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幕

序幕

很多年後她才明白，那句“我能向你保證的，只有死後将遺産全留給你”竟是朝舟遠七年裏唯一走心的情話。

可惜聽的時候并不知道。

「序幕」

最後一場電影已經播放很久了。

影院大廳裏空空蕩蕩，從人多到人少，到只有她一人。

池央荷有點累了。

鐘表顯示的時間離電影票上的标注越來越遙遠，其實無所謂，反正這一部《泰坦尼克號》都看過多少遍了。

更何況朝舟遠不喜歡看電影，她是知道的。

不只電影。

他不理解為什麽有人會特地跑去影院看已經知曉結局的故事，就像他也不理解無聊的音樂會到底有什麽好聽的。

最最不理解女人為什麽總要用一件件他不喜歡的事情來證明些什麽，好像只要突破了這一層底線就能驗證所謂的愛。

工作人員捧了一束花和一杯熱飲放到她面前，特別抱歉的語氣：“朝先生說他可能會晚點來。”

池央荷接過花束，喝了一口熱飲，總歸不該把情緒發洩在不相關的人身上。

不合适，從第一次見面不就知道嗎？

事到如今還要因為一點點小事矯情，為什麽所有人都好像比她更懂他。

何必去糾結他寧願讓助理聯系一下只是有股份的影院，也不願直接給她發條信息打個電話？

明明在感情裏，她也不是百分百的十足善人。

從一個吻，到一只熊，一輛車，一棟樓。

畢業禮物是帶她認識無數業內大咖，替她鋪好一條光明璀璨的前路。

他的贈予從來不會收回，包括那句話說得也對。

——“無所謂啊，離開我你也能過得很好，也許我哪一天忽然就死了。”

事實他們從來沒有明确過關系，就算她與其他人談愛煩悶，他也會開上車接她去海邊吹風亂逛。

不會訓斥她，不會安慰她，更不會教育她。

只會指着海平面的盡頭說：“船上的水手這個時間或許在喝Gimlet。”

不過是幾年過去，貪婪肆意叢生。

可能随着年歲增長，人所追求的方向便從一時趨于穩定，就像接受命運饋贈的時候，也只認為是自己足夠幸運，而非上帝曾降臨。

零點場的電影結束了。

人們跟随片尾曲推開影廳的門，說說笑笑，聊着劇情。還有的哭哭啼啼，抽泣得上氣不接下氣。

池央荷也愛哭，尤其看電影的時候，情緒最敏感。

後來不愛哭了，因為坐在她旁邊的人通常會遞來兩張紙巾，然後惹她哭得更兇。

獨屬于朝舟遠的惡劣。

喜歡把人弄哭，看夠了再幫她擦眼淚。

直到喧嘩消失了許久，即将鴉雀無聲時，踏着晚風的人終于到來。

兩三步走到她身旁，誇了一句：“花襯你。”

第二句：“Latte？熱的？”

她點頭，他開口講第三句：“去哪個廳？”

“都可以。”

池央荷抱着懷裏的風衣站起身，腦袋裏想的卻是原來的那杯熱飲已經涼透了。

很奇怪，常溫的東西也不是不能喝，但是熱飲一旦放成常溫以後就變得難以下咽。

她走在前，朝舟遠跟在一步之後。

見她停頓，揮了揮手讓人放映。

依然是24排12座，跟他生日有關。

等池央荷坐好，電影開始播放。

沒有磨叽的廣告，沒有任何讨厭的遮擋。

偌大的電影院，空蕩到除了影片原聲，就只剩放映機運行的“喀喀”聲。

知道他不喜歡安靜。

沒多久就像平時一樣，随口聊着瑣事：“Godfather不似幾年前身體好。”

“嗯。”他的中文倒是越來越好了。

“不開心嗎？”

“也沒有。”

“那......”

“噓，朝舟遠，電影開場了。”

“哦，好。”

可是當視線落到幕布上，眼前浮現的卻不是泰坦尼克號，而是記憶中那一幕幕關于他們的過往。

現在，是剛剛相識的開場。

荒唐的遇見，起因不過是他夠無聊。

她上錯了車，他就渡她一程。

一會兒，是故事進行到中段。

沒意義的陪伴，時間還早，不想睡覺。

她感興趣的事，他就跟着轉一轉。

最後，也是時候想明白，那是一艘要沉的船。

誰會放映結束時還留在影院，能得到一部電影的時間已經算有幸。

她緩緩拿起那杯涼透的熱咖啡，平靜地喝完。

扭頭看他時，遞紙巾的手才伸到一半。

可她這次沒有哭。

“朝舟遠，我們散場吧。”

他朝舟遠，你且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