船長也在她手中,這樣便能讓G4的人覺得沒有警戒的必要。

等她放走艾斯時,就可以少很多麻煩。

她身處G4的消息應該在她登島不久,G4支部的莫蘭迪中将就已經聯系了青雉大将。不多時,她手下的番隊便會來接她回去。她必須在離開之前将艾斯送離波德克島,不然到時候黑桃海賊團沒趕到,她必須帶他回總部,艾斯可就要被直接投進推進城了,到那時,她想管都管不了了。

聯系黑桃海賊團的事情必須盡快。但是G4的電話蟲會有記錄,不能再這裏打……

決定很快做下來了。安打定主意,在見完中将後,下午她就立刻去港口附近人多的地方轉轉,随便找個小店借一只電話蟲。

就差這最後一件事了,之後她就只需等到了時間給艾斯打開牢門,放他離開,接着就可以正式開始悠悠閑閑的養傷。其他的先不管,等她在波德克島過上幾天悠閑日子,再舒舒服服随來接她的47番副隊缪卡慕斯回本部。或許還能跟莫蘭迪中将說幾句好話,讓她免費享受一下科斯蒂溫泉的高級水療服務……

安愉悅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抱着蓬松的羽毛絨靠枕滾了一滾。

終于可以歇一歇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簡直比她出過的任何一個任務都讓人精疲力竭。在艾斯的海賊船上雖然沒有生命威脅,但在不屬于她的環境中,神經一直緊繃着,再加上沒有軍艦優良技術保障的海賊船處處遇到危險,更不要說從古萊茲麗逃出後,更是被在生與死間來回撥拉玩弄……

身下就是柔軟的大床,細膩軟和的觸感讓人整個人都松懈了不少。

……至于,阿麗族的事情……

嗯……回本部再單獨上報吧……現在想急也急不來,稍微、稍微,放松一下……

這時,房門外傳來輕輕的三聲敲擊,柔嫩的聲音在外響起。

“安上尉,我是來收拾餐具的。過一會兒莫蘭迪中将就要來了,請讓我為您整理一下房間。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安揚聲答道。

門開了,一個身穿白色護士裙的少女走了進來。她沖安甜甜一笑,輕輕關上了門。小護士紅潤潤的小圓臉兒上還帶着點嬰兒肥,軟乎乎的模樣,茶色的小卷毛堪堪齊肩,額上耷拉着一撮軟軟的額發。

愛麗是土生土長的波德克人,雙親都在波德克島上做生意,前幾天剛過了14歲生日。她在衛生部打下手,因為年齡最小,大家多多少少都會照顧她一些。安被送進G4的衛生部後,給這個來自總部的女性軍官當陪護人的清閑工作就讓給了她。說是專職陪護,實際上衣食診療什麽都不需要操心,只不過是給客人找個說話的伴兒罷了。

“安上尉,今天是蘇醒後的第一次進食呢。感覺怎麽樣?有沒有疼痛或其他不适感?”愛麗輕快地走到安的床頭,手腳麻利地幫忙調整了靠墊,讓病人躺的更舒服了些。

安任由她擺弄,只是微笑道:“食物很好吃,就是太少了,幾口下去根本沒飽腹的感覺。”

也沒有肉。

安默默在心裏加了一句。

“那是當然的呀。”愛麗聞言,理直氣壯地回道,“安上尉還那麽虛弱,現在維持身體機能絕大部分都還得靠輸送營養液呢!給您吃東西也只是為了養護胃部而已,選取的全是易消化的食材,量也不會很大。”

“您的食物還是單獨制作的呢,這是我去廚房時聽凱茜說的。”愛麗認真地解釋。

被看管得還真是嚴格。

安只能無奈地道謝:“……真是麻煩你們了。謝謝你,小愛麗。”

愛麗将她安頓好後,繞着大床将被弄皺的被褥鋪抻,還細心地幫她掖好了被角。她一邊幹活,一邊歡快地回答道:“這沒什麽呀,我們都知道呢,安上尉是立了大功的人,被兇惡的海賊擄走,卻借此機會獨自一人深入敵營,将整個海賊團殲滅還活捉了船長!”

小姑娘淺褐色的眼晶亮如被晨光浸潤的琉璃,望着安眨巴眨巴,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了一點仰慕的情緒。

“海軍中能出人頭地的女性本就少得可憐,您來到G4的消息在當天就傳遍了呢。”愛麗小心翼翼地說。

安好笑地一揚眉。

“傳遍了?太誇張了吧。”

“沒有!我絕對不會騙您!”愛麗連忙反駁道,“您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的、非常……厲害!我們甚至都不認為您還活着的!這麽久都杳無音訊,肯定是活不下來了的呀!我們都以為您死了的。但是——”

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麽,倏地閉上了嘴。

安坐在床上,臉上帶着惬意的笑容,靜靜看着她。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愛麗緊張地攥着衣角,腦袋死死垂在胸前,纖細的脖頸都快折斷了般。

“……我、 多嘴了……我……我并沒有、抱有希望您死的、想法……我、我只是……”

此時的愛麗,恨不得瞄着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将自己活活抽死。

天啊她在說什麽!

她說的這是什麽話呀!

完了完了安上尉得生氣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只是、她只是……

對面床上坐着的那個人沒有一絲反應,愛麗卻敏感地察覺到她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她只是、能見到安上尉太開心了呀……

竟然如此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像是不希望看到安上尉活着一樣。

這下子,要挨罵了吧。

愛麗沮喪地耷拉着腦袋。

或者被“退回去”……

……還是挨罵好一點!

但是這兩個她還是都不想要啊!

如果……如果能從進門開始、就從新來過就好了!

愛麗鼻頭都開始發酸了。

“噗。”

一聲輕笑忽然傳進了耳朵。

愛麗驚訝地擡起頭,卻見床上的上尉大人正捂着嘴,努力憋着笑,笑的淺金的發在紗簾透進的柔和日光下微微抖動着,如流金般柔膩。

“安……安上尉……?”愛麗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

“……哈哈唔嗯……咳咳……”安随意地擺擺手,眼角眉梢依然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抱歉,我沒有笑你的意思。我只是……”

“……”诶?

安确實是在想別的事情。

獨自一人深入敵營還活捉了船長……

當英雄話本麽?竟然被傳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這樣的豐功偉績,會總部後給她擢升少佐都絕對足夠了吧。

艾斯這次可真的冤死了。

“咳咳……我只是突然想起一個倒黴鬼罷了……”安輕輕拭去了笑出來的眼淚,“想起了他這一路上本來可以順風順水,卻被迫經歷了多少倒黴事兒……”

“第一次有點愧疚是怎麽回事。該死的。”

坐在床上的少女看起來是如此的放松。她淺金色的長發慵懶地打着卷兒,肩頭如披散了一匹柔淨的陽光,病號服包裹着她的身體,幾縷柔軟的發絲黏上了她胸前的衣襟。

她躺在幹淨的大床上,身上散發着陽光的溫暖味道。

愛麗想不明白這位上尉大人的腦回路是怎麽從聽到對自己很失禮的話,歪到想起某位倒黴鬼的。

她想問些什麽,但是她看着她,忽然間失落起來。

于是抿起唇,把話咽了回去。

這位17歲的本部女性上尉,完全不像她所想象的一般嚴厲可怕,反而更像一個普通的17歲少女,和她,和凱茜一樣,是個平平常常的、愛笑愛鬧、表情生動活潑的女孩子。

明明,明明是個離她這麽近的孩子,年齡差不多,看上去也完全沒有少年老成的滄桑,她做出的成績卻……

愛麗默默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卻看到了自己一身潔白的實習護士服。

實習護士。

是啊,明明是差不多大,她現在卻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G4支部實習護士。

短短的14年人生,小愛麗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麽鄙棄無可救藥的自己。

這是一位能于競争激烈殘酷的海軍中脫穎而出,且能在群狼環伺的偉大航路上站穩腳跟的女性。面對這樣的人,對于她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來說,确實有可望不可及的感覺。明明年齡差不了多少,同樣身處海軍處,愛麗卻意識到這個人與自己根本不處于同一個世界。

那是更高的,她永遠也無法企及的……

“如果我也能這樣的就好了……”她呢喃道。

“嗯?愛麗說你也想怎麽樣?”安問道。

愛麗被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話。頓時,臉唰地紅透了。

“不、不是的……我沒有說什麽……我沒有說那些的……我沒有……”她慌忙辯解着,卻發覺自己只會說這一句,便讪讪地閉上了嘴。

她擡起眼,偷偷看了一眼注視着自己的安,又趕緊窘迫地低下了頭,漲紅着臉頰扭捏道:“……您別笑我,雖然可能在您看來,一個殺雞都不敢的衛生部學徒工說這些很大言不慚,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很仰慕您!我也想成為您這樣的人……”

說道這裏,愛麗更是羞澀地縮起了肩,絞着手指,不敢看安。

小姑娘耳朵都紅了。簡直像在跟喜歡的男孩子告白一樣啊。真是……

安驚訝又有些好笑地望着她。

……真是太可愛了。

愛麗被她笑盈盈的目光盯的恨不得捂着臉就地遁走。

她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呀!這些話她連凱茜都沒敢告訴呢!安上尉肯定覺得她在一臉白癡相地說傻話,手頭的一點事情都做不好還需要人處處關照呢,就想着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結果還是在安上尉面前犯蠢了。

愛麗心裏的小人爆哭着捶她的腦袋一邊大喊着笨蛋,面上也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她委屈地鞠了個躬,自暴自棄地道:“……對不起上尉我說了傻話請您不要介意。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凱茜也很想見見您,但她工作很忙,也不能随便到vip病房區來。”

“凱茜?”安含笑重複了一遍。

這個名字在小護士嘴裏念叨了不少次,安想着兩個小姑娘應該是朋友。

“凱茜是廚師長哈莉特大娘的女兒,父親在外面做飯館生意,在本地小有名氣呢。”愛麗趕緊介紹道,“凱茜現在暫時是廚房幫工,不過觀察期一過就可以正式獲得廚師職位了。您的食物都是她和哈莉特大娘為您特制的……她也很仰慕您。”

安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收獲了這麽多小姑娘的芳心。如果讓她們知道黑桃海賊團根本啥事沒有,她還打算庇護他們的船長,将人全須全尾送回船上後讓整艘船安安全全離開……

不過,遲早都會知道的吧。

打死她都不相信她的兄弟會默默無聞來偉大航路溜達一圈後就灰溜溜回東海去。艾斯的旅途還長。他之後只要做出任何一件事,她在G4關于“殲滅黑桃海賊團全員”的言論便不攻自破,甚至可能艾斯的逃脫都會遭人懷疑與她脫不開幹系……

啧,麻煩。到時候再說吧。遇到啥事全部推艾斯頭上就是了。海賊多幾條罪名不痛不癢,反而還會因為賞金漲了而開心呢。

心裏轉了個彎兒,安的面上卻不露聲色,甚至更歡快地笑道:“是嗎,那我還真應該好好去感謝一番呢。不僅是凱茜和哈莉特大娘,有時間我還得去凱茜父親的餐館嘗嘗。畢竟是愛麗推薦的。”

她沖愛麗頑皮地眨眨眼:“不好吃的話,我回來要找你麻煩的哦。”

安的轉移話題成功使愛麗放松了下來。她高興地小臉緋紅,連連做保道:“您盡管放心,凱茜的爺爺太爺爺都是廚師,我三歲認識凱茜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在腳凳上幫忙翻勺了。她的廚藝都跟父親學的,您去了準沒錯。”

安笑道:“正巧,見完中将後今天下午,我打算去市區逛逛。那個飯館叫什麽名字?我去找。”

“‘點香唇’——郁金香飯店。就在……”愛麗忙回答道。

但是,話脫口而出後她便意識到安說了什麽,于是立刻不贊成地皺起了眉頭,“……安上尉,您是說下午要出去嗎?”

安點點頭:“是啊。”

“您最好還是暫時不要随便走動,更不要說什麽去外面找吃的了。”愛麗認真道,“您身體還很虛弱,需要時間調養。病人還是在床上好好睡覺為好。”

安嘆氣,伸了個懶腰,耳邊都是渾身骨頭噼裏啪啦舒展開的聲音:“我都躺了三天啦。再躺下去,人都要躺廢了。”

愛麗還是不甘心:“可是……”

“別擔心別擔心,”安擺擺手,“出去溜達一圈覓點食死不了的。這麽點破皮都沒一個的小傷躺了八天已經夠給它面子了。”

愛麗見安的态度堅定,便不敢再反對,只能悄悄不滿地嘀嘀咕咕“躺八天哪裏夠呀這麽重的傷至少也得躺三個月吧”什麽的,噘着嘴不去看這個任性的病人,轉身默默去收拾好了床頭櫃,并給安留下了藥和水後,端起午餐的托盤,鼓着個小臉氣哼哼地朝安草草低了低頭,道了句“失禮了”便準備離開。

小姑娘還生氣了。

安哭笑不得。

但是她必須出去一趟。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

愛麗端着托盤将門打開,卻差點與站在門口的人撞了個滿懷。

愛麗一驚之下身體向後仰,手裏端着的托盤差點脫手。

“哎呀,已經結束了嗎。”站在門口的中年大叔身材已有些發福,出手卻快如閃電,敏捷地一手扶住了小護士的手肘,一手穩住了即将翻倒的托盤,阻止了即将發生的摔倒慘劇。

“實在是抱歉,沒弄髒您的衣服吧?是我太不小心,還多虧您……”愛麗端好托盤站穩,驚魂未定地連連鞠躬道歉。

“沒事沒事。”站在門口的大叔笑呵呵如彌勒佛一般,“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還站在門口偷聽小姑娘們的聊天,理虧呀理虧。不過年輕真好啊,孩子總是像花一般可愛,即使是再普通不過的閑聊,也不忍心打斷呢。呵吼吼吼吼吼……”

愛麗聽到大叔的聲音,一愣,驚訝地唰地擡頭想證實自己的猜測,頭擡到一般卻意識到僭越了,又唰地死死低了下去,身體不由得繃直了:“……中中中中中中将!!不不不不不不好意思我我我我我我——”

“好了好了。”莫蘭迪中将溫和地打斷了小姑娘緊張的語無倫次,安撫地輕輕拍拍她的肩,側身讓開,容小護士端着托盤走出房間,笑眯眯地道,“小愛麗是嗎,不好意思呢,我聽了你們的對話,擅自知道了你的名字。”

“不!沒事!我是說——”

整個G4的最高指揮官莫蘭迪中将,這可能是大部分人絕對不可能見到的人物,更不要說愛麗這樣連正式編制都沒有的新人學徒工。

愛麗緊張得都快不會走路了,她想鞠躬,又覺得讓中将為她讓路非常欠妥當,但是又不敢違逆中将讓她先走的意思,于是只能渾身僵硬怪異地走出房間,嘴裏磕磕巴巴地反複道:“……我的意思是,沒關系!啊不是的!我是說您自便!當然自便了——不對不對我想說的是……”

說到最後愛麗發現自己越說越混亂,于是閉上了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又慌又委屈,憋着嘴低頭不敢看莫蘭迪。

“別怕。”莫蘭迪哭笑不得,只能放柔了聲音安慰她,“我沒有任何怪你的意思啊,你做的很好。”

他往房間裏瞥了一眼,發現本來半躺在床上的安聽到愛麗喊他中将後,便已迅速起身打算下床了,于是擡手朝她揮了揮,示意不用多禮。

“……啊對了,小愛麗。你看,我私自來看望安上尉,雖說成功逃脫了今天一個中午的公務,但是我不敢告訴我的副官斐……這樣的話,我的下午茶就泡湯了……”莫蘭迪忽然壓低了聲音,做賊般左右看了看,又望了一眼房間內接到他的示意重新在床上坐好的安,一副神秘的樣子,好似确定了身邊沒有其他人後,才微微傾身,悄悄對愛麗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我泡一壺蜂蜜茉莉花茶來麽?順便帶一些曲奇。”

“要巧克力味的。”他又補充道。

“啊……”愛麗愣愣地點點頭,“……嗯,當然。”

“那就去吧。哦對了。”莫蘭迪直起身子,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又迅速彎下腰,面色嚴肅地偷偷說道,“……這件事不要說是我要的,就說,是安、上、尉嘴饞了想吃點甜食。”

“……哦,好……”

莫蘭迪如釋重負般,心情愉悅地揮揮手,語調重新輕快起來:“我和上尉在這裏等你哦。”

“好、好的!”愛麗反應過來,一個激靈,連忙立正站直大聲道,“我、我會很快的!請您稍等!我立刻就送來!”

小護士鞠了一躬,捧着托盤轉身飛快跑了。莫蘭迪微微笑着目送她離開。

愛麗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莫蘭迪收回了目光,轉向室內。

安脊背筆直坐在床上,靜靜等待着他的注意轉向這邊後,才利落地敬了個禮,恭敬道:“久聞大名,沒想到中将哄孩子這方面也這麽厲害。很抱歉以這樣的姿态見您,本來應該是本人一醒來就去跟您……”

“免啦免啦。”身材圓潤的莫蘭迪中将即使披着背後寫着正義的海軍大衣,也像一個隔壁鄰居家的和藹大叔。他揮揮手走進來,自行找了個凳子,抱着圓圓的肚子坐在了安的病床邊,眯着眼笑道,“你也聽到了,斐可不是個好說話的女人,要你去找我——坐在那個冷冰冰的接待室裏?我連餅幹都不讓吃。”

“說什麽‘只要您還坐在指揮官接待室的椅子上就得拿出匹配的樣子’什麽的……”他嘆了口氣,換上了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聽下屬彙報的時候吃塊曲奇不過分吧?中将就不能愛吃餅幹了嗎?簡直是豈有此理!是吧!”

背後議論長官不好,安斟酌了一下,還是選擇先遷就好眼前這位。

“……嗯,确實……有點過分。”安謹慎答道。

這麽回答着,她卻莫名想到了某個愛吃仙貝的老頭子。

但讓安意想不到的是,這位莫蘭迪中将聽到她的回答,眼睛竟唰地亮了。

在波德克島,誰不知道G4的最高指揮官莫蘭迪中将管天管地卻管不住自己的副官。現在,在這間病房裏,在機緣巧合下遇見的本部上尉這兒,莫蘭迪居然找到了敢出聲附和他的人。

“是吧!果然是這樣!”大叔中将一拍大腿,上下求索苦苦追尋終于找到了知心密友般,身體前傾稍稍湊近,由衷的抒發起惆悵憤慨,“我就說啊,一個副官怎麽能指着自己長官的鼻子嗆聲說‘恕我直言您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個廢物’呢!簡直豈有此理!副官啊!副官這玩意兒!”

他拍着大腿激動道,“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兒呢?溫柔貼心兒的小棉襖呢?無微不至的關懷照料呢?賞心悅目的甜蜜笑容呢?你說說!你說說嘛!那個女人到底怎麽當副官的呀?!”

安:“……”

這位中将先生,您這标準,找的應該不是副官,而是養外頭的小情人吧?

圓滾滾大叔有點禿頂了,光亮亮的腦門兒上全是激動起來後冒出來的汗珠。他結束了一通激情四射的抨擊,暫時歇下來,抹了把額頭,擡頭望了一圈房間陳設,面上悄悄露出苦相。

不過他看了一眼床上正襟危坐的安,還是沒說什麽,只是悄悄将領口扯松了一些,袖口向上拽了拽。

緩了口氣,他繼續絮絮叨叨地發牢騷:“平時不準我随便吃曲奇,發現我開始吃蛋糕做替代品後,她竟然直接勒令廚房不許再做任何甜食!說寧願犧牲整個G4支部,也要陪我一起禁口!”

“每天只能有三塊餅幹的份額!”大叔捶胸頓足,“三塊!一口就沒了!”

安:“哦……”

“不準我吃這不準我吃那,還說要控制體重!你不覺得,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肚腩嗎?!她竟然要我把我完美的身材整成那種白斬雞?!”

“……”

“除了甜食方面,她連一日三餐竟然都克扣!我跟你說——”

這時,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應該說是踹門比較妥當,又重又急促的敲門聲弄得門鎖似乎都在震動。

安倒沒什麽反應,這位沉浸在義憤填膺中的中将大叔卻如受了驚的兔子般蹦了起來,動作太大導致椅子刮擦地面發出“刺啦”一道刺耳的聲音。

他圓潤的身體如一只球一般,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這個敏捷的胖子兩步跳到牆邊,細看便能發現是最适合逃跑的位置,他局促地站着,絞着胖胖的手指,緊張地注視着門口。

安驚訝又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整個人繃成了一只彈簧球的中将先生,這時才終于注意到了一邊一直關注着的視線,尴尬地摸摸漲紅的蒜鼻頭:“……如果是斐在外面聽見了,今天我就沒活路了。”

安心領神會地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繼續有趣地望着他。

“……別說出去。”憋了一會兒,他有些懇求地道。

安忍不住噗地笑了。

這位中将怎麽這麽怕他的副官啊,妻管嚴比之還不如吧?

安連忙捂住嘴掩飾,露出來的眼睛中滿含着笑意。她望着那位怕副官的中将先生緊張得四處亂飄的視線,卻感到真正放松了下來。

“中将,您為什麽這麽怕斐小姐呢?明明您才是G4支部的最高指揮官。”安感覺自己比起剛才放松了不少,于是問出來的問題也變得大膽了起來。

這位莫蘭迪不自在地抓了抓後腦勺,四、五十歲的大叔了,面上竟有了些十幾歲少年的別扭:“……女人麽……不就是這類……咳咳……打蛇上棍的……再說了……再說……”

說着說着似乎突然意識到不對,便沖安一瞪眼:“……再說!這是你一個區區上尉能打聽的事情嗎?管好自己的嘴,不該關心的別瞎問!”

這時候才擺官架子壓人,實在是有些怕不起來。

“……是!”安忍笑應道。

門把手咔噠咔噠擰動起來,接着,砰的被撞開了。

安分明看到門被打開的一剎那,貼牆站着的中将大人身子打了個激靈,猛地挺直了背。

但是,怎麽看怎麽都有點聲厲色荏的感覺呢。

“萬分抱歉!莫蘭迪中将,安上尉,我來晚了!”

愛麗端着大托盤,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咦,中将,您怎麽站在牆邊上呀?”

安實在忍不住,背過身哧哧笑起來。

紙老虎中将大人故作嚴肅地正了正領口,瞪了愛麗一眼,才從那個恥辱的牆角走了出來。

愛麗迷惑地歪了歪腦袋。

他掩飾性地咳嗽了幾聲,背起手,虎着臉正經道:“……既然已經确認安上尉身體無礙,我便不久留了。在G4養傷期間,我會給你安排臨時的近衛。接下來的時間上尉好好休息便是。”

安立刻直起身子敬禮道:“是!能得中将關心在下感激不盡!中将慢走!”

愛麗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端着托盤,一個深深的鞠躬:“……中、中将慢走!”

莫蘭迪中将矜持地點點頭,這才慢悠悠晃出了病房。

門被輕輕關上了。

安松了口氣,摔回枕頭上,抱起被子又笑起來。

愛麗将托盤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不明所以地道:“安上尉,有什麽這麽好笑的嗎?中将為什麽走了呀?我好不容易才剛拿過來茶和餅幹的……”

“啊,這個嘛……”安好不容易止住笑,望向被風輕輕浮起的紗簾外,一派明亮鮮活的波德克島。

“我只是覺得,這裏,真是個好地方呢。”她愉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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