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鬼屋

鬼屋

“好看嗎？”

他慢悠悠地問道。

姜允珠被這樣的眼神看着心虛。

手機裏，音樂過後又是對白，有她的也有齊川的。來來往往，一會兒“記得我嗎”一會兒“我沒忘過你”，搞得姜允珠都有點懷疑自己記憶錯亂了，不然她怎麽少了這段記憶呢？

四目相對。

她還記着自己在生氣，更不想在這種場合落下風，面無表情：“好看。”

假裝不懂他的意有所指，姜允珠雙手環胸，靠着門板，眉眼平靜：“我這張臉，怎麽都好看。”

齊川又一沉默，面上複雜的神情明顯一閃而過。但片刻，還是點頭真摯附和道：“确實。”

這話聽起來還挺舒服的。

姜允珠面色稍舒，連看他都沒那麽生氣了一點點。

突然的，看見他衣領有紅點閃着。

姜允珠臉色一變：

“……你麥沒關？”

齊川順着她的視線垂睫，也看見衣領閃爍的紅光，默然片刻：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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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吱呀吱呀的輕微聲響，她靠着的、半敞的房門徐徐往後滑去。姜允珠還在因為方才一時沒過腦的發言想扶額，身形已經不自覺往後滑去。

強勁有力的胳膊俶爾從她身側而過，扶住門板。

二樓全是藝人的卧室，攝像頭很少，尤其每個門口更是死角。

姜允珠看着他慢悠悠地關掉麥，垂睫，慢條斯理地笑問：“你緊張什麽呢，大明星。”

“沒關系的，大家都覺得你很好看。”

他扶着門，身子微微前傾，兩人間的距離霎時便縮短不少。擡起眼皮，就能清晰看見他碎發底那對銳利狹長的雙眸。

齊川微眯眼，笑意愈發加深，一字一頓問：

“你的小粉絲不還在微博，被你的美貌卡住了嗎？”

姜允珠腦袋卡殼，想起她的那條評論，是被齊川點贊過的。

想殺人。

姜允珠看着他的笑臉，愈發來氣，拳頭緊緊握成拳。這幾天的煩躁堆積在一處，她幾乎得用全部理智，才能克制住不給他一拳——

要不還是別克制了吧？

咚！

正想着，突然一聲巨響。

姜允珠愣了愣，還以為老天爺聽見她的心聲，幫她出手揍了齊川一頓。擡眸，就見齊川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老天爺幫你揍我？”

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冒。

姜允珠才反應過來，又是老毛病，她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她一陣心虛，目光悄然游離，沒瞧見齊川抿抿唇，好似終于打好腹稿似的。

“姜允珠……”

他輕聲喚道，梳理了，想要把她不高興的點都說清楚。

又是一聲巨響，轟然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被拆掉的聲音。

臨近處，突然傳來男人壓抑的嗓音：

“葛芸你是不是瘋了？”

隐藏怒火。

“天殺的宋寅你敢坑老子？”

“當初是你先說要炒cp，出爾反爾你當初講什麽屁話？”

還是很甜的嗓音，但一副恨不得殺人的腔調。

擔心葛芸出事，姜允珠匆匆趕過去，剛到門口就聽到那聲中氣十足的怒吼。

還有門，門竟然是被卸下來了？

那轟然的聲響估計就是這。

之前演戲的時候，她就知道葛芸肯定不是外界的小白花形象。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彪悍的形象。

姜允珠原先以為，是宋寅對葛芸怎麽了，匆匆趕去才發現完全不是，或者該反過來，葛芸對宋寅怎麽了……

他們在的位置是宋寅的房間，一片狼藉，書、花瓶、擺件倒了一地，宋寅常穿的那幾件衣服更是皺巴巴地被丢在角落。

一只拖鞋突然飛出。

似離弦之箭，速度快得姜允珠來不及反應。

電光石火間，她被人拽着胳膊往裏一扯。

清淡好聞、好像沾了點她香水味的雪松香将她徹底包裹。

仰起臉，能看見男人繃緊的下颌和抿成條直線的薄唇。

“你躲這個怎麽不像躲我那樣迅速？”

齊川暗諷着，話語裏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允珠沒想好怎麽應聲，他就已經松開手，将她從懷裏撈出，擡手自然地替她把些微淩亂的發絲理順，給節目組打了個電話。

“二樓門出了點問題，麻煩派人修一下，謝謝。”

半分不拖泥帶水，也半分不想攪和這趟渾水。

想要鬧大，還是就此結束，全看宋寅和葛芸怎麽處理。

這番動靜大成這樣，二樓還有別人住，但除了姜允珠和齊川，甚至都沒人來看一眼，就曉得大家都是人精。

……好吧，也有個不是。

環顧四周，姜允珠看見從旁邊門探個腦袋出來的沈思哲。和她對視，他很快把門又合上。

葛芸光着只腳，施施然往外走，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但經過姜允珠身邊，葛芸突然停頓，一咬牙，才不太耐煩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想砸你。”

出了房門，走幾步，就到有攝像頭的地區。宋寅站的位置就是，能被攝像頭拍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人家人設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呢？

姜允珠看着葛芸咧出個甜膩的笑容，彎腰撿起拖鞋，給自己穿上，然後望向宋寅，拽住他胳膊委屈巴巴地道：

“剛才門突然壞了，好吓人哦。”

/

到了下午。

這份吓人就變得真心實意。

“為什麽要來鬼屋玩……撕名牌？”上午才吵架，下午葛芸就攀着宋寅的胳膊，怯生生的，眼淚半掉不掉。

整天在心動小屋，也不定能拍出什麽有趣的。

節目組想了想，給他們手機發短信，讓他們在都有空的今天下午由節目組載着一起去鬼屋。

這鬼屋是最近非常火的網紅鬼屋。

全長兩公裏，說是最逼真的鬼屋。小紅書上，很多慕名而去的網紅都拍了自己自信進入，然後哭着跑出來的視頻。

導演在網上看到後，當機立斷，決定加上這麽個環節。

還有什麽比闖鬼屋更能考驗情侶的嗎？

最近幾日，網上早有分析情侶和真情侶的投票，但大家的票數都大差不差，各家有理，他決定來一劑重的。

每個人的背上都貼了熒光的名牌。

節目組提前和鬼屋溝通好，定了包場的門票，選好人流量少的時段錄制，甚至還破天荒地開直播。

剛開播沒多久，直播間已經爆了。

「鬼、鬼屋抓人？想看愛看，我們送雲cp現在就開始發糖了嗎！」

「送雲真的好真……宋寅和葛芸是真的在談吧？」

「第二期還沒放出來呢，又開始搞直播。我們氣運，搞快點我們氣運！」

鬼屋的入口不止一個，節目組安排八個嘉賓分別從各個方向的入口進入。但被撕名牌的人，要聽從撕掉他名牌的人任一一個要求。

每個嘉賓也配備了對講機，實在怕可以退出游戲，可主動退出就相當于缺席這期錄制，鏡頭一點都不能要了。

誰都沒覺得自己會是退出的那個。

尤其聽見可以提條件，艾莉和葛芸雙眼明顯亮了。

游戲很快開始。

姜允珠被從東邊的入口放進去。

一進門，她就貼着牆壁走，護住背部在黑暗裏格外明顯的熒光名牌。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隐約的陰風裏，還能聽見陣陣鬼哭似的嚎叫。

過了好一會兒，雙眼才逐漸适應面前的環境。

滴答滴答。

突然有水聲。

面上沾到點液體，姜允珠擡手摸了摸，借着走道幽暗的紅光，勉強看清是紅色的液體——

血？

刷的一聲，從頭頂倒掉下來一個人，烏發蒙面，伸着另只沾有不明紅色液體的骷髅爪，沖她撲來，發出含糊不清的哭嚎。

咔嚓。

閃光燈一閃，伴着拍照的聲音。

工作人員和姜允珠俱是一怔。

“呃呃，不好意思，忘記開靜音了。”姜允珠很誠懇地道歉，翻回相冊解釋，“沒怎麽來過鬼屋，拍個照紀念一下，你不要在意。”

仰起臉，和倒吊着的工作人員對視，她猶豫會兒還是道：“這樣吊着會腦充血吧？你要不……先升回去？”

“辛苦了辛苦了，你們的着裝真的很敬業。”姜允珠真心實意誇贊。

兩人大眼瞪小眼。

工作人員上去也不是、繼續吓人也不是，轉念一想，反正人是沒吓到。

刷地一聲。

從她掉下來的那個天花板洞裏，她又突地縮回去。

姜允珠還挺滿意方才拍的照片的。

鬼屋氛圍，也沒有拍到工作人員正臉，那個披頭散發的腦袋多可愛啊。

才這樣想着，對講機突然發出“滋滋滋”的聲音，裏頭傳來了葛芸崩潰的聲音：

“放棄，我放棄，來個人來接我！太吓人了……”

不用想都知道，現在彈幕一定滿是“心疼芸芸”之類的。

腦海裏大致回憶進來前看過的鬼屋地圖，姜允珠從對講機裏的雜音，排除葛芸的方位，貼牆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八個方向八個入口，排除掉了葛芸和她自己在的方向，剩下人當然各在一邊。她只要抓緊，挨個擊破，撕名牌應該就不算太難。

正想着，耳邊似乎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姜允珠打起十二分精神，悄無聲息地湊過去。視線裏已經出現塊泛着亮光的名牌，但字沒做熒光處理，看不清是誰。

但看身形，女的、比她高，就只能是艾莉了。

手機調成靜音，姜允珠踮起腳，不動聲色走過去。

艾莉渾然不覺。

還在原地左顧右盼。

姜允珠伸手，眼看着就要碰到名牌，後背卻突然有點動靜。

中計了！

她一驚，慌亂轉身，看見沈思哲從她身邊伸過的手，估計也像她方才那樣貼着牆等呢。

“快快，把她名牌撕掉！”

艾莉興高采烈喊道。

暗處裏又伸來一只手。

捂着她的嘴，突然地把她拽進了旁邊的某個角落。

看不見，餘下的任何感覺都被放大。

尤其那股雪松香，變得愈發明顯。

“咦，人呢？”

艾莉的聲音很近，幹勁十足，但在慢慢變遠：

“應該就在附近，找找，一定要把她的名牌撕了！”

方才慌亂間，視線裏閃過點熒光，是名牌的亮光。姜允珠下意識地伸手，徑直拽了下來。

此刻，是被人拽進這裏，卻也像被人擁在懷裏。

姜允珠手被拽直得伸前，視線越過寬闊的肩膀，落在舉高的、被她撕掉的名牌上。

赫然兩個大字：

齊川。

男人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單手拽着她的手腕，徐徐環着她，很輕地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