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你親我?

第45章 你親我?

“會啊。”

鐘至的呼吸一滞,滿盛的笑意跟随微風一并凝固,沉沉地落在心口,一遍遍複拓着他聽到的話。

夏斯弋虛舉起拳頭,大喘氣道:“會喜歡捶你。”

午後的微風重新流動,拂過鐘至的眼底,悄無聲息地蓋過驚喜的殘骸。

他偏移視線,眼裏帶着幾分釋然,摸向其中一只貓咪的耳朵:“知道它們為什麽一直追着我跑嗎?”

夏斯弋放下拳頭,看向他,等待他揭曉謎底。

“食品磁場。”鐘至細數着,“我連續來這裏三天了,每天都會給它們喂罐頭,它們自然一見到我就喜歡。”

說着,他掏出一顆青梅遞給夏斯弋:“喏,你的,吃了也得喜歡我啊。”

夏斯弋揚眉看他,捏起梅子的包裝,撥開送進嘴裏。

他用舌尖頂了頂梅果,腮頰處鼓起一個包:“行,那也喜歡你一秒。”

他學着小貓的動作往鐘至懷裏的貓咪身上蹭,柔軟的絨毛掃過臉頰,帶來舒适的解壓感,大幅度地勾起了他的“貓瘾綜合症”。

夏斯弋逮住依偎在鐘至懷裏的小布偶,一頓狂親。

他沉溺地吸着貓,完全沒察覺到鐘至輕移貓咪的小動作。

又一次欣喜地親下去,光滑的溫熱替代了毛茸茸的柔軟,回應了他的氣息。夏斯弋驚慌彈開,從鐘至的鎖骨上撤開自己的唇。

鐘至故作驚訝地看他:“你親我?”

“不是,我,”他慌張到結舌,“是貓咪突然……”

他移動眸光看向布偶,淩亂的解釋才起了個頭,工具貓十分不給面子地忿忿跳車,遠離了這場暧昧紛争。

鐘至歪頭擋住他跟随貓咪移開的視線:“你這麽個吸法,貓咪逃跑也該是意料之中吧?”鐘至挑眉,“故意的?”

夏斯弋眼裏的慌亂迅速轉換成驚駭。

鐘至依舊持着他閑閑的語調:“沒事,想親我也不打緊,不用不敢承認。”他偏拉開領口,露出明晃晃的鎖骨窩,“我很大方的,再親一口也行。”

他在夏斯弋即将石化的眼神裏微揚下颚:“這裏不滿意?”

“那——”他支棱起狐貍尾巴,擡起指尖點點臉頰,“這裏?”

僅停留了幾秒,又移到自己翕動的嘴唇上:“還是……這兒?”

鐘至眼神裏的細鈎軟塌塌地,極有韌性地黏住夏斯弋,引導着他的視線,一路觀光似的在對方身上梭巡。

鐘至擡起纏人的眸子:“別光看不說話,選好了嗎?”

一連不歇的沖擊砸下,夏斯弋徹底宕了機,情緒系統暫停運轉,下巴脫臼似的挂着,怎麽都合不上。

“嗤。”

夏斯弋的反應逗樂了鐘至,他向長椅上一仰,破功笑道:“這就傻了,這麽不禁逗?”

鐘至伸出手夠向夏斯弋,戳了戳他還鼓着的那塊腮頰:“醒醒,再不回神天都黑了。”

夏斯弋猛地向天邊瞥看,才遲鈍地發現自己又又又做了件蠢事。

他忿忿地錘了一下鐘至搭在椅背上的手臂:“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鐘至吃痛地向外一歪手肘,卻不肯收回這條離夏斯弋最近的臂膊。

夏斯弋氣急敗壞地起身要走。

“不是問我怎麽在這兒嗎?”鐘至的話适時地抓住了夏斯弋的好奇心。

“我聽人說這裏有個救助站,想來做個志願,今天是第三天。”

夏斯弋一臉不信,懷疑地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撒謊吧,那你怎麽穿着自己的衣服,不該穿着統一的制服嗎?”

“因為基本的考核沒通過。”一道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不留情面地拆了鐘至的臺,還踹了個稀巴爛。

夏斯弋掠過鐘至微僵的表情,向聲源探看。

說話的人打開圍欄門,身後還跟着與她分離沒多久的雲柳。

那人摘下口罩,鬓邊的一縷長發順着指尖滑落,映襯着他溫和的笑意。

“居然在這裏也會遇見你。”

夏斯弋也沒想到世界如此之小,都出校門轉了一圈,他和雲柳認識的學長還是會巧合地交疊。

雲柳驚訝道:“你們認識啊?”

謝青随颔首:“就是不知道你們也認識。”

見到是相識的人,夏斯弋幹脆直接問道:“所以鐘至沒通過考——”

鐘至原本還悠閑地坐在長椅上,這話才起了個頭就好似瞬移到了他身後,緊捂住他的嘴向後攬:“乖,你可以當做沒聽見,不用非得張嘴問。”

被挾制的視野裏,謝青随板着的臉和雲柳快笑爛的表情形成了鮮明對比,夏斯弋隐約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對勁。

這裏外人頗多,他不好做其他反應,只得妥協地點點頭,繼而拉下那只掩住他面龐的手。

夏斯弋迎上雲柳的姨母笑,轉換話題道:“小黃怎麽樣了?”

突然被cue,雲柳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樸素的取名方式是在稱呼剛才那只小橘貓,她隔空比了一個ok的手勢:“放心吧,都安頓好了。”

三人圍站在長椅後方,一長聲振動響起,鐘至和謝青随同時摸向衣兜。

來電是鐘至的。

夏斯弋和他離得太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手機屏幕。

那是一長串陌生號碼,和夏斯弋兩不相識。

鐘至翻轉手機,從背後輕捏了一下夏斯弋的肩膀:“我接個電話。”

他意味不明的視線自謝青随劃過雲柳,離開時又多看了夏斯弋一眼,滿臉都寫着不放心。

人肉飯票離開,圍在腳下的小貓咪怏然散開,只給夏斯弋留下一身拍都拍不幹淨的貓毛,如同鐘至臨走前留下的眼神,牢牢地扒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能讓鐘至頂着滿身駁雜的貓毛出去接電話。

幾人陸續離開開放區,救助站十分貼心地準備了粘毛器。

他們身上多少都沾了貓毛,夏斯弋毫無疑問是重災區,他忙手忙腳地整理着,一只多出的滾輪落在了他胳膊上。

謝青随舉止溫和:“我幫你吧,有些地方你也不方便。”

夏斯弋本欲擡手拒絕,另一只滾輪不打招呼地就落在了他身上。

“那我也一起!”

雲柳拿着滾刷粗枝大葉地在他身上滾來滾去,時不時撞到謝青随的滾輪,搪開他似有若無的肢體接觸,驅逐着謝青随的入侵。

分不出是有意還是無意。

謝青随無處落手,被迫停下。

他拿出手機,拉開微信通訊錄列表,選出其中一個發了段話。

對面很快有了回應。

謝青随貼近耳邊聽完,喚了雲柳一聲,把聽過的語音又外放了一遍。

“小橘貓還缺了一道手續?”

有了語音的加持,雲柳一秒相信,事關小橘貓的“終身大事”,她匆匆丢下滾輪,看向夏斯弋:“我先去看看哈。”

雖支開了雲柳,夏斯弋的打理卻也告了一段落。

謝青随還不高不低地舉着粘毛滾輪,正懸在夏斯弋外套的一掌之外。

夏斯弋看向謝青随還懸在他身外一劄的手:“我這邊已經好了,謝謝。”

語氣客套又疏離。

謝青随并未收手,指尖探近夏斯弋的肩膀,捏起了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漏網之魚:“這裏還有一根。”

夏斯弋不自然地向旁邊挪開了些,與謝青随一起歸還了粘毛器。

周圍沒了其他人在,夏斯弋十分不自在,他原地踱了幾步,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拯救着糟糕的氣氛。

謝青随輕笑:“我很吓人嗎?”

夏斯弋擡眸,隔着幾縷絞合的發絲狐疑地看向他。

謝青随抿住唇:“好吧,看來還是得借個正式員工來。”

他上前捉住夏斯弋的手腕,帶他前進一步,走到窗前,又适時地松開手,輕語道:“敲一下。”

夏斯弋迷茫地望着他。

謝青随又道:“你敲一下試試。”

夏斯弋有點懵,他不想駁人面子,于是依言照做,屈指敲了敲玻璃。

一只爪墊自他敲擊的位置閃現,繼而是一張塗了煤灰似的貓臉,熟稔地朝夏斯弋抛了個媚眼,然後用力蹭了一下旁邊的貓罐頭,暗示得明顯。

夏斯弋破顏一笑。

謝青随插兜站直:“這裏到處都是毛茸茸,臉上挂着這種表情才對嘛。”

貓咪賣力的表演撤離了夏斯弋大半的防備心,連帶着他的語氣也輕松了許多:“那需要投喂一下這位賣力的正式員工嗎?”

“不用管它。”謝青随隔着玻璃點了點它黝黑的鼻尖,“剛才那是它多年讨飯練成的個貓技,靠着這個技能他騙了太多額外餐,最近被罰減重了。”

說完,謝青随拉下綁發的皮筋,散開順滑的發絲:“要不我帶你繼續逛吧,要論熟悉,這裏的大多數人都不及我。”

夏斯弋有些意外:“不好吧?”

“不用擔心雲柳找不到我們,我會給她發消息,至于鐘至,他還得接受培訓,了解完我們再回來就好了,很快。”

謝青随一開口就解決了夏斯弋心底最大的顧慮,他思忖片刻,覺得這樣的确更有效率,便點頭應下。

綠蔭環繞的石板路上覆着一層明顯的潮濕,鮮有腳印踏足。

夏斯弋想多了解一些這裏的情況,于是主動問道:“我看這裏還不小,平時會很缺人手嗎?”

“其實還可以。”謝青随答,“救助站是兩年前開的,離咱們學校距離不算遠。許多校友都願意過來打發時間,我也是。除了在醫院,我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這裏,說實話,很……治愈。”

說到“醫院”這個詞的時候,謝青随的音調不自覺矮了一節,擠壓的情緒向外析出,雨霧似地纏繞着一層淡淡的哀思。

夏斯弋想起了那天在醫院裏纏綿病榻的謝母,一陣不忍泛上心頭。

前幾年,他也曾一次次在搶救室外焦灼等待爺爺,乞求病魔高擡貴手。

縱然這幾年爺爺的身體狀況已經沒有那麽糟糕,但與死神搏鬥的煎熬仍浃髓淪肌,此刻如潮水般向他湧來,瞬間淹沒了他。

夏斯弋心頭酸澀:“阿姨她……”

“尿毒症,透析了十幾年了。”

謝青随的語氣淡淡,悲傷卻像骨灰盒上沉降的灰塵,用力拭去也抹不掉悲涼的底色。

這世上苦難者無數,偏偏每個人的經歷又各不相同,一遍遍花樣繁複地折磨着試圖在生活中掙紮的人們。

“有時我會覺得醫院很窒息,就會來這裏透透氣,見到這些小動物的時候,我會慢慢放松下來。”謝青随說着,視線柔和地落在他身上,“我見到你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夏斯弋不明白他的意思,費解地皺起眉頭:“什麽?”

謝青随注視着他,眼裏隐隐流露出貪心的觊觎:“每次見你的時候我都在想,如果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就好了。”

枝頭,融進泥土的露珠遽爾滑落,滴入樹腳幹淨的水坑裏,迅速侵染、蔓延、覆蓋。

夏斯弋幹笑:“學長,你說的應該不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吧?”

謝青随近前半步,距離的縮近帶來強力的壓迫感:“如果你口中的‘那種意思’,是說我希望有一個被你正視的機會,我想你沒有理解錯。”

石板路外凸的部位兀地硌腳起來,夏斯弋猛地後撤一步,後背撞上枝葉繁複的樹木,意外折斷的枝幹直挺挺地下墜,跌在地面上。

夏斯弋驚愕:“學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別忘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你難不成想當第三者嗎?”

謝青随輕然一笑:“你說鐘至?契約男友,也能算男朋友嗎?”

夏斯弋怔住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發現他和鐘至的這層關系。

他盡力維持着表面的不動如山,防止對方只是信口胡謅诓他。

可接下來謝青随的話,讓他意識到,他和鐘至是真的露餡了。

“那天在KTV,我親耳聽到你說和鐘至只是協議關系,什麽都不算。”

夏斯弋很快明白,謝青随說的是輔導員生日他喝多發瘋那一次。縱然他早就後悔過當時的行徑,但無論如何現在都晚了。

可謝青随似乎比他那時瘋得還厲害:“哪怕就算你們是真的,我難道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夏斯弋徹底急了:“你這樣算什麽?天天追在你身後跑的棠光又算什麽?況且謝青随,我們好像沒什麽不一樣的交集,能讓你說出這種話吧?”

謝青随的目光倏而涼下來,像終年不化的雪山吸附了接近峰頂的落日,一口吞下去,四野驟然無光。

“沒有嗎?”他看着夏斯弋,眼底空空,“或許只是你不記得了呢?”

裹挾着秋露的空氣冰涼,夏斯弋屏住呼吸,隔絕了冷意的侵襲。

謝青随緩緩擡手,試圖靠近夏斯弋的手,态度柔和下來:“對不起,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存在,而不是次次閃躲。”

夏斯弋回過神,在謝青随觸碰到他皮膚前錯開了手腕的角度:“我看不見,也不可能看見。也許一開始我和鐘至是契約情侶,但現在……”

他緩了口氣:“我喜歡他。”

樹葉沙沙作響,自背後湧來的秋風原地停滞,不再試圖褫奪他的體溫。

透亮的陽光穿林而落,帶來柔和的暖意。

一聲輕而低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帶着不可忽視的引力,輕而易舉地勾住夏斯弋的全部注意力。

鐘至如是說:“夏夏,我聽到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一臉懵圏的41。

叮叮,今日宜投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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