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不好看嗎?

第26章 我不好看嗎?

夏斯弋欠的那頓飯最後也沒請。

他獨自回了家,與其說是他丢下鐘至不管,不如說他是害怕那份突如其來的關懷,更害怕發現自己可能存在的依賴。

母親不在家,一般這種情況基本都是到外地出差,今晚不回來了。

夏斯弋沒開燈,稀疏的月光從客廳順延至卧室,他沿着光路踏進卧室門,從枕頭下取出了多年前他們一家人的合照。

他撫上照片裏父親和煦的笑臉,竟久違地随着那張照片揚起了唇角。

夏斯弋抱着照片睡了一夜。

好消息是昨晚他一晚安眠,壞消息是今天滿課,他一大早就得趕回學校。

一整天,他都和鐘至沒什麽交集,就像以往每個稀松平常的日子。

因為昨天落了兩節課,夏斯弋專門騰了一晚上功夫自學。

奈何拷貝過來的課件做得很簡略,很多關鍵內容書本上也沒有,導致一些難點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他查了自己之後幾天的課表,還有學院其他該門課程教師的授課節點,終于找到了一個兩不重疊的時間,準備蹭個課。

安排好計劃,夏斯弋離開即将關門的圖書館往宿舍趕。

回寝途中,他接到了棠光發的一條信息,消息說得不清不楚,他幹脆折到棠光那兒,打算當面問他。

棠光打開門,有些驚訝:“你怎麽過來了?這人對你這麽要緊嗎?”

夏斯弋皺起眉頭:“不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就順路過來問問。”

棠光一臉無語地關上身後的門,長拉着張臉,活像被人欠了筆巨款。

走廊的回聲太大,他降低了些許音量:“就上次,你不是讓我幫忙留意一個喜歡給別人送果凍的人嗎?”

夏斯弋反駁:“我什麽時候——”

話剛出口,一段稀薄而遙遠的記憶回籠腦中。

對了,鐘至是拜托過他幫忙找人,這都有段日子過去了,他差點完全忘了,難為棠光還放在心上。

夏斯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找到那人了?”

棠光無奈地點點頭:“是個學長,學生物的,叫謝青随。今晚我去樓上湊熱鬧的時候正好看見有人手上拿着果凍,就問了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謝青随……”

夏斯弋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莫名覺得耳熟,就是不記得在哪聽過了。

“行,我知道了。”夏斯弋打了個哈欠,“改天請你吃飯,先去睡了。”

到宿舍後,他草率地洗了個漱,就預備上床睡覺。

鐘至不适時地叫他:“夏斯弋。”

正面對上鐘至的面容,棠光和他講過的事才懶散地浮上心頭。

他怕自己明天會忘,索性現在交代清楚:“你上次托我打聽的事兒有眉目了,就,那個果凍男。”

鐘至一怔,咽回了原本要說的話。

夏斯弋轉述了一遍棠光的話,蹬着床邊的梯子就倒上了床:“還有什麽事明天說,我快困死了,明天還要早起,撐不住了。”

看着癱躺在上鋪的人影,他掖好蚊帳邊不甚明顯的縫隙,斂聲沉默下來。

第二天,夏斯弋早早就出了宿舍。

這節課教室所在的教學樓他不熟悉,夏斯弋一邊啃早餐一邊尋找,轉了兩圈愣是沒找到這個A301在哪,被迫攔了個人問路。

路過的好心同學笑道:“你沒來這棟樓上過課吧?這棟樓只有一二層是連通的,你得先退回二層,然後從連廊走到另一邊上樓。如果是旁聽那位沈老師的課,建議你最好抓緊時間,去太晚怕就沒位置坐了。”

一通交代聽得夏斯弋有點懵,不過時間緊迫,他也沒那麽多時間反應。

他從善如流地跟随對方的指引找到A301,從後門進入了教室。

說實話,除了一年前的新生軍訓動員會,他再沒見過坐滿人的階梯教室。

修習這門課的人肯定沒這麽多,剩下的,恐怕都是來旁聽的。

看着眼前幾近座無虛席的教室,夏斯弋也明白了剛才問路時對方為什麽一下就知道他要來旁聽了——他一定不是第一個問路的人了。

他早就知道這位沈老師在校內頗受歡迎,但沒想到居然能達到這種程度。

夏斯弋快速環視四周,終于發現了人群中的空缺。

他移步過去,禮貌問道:“同學,請問這裏有人嗎?”

鐘至微微側過身,極輕地敲了下桌面:“再晚點這位置我就留不住了。”

夏斯弋不可置信地看向鐘至,如果不是周圍大都是生面孔,他大概會以為自己走錯了教室。

“沒找錯地方。”鐘至一眼看透了他的想法,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扯到椅子上,“再繼續站下去,咱倆的故事還能在悠悠衆口裏翻出新篇章。”

夏斯弋無奈落座,吱呀晃動的椅子隐隐宣洩着他內心的不滿。

“真是怪了,你給我下了追蹤咒嗎?我出來蹭個課都能碰見你?”

“我是特意等你的。”鐘至的回答意外坦誠,“昨晚睡前你說要早起,但顯然今早沒有課,你那麽喜歡賴床,除了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基本不會用早起這麽大的‘代價’來解決。加上你昨晚自學回來愁眉苦臉的,我就猜到七七八八了,果然,早上你是帶着書走的。”

聽完鐘至媲美讀心術的分析手段,夏斯弋惱恨地抓起書本擋住臉,試圖阻隔他的“妖術”。

可惜擋不住他的嗓音:“我們昨天幾乎一整天都沒同框過。”

夏斯弋愛答不理的:“所以?”

“昨天曲明格都來問咱倆是不是吵架了。”鐘至扒住他懸在臉側的書脊,向書本無限貼近,“所以你猜我再不找你,家裏那兩位女士幾時會‘傳訊’咱倆‘出庭’?”

夏斯弋被迫與他對視。

那眼神是淡的,縱使挾着笑意,也像一杯涼透的白開水,溫度丢失得一幹二淨,寡淡到掀不起任何波瀾,與那晚在電影院裏看見的截然不同,仿佛當時的眼神只是片尾餘光和複雜情緒共同制造出的幻影。

人群的嘈雜嚼碎了夏斯弋的恍惚,他清醒過來,周圍原本隔離在外的八卦視線零星地從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

一段輕揚的上課鈴過濾了教室內的大部分噪音。

站在講臺前的沈靳之溫和出聲,開啓了今日的授課。

夏斯弋同步翻閱着書本和課件,發現兩邊的講課進度不盡相同,這邊要略落後一些,但來都來了,不聽就浪費了。

上大學後,授課教師的教學方式不再是嚼碎知識後再投喂出去,更多只是淺淺掠過一層,任學生們自行領悟,哪怕是化身人形PPT閱讀器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但沈老師的授課模式不同,既不教條刻板,也不過分幽默奪取注意力,巧用故事引發大家對當時時代背景下誕生出知識的興趣,進而誘發深入思考,記憶點鮮明。

兩節課下來,講課進度雖仍未齊平,但足以解決夏斯弋的困惑,甚至令她收獲良多。

夏斯弋不由得感慨:“如果明年有選沈老師的機會,我一定得搶上。”

他的自言自語雖小聲,還是闖進了鐘至的耳朵。

鐘至低聲搭話道:“沈老師的課不是一直很搶手嗎?你第一天知道?”

夏斯弋繼續小聲嘟囔:“沈老師聲名在外,我原以為這麽多人搶他的課,多少是……”

鐘至補充了他省略的後半句:“占了顏值上的便宜?”

夏斯弋尴尬地揚起唇角:“我承認自己思想有錯誤,我為我從前的偏見和無知道歉,沈老師出圈是他應得的。”

臨近課尾,到了自由答疑的時間。

階梯教室太大,沈老師聽不清提問,于是向發出疑問的學生靠近。

夏斯弋坐得太過靠後,又更關注課堂的內容,原也只注意到了沈老師端莊板正的身形,眼下走近了,他才真正看清這位年紀輕輕就頗負盛名的沈副教授。

沈老師穿着板正的西裝,外套因炎熱而褪去,只留下挽至小臂的白襯衫。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雕琢無疑是仁慈而頗具審美的,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遮不住他眼底的睿智與鋒芒,反而平添出幾分成熟的氣韻。

夏斯弋欣賞地看着,不夾雜任何冗雜地、由衷地贊嘆着自然造物的奇妙。

一聲清脆的響指聲落在耳畔,驅使他轉過頭去。

鐘至出聲問他:“你覺得我也買一副沈老師那樣的平光鏡戴怎麽樣?應當還挺不錯的。”

夏斯弋無言地瞄了他一眼,保持沉默地轉回頭,空洞的目光如同失明,像是在無視什麽不值一觀的醜物。

鐘至不悅地向他靠近了些:“什麽意思?”

夏斯弋毫不留情地哂笑一聲:“就是不怎麽樣的意思,人還是貴在有自知之明,那副眼鏡也不是戴在誰臉上都是錦上添花。”

原本鐘至也只是随口一問,萬萬沒想到獲得的回應殺傷力居然這麽強。

鐘至不滿地長“呵”一聲,他輕敲桌角,呼喚夏斯弋的名字讓他看自己。

夏斯弋卻開始裝聾作啞,目光持續追随沈靳之的步伐聆聽答疑。

鐘至的情緒一向少有波動,此刻偏偏不知是虛榮心還是自尊心作祟,一時沖動上頭。

“夏斯弋,看我。”

他掰着夏斯弋的下巴強行扭轉對方的視角:“我不好看嗎?”

【作者有話說】

鐘·超在意老婆對自己的看法·至。

沈教授有單獨一篇文,千層套路腹黑攻,指路專欄《反向設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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