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新篇章伊始

新篇章伊始

破曉格雷號,于海圓歷1519年戰國元帥親自命名的第一艘巡航艦,分撥于海軍史上第一位風紀監察部委員長麾下,擁有最先進的設備和最傑出的水手。船堅炮利,船上的航海人員各個都是極為優秀富有經驗的海兵。但就是……

……是從外表,看不出來罷了。

正午時分,日光慵懶惬意,青空碧水,灰色的帆盈了半兜的風,微鼓着,船只不緊不慢漂動在如鏡子般平穩明淨的海面,一路劃去,推開兩泛柔柔的清波。

沒有敵襲,沒有戰鬥,沒有海王類,沒有不知名的奇妙自然現象。

瞭望臺上的水手的海軍帽正搭在臉上遮着蔭。他靠着桅杆,在靜谧的陽光中睡得四仰八叉。

船頭支着不少棚子。打着赤膊露着肚皮的男人們挨挨擠擠滾成堆兒,玩兒牌的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嘎笑,更多的人睡着睡着糾纏在了一起。這位的每一個破掉的鼻涕泡兒都崩了旁邊張着嘴滴滴答答流口水的那位一脖子,橫着睡在他們上頭的一位每次張嘴打鼾,都聽到滴落進他嘴裏的口水咕嘟咕嘟響。

“哈哈!我要贏了!”安琦盤腿坐着,興高采烈地甩下手裏牌,“順子!”

夏佐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牌面,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安琦今天手氣真好。”唐恩無奈地扔下牌,從口袋裏掏了幾顆酸梅,數出三顆,準備遞給他。

“啧啧啧。我這可不是手氣。這是實力。”安琦喜滋滋地道。

夏佐也正準備掏作為賭資的酸梅子,卻看到拿着牌的桑斯吉利正握着牌,滿是探究意味地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研究什麽。

“吉利。怎麽了嗎?”他問。

玩牌的這四人,正是在三年前便立志要效忠于尚未嶄露頭角的委員長波特卡斯·D·安的四個海兵,其中三人,現今已是灰鼠少将麾下的三員大隊長。

那個一頭軟軟小卷毛的孩子長大了不少。變瘦了,嬰兒肥也消了,左頰經過嘴唇直到下巴,也多了一條深深長長的刀疤。疤痕觸目驚心,很難想象這個少年到底經歷了多麽驚險的生死搏命。但是當人望向他的眼,那般明淨的蔚藍色一如舊時,在那金色睫毛下閃着頑皮的光,也依稀尚能看到數年前剛正式入伍時活潑少年的影子。

“唔……我只是在想,順子往上應還有更大的牌。”他慢吞吞地說着,不慌不忙将自己手裏的牌攤在了地上。

“……比如,皇家同花順。”他眨眨眼,一副無辜相。

“……”

正從唐恩手裏拿梅子的安琦呆愣愣地盯着甲板上的那幾張紙牌,半晌,嗷的一聲叫。

“吉利!你這臭小鬼!竟然還藏着這一手!”

“哎你幹什麽!不許……不許掐我臉!”

長發堪堪遮到下巴尖兒的青年,右邊大半張臉都掩藏在發下,露出的一只深灰色的左眼狹長,眼尾微微上挑,似狼更似狐。去年年底,被頭發遮住的那只右眼在一次戰鬥中被熏瞎了。就此他便将頭發撥到了右邊,徹底遮蓋住了整個右半邊臉。

此時,他正靜靜看着追追打打的兩人,微微笑着,忽然道了一句于此時根本不相幹的話題。

“你聽說了麽。有兩個新兵要入編咱們這兒。”他的聲音仍是輕飄飄的。這句問話也未指名道姓,輕的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殘酷的歷練使當年那個孤零零站在甲板上違逆長官的年輕人更成熟了,但卻依然如三年前那般沉默、內斂、平淡。不說情緒起伏,連大聲說話都從不曾過。

身材細削的高個兒正認認真真收攏着甲板上散落的紙牌,為了避免自己過大的體積擠到人,只得束手束腳地蜷坐在那兒。他寬如蒲扇般的粗犷大手小心翼翼捏着細小的紙牌,像是捏着一根根兒頭發絲。

三年的時光在這個臨近中年的海兵身上,似乎并沒有留下什麽特殊的痕跡。除了鍛煉得更為堅硬粗壯的肌肉,他一如往日默默堅守在同伴身邊,一切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

聞言,他并不擡頭,只淡淡地應道:“嗯。這次回去應該就會正式加入。”

夏佐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話。

唐恩卻明白這個心思深沉的青年在思慮的是什麽。

風紀委這一新部門,在海軍中的地位實在太過特殊。他們一無直轄海域,二不屬于任一海軍行政等級框架中的一環。他們跳脫了出來,直屬于海軍元帥。雖然安少将已被提拔為少将軍銜,但這個“少将”,既無轄地,也沒有往下層級的下屬幹部,就如一個突然被獨立出來的光杆司令一般。

盡管如此,軍中所有人卻都十分忌憚他們。“絕對的檢舉權”囊括了元帥以下所有海軍,若這個光杆司令要蹦起來檢舉,連大将都可以被她拉下馬。

軍中異樣眼光看待他們的人不在少數,絕大部分海兵将他們視為“仗着元帥為虎作伥的傀儡”,甚至有人認為“安少将是卡普中将的孫女,而卡普中将與戰國元帥是從入伍現在的老戰友,這個安少将就是走的裙帶關系”雲雲,卻沒人知曉他們真正的與之為敵的東西——

三月極樂。

世界政府下屬的海軍,除位于偉大航路馬林梵多的總部,其之下立有九個G支部,分別管轄各自所屬的海區;而東南西北每一片海域,都設立有總部的直轄島嶼,統領其海域中的其他所有海島,對總部的相關部門負責。

如此嚴密的組織體系中,誰都不知道三月極樂究竟滲透到了何處。在這一級級一層層的上下級關系中,誰也不知道誰與誰同流合污。

于是,脫離于此海軍體系的十三風紀委因此成立。它直接對元帥負責,與體系中任何一級無關。在元帥的授權下,即使引起了所有海軍的不忿,也能行使權力檢舉所有等級的海兵。

在位時可為元帥手中秘密鏟除三月極樂最為鋒利的“刀”,事成後盡可直接将這個部門連根抹去,不損傷海軍體系一絲一毫。

只是,此部門中以安為首、其手下的幾百人,若事成,不會有任何軍功獎勵與追捧贊譽;若失敗,大概率會直接死在與三月極樂的鬥争中;即使未死,之後也會被元帥直接抹消掉身份。

這是當年在那個昏暗的元帥辦公室中,當時17歲的安上尉與戰國元帥早就達成的協議。

十三風紀委中的每一位海兵,都是精挑細選确認無誤身份背景、且被完整告知了所有後,經考核才能正式入編的。

如此草率的“空降兵”,誰都不能保證是真的友軍,抑或為處于暗處的敵方安插進來的間諜。

若是友軍還好。但哪怕只有一丁點兒錯漏,就是整個十三風紀委的全軍覆沒。他們作為下屬都前途未蔔,為首的安少将更是必死的結局。

即使可以死裏逃生被戰國元帥保下,這位少将大人此生,也再不可能穿上軍裝了。

唐恩很明白這一點。也明白一向缜密的夏佐有此顧慮,實屬正常。于是他勸慰道:“他們的推薦人是那位英雄卡普。卡普中将是少将的爺爺,應該沒什麽問題。”

夏佐沒有回答,唐恩也不再開口。

兩人暫且無話。

夏佐望着正打打鬧鬧的兩人,目光落在正騎在桑斯吉利腰上拽他臉的安琦身上。

三年前那個白白胖胖惹人喜愛的青年早已不見了。安琦黑了、瘦了、壯了。渾身都是傷疤,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在安上尉……不,此時應稱為安少将了——她三年前外放時,安琦因自己的失誤而自責,主動申請跟随一同外放。這本不合規定。他們執行任務的海兵,在任務結束後将繼續呆在原來的部隊。他們是世界政府的海兵,并不私自屬于任一長官。

而安琦剛烈,竟直接退了伍。離開了海軍後,這幾年他經歷了什麽,誰都不知道。

直到十三風紀委建立,他來面見了當時已升至少将的安,安少将二話不說,直接破格将他重新收編入伍。

夏佐注視着這位與往日大相徑庭的戰友,忽然詢問道:“安琦他……有和你說過什麽嗎?這幾年。”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唐恩卻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頓了頓,答道:“……并未。”

他和唐恩當年一同入伍,在校同一屆分編同一部隊的親密戰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但安琦自憤然退伍到現在重新歸來這麽久,卻從未向他說過任何關于這幾年他去了哪兒、做了什麽。

夏佐聞言,不再多語,只又将目光投向稍遠處一路争執一路回來的兩人。

“……但願如此。”話依然沒頭沒尾的,他自言自語般的道,“如若不是,我不會讓他倆人活着下船。”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含着絕不容忽視的戾氣與森寒。

唐恩握着一副整理好的一摞撲克牌,将這塊兒方方正正的紙牌往甲板上磕了磕。

他瞥了他一眼,有些揶揄意味:“是啊,不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人害了安少将呢。”

“……”

收獲了來自好友的一個白眼,唐恩作罷,只好整以暇地淡淡一笑:“放心吧。不止是你,我們誰都不會的。”

才不到一小時的功夫,悠悠碧空又已滿是烏雲密布。黑雲沉墜墜地自天空壓下,預示着一場特大的暴風雨即将來襲。

剛才還在躲着蔭的水手們全動起來了。解纜繩的解纜繩,收帆的收帆,清掃甲板的清掃甲板,還穿着大褲衩子的海兵們大聲吆喝着相互協作,在愈發激烈的大風中絲毫不見慌亂。

沒一會兒,豆大的雨滴便已紛紛亂亂砸了下來。

夏佐站在雨中,方才仍是碧藍的大海已被天空映成了一片暗沉的灰黑。雨愈發大了,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水花,如同一大鍋沸騰的開水,蘊含着未知危險的巨大波濤一陣陣的翻滾着,好像随時都會迸發炸開,攪的這片天空大海一個翻天覆地的毀滅。

“夏佐中尉!請回到船艙!雨已經開始大了!”

來自高空的無根之水從點點滴滴的墜落,在短時間內便成就了傾盆大雨。夏佐沒有理會手下的小隊長,只抓着纜繩,任由自己身上被打了個透濕。

“夏佐中尉!”小隊長喊道。

夏佐眯起眼睛仔細望去,卻被綿密的雨簾阻攔了視線,只能勉強看到在大雨中,不遠處有一個形狀很奇特的小黑點。

“你看,那是什麽。”他示意身邊的小隊長,說道。

小隊長順着他的指引遙遙望去,卻也只能看到一點黑影子。陽光全被烏雲遮擋了,海與天空全是陰霾的昏暗。隔了這麽遠,很難看清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報告中尉!我也看不清楚!”小隊長眯縫着眼抻着脖頸子,大聲回答。

夏佐不再多話,只又努力辨認了半晌,卻因波濤與大雨,還是無法看清。

他不再繼續嘗試,只對那小隊長道:“傳令放下船槳,方位285,全船輪班,全速前進。”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離開了。

“诶……?诶?!”小隊長懵了,“要、要劃過去嗎?可是中尉,這麽大的浪……”

夏佐卻根本不理會他的質疑。身後小隊長的話還未說完,夏佐中尉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船艙門口。

風浪愈發狂暴了。船艙小小的窗戶外是搖的天翻地覆的大海和幾欲讓人耳聾的雨鳴,船艙內裏裏外外則全是噼裏啪啦的雜亂腳步聲。

醫療艙天花板上懸挂着的燈随着動蕩的船體晃晃悠悠,大雨使供電不很流暢,燈光明明滅滅,在每一個進進出出的人緊張的面上都投下了晦暗不明的陰影。

“再來幾個人!把消炎藥拿過來!”

“誰衣服沒攢過的?拿一套幹淨的衣服!”

“誰的血是S型?……一個人不夠!還有沒有?!”

……

夏佐皺着眉,為了不妨礙急救,他靠牆站在醫療室角落裏,靜靜地看着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年輕人。船上僅有的兩個軍醫都圍在他旁邊,正在想辦法施救,一會兒要這一會兒要那,邊上幾個五大三粗的海兵被指揮的團團轉。

這個在大雨中被撈上船來的年輕人,看上去不過是個少年的模樣。也不知這家夥在大海中漂了多少時日,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全身,不少都被海水泡的發白潰爛了。他面色卡白,躺在病床上,胸口幾乎沒有起伏。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正規的海軍服。且從那破破爛爛的肩章勉強可以分辨出,這個年輕人的軍銜,是貨真價實的曹長。

這個年輕人屬于哪個部隊?這麽一身切割與擊打的傷痕,不是海難,更像人為。

他所在的軍艦到底遭遇了什麽,讓他一個曹長與部隊及隊伍成員盡數脫離、拖着一身傷漂泊在茫茫大海差點死去呢?

夏佐輕輕嘆了口氣。

今晚注定不會是個安寧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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