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不需要還

第五十九章 不需要還

昭天派的膳食堂從上到下都透露着質樸。

幾張不知從哪輩的師兄師姐手上傳下來的木桌，據說弟子偶爾吃着飯就會掉腿的凳子，還有放在玄關處也不會有人願意偷吃的一顆顆大白菜。

可只要是到了飯點，就算夥食再差再難吃，膳食堂也會圍滿了人，說說笑笑，風卷殘雲地吃飯。

誰讓這昭天派的弟子都是群十幾歲的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年齡，本就是吃嘛嘛香的年紀，偏偏今日在一群人闖進膳食堂時，聞到了久違的肉包子香。

如悍匪進城，膳食堂霎時熱火朝天，李無瑕進來的那一刻，更是被每位弟子桌子上的一籠籠包子給看花了眼，吓得他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什麽情況？！”李無瑕本就累的腳跟不穩，這下直接沒驚訝的栽過去。

哪個門派的弟子一吃吃一籠肉包子！？更何況昭天派哪有閑錢忽然改善這麽好的夥食？

這時一直負責做飯的譚詩羽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見李無瑕如此驚訝，才說明道：“這些都是霜岚君一早和蕭師弟下山準備回來的。”

譚詩羽煮了米粥，小菜與包子都是葉重岚買的，這一籠籠擺了滿桌，供所有昭天派的弟子吃，必然是筆不小的開銷。

李無瑕沒想到葉重岚會準備這樣的“驚喜”，各弟子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飯，卻只有他不開心。

“三哥，他們吃白菜也能吃飽……”李無瑕總覺得自己欠葉重岚越來越多，反而對方不知被騙，又是真心待昭天派的弟子好。

“只是些小錢而已。”葉重岚話音剛落，叼着肉包子的蕭臨簡就又卸下一車寶貝。

“喏！這是霜岚君送我們的新衣裳，人人都有份！”

膳食房就又是一陣歡呼，差點沒把房蓋給掀起來，李無瑕卻只覺得吵鬧聲刺耳，又把葉重岚嚴肅地拽到了一邊兒去。

“你是菩薩嗎？”李無瑕無比認真地問，看着自家師弟倒是沒一個客氣的，全都去挑新衣服穿，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昭天派這麽多弟子，你得花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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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過年，我只是備些年貨罷了。”葉重岚卻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昭天派一向拮據，年年除夕都是平平淡淡過去，可今年有了霜岚君，年貨置辦的一應俱全，各師弟們抱着新衣服，似乎把一切煩惱都忘了……

李無瑕不好掃興的一把搶過衣服，再目露兇光的警告葉重岚把這些送昭天派的東西通通都退回去，只好撇清界線，又客氣道：

“我都會還你的！”

誰知話音剛落，又有弟子拎着幾盞漂亮的大紅燈籠就往門上挂，甚至還有拎出了一挂豬肉的。

除了蕭臨簡無人得知葉重岚到底給昭天派買了多少東西，反而在聽到李無瑕的話後，買了這麽多東西的葉重岚落寞了，“我自願給的，不需要還。”

昭天派的弟子都對葉重岚贊不絕口，又多了些許崇拜，他心思細膩，又頗會置辦年貨，滿足了他們的所有需求。

幾包各種口味的饴糖，還有厚厚的一摞新棉被，他們越是發現一樣寶物，李無瑕就要吐血三分。

他說還，可這麽多東西，他又怎麽還的起！？

“我……不想欠你這麽多……”

葉重岚反而問他，“我們之間還談虧欠？”

“我覺得還挺有必要談的。”李無瑕這麽覺得，也如實這麽說，葉重岚卻一句話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昨夜蕭師弟可是跟我說了不少你的事兒，你啊……就是愛口是心非。”

聽葉重岚漫不經心地語氣，李無瑕人傻了啊！怎麽着！？他現在連說話都沒有信服力了！？就非得跟葉重岚這麽不清不楚？還無故受這這麽大的恩賜！？

“蕭師弟說尋芳山上你偷偷看我，又提起我的名字，你早就注意我了？”

葉重岚咄咄逼人，偏這不清不楚的事李無瑕還真就幹過！那明明是相愛系統給得任務！葉重岚又恰好是反派，叫他不注意也不行啊！

可若坦白，又是越描越黑越說越迷糊，李無瑕幹脆不認，“我不是我沒有！我當時哎呦，我就想着麟霄丹……”

葉重岚冷笑一聲，竟會陰陽怪氣道：“也不知是誰，在尋芳山單獨找我交朋友，還吃了個閉門羹。”

舊事重提，李無瑕的謊不攻自破了，自己倒真成了口是心非之人，他只好認栽，又沖着葉重岚氣急敗壞道：“那你愛買什麽買什麽，我不管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所有人都開心，他又何故鬧別扭？幹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認命般夾起個肉包子吃。

此時那堆翻年貨的師弟們卻擡出件精致的木箱子來，一打開，一件精美的厚襖水色衣裙映入眼簾，衣裙上又擱置整齊了一整套的發釵與銀飾。

“這是件女子衣裳，是給師姐的吧？！”又有弟子猜測道，他們蓋好木箱，又一齊小心翼翼地端到了譚詩羽面前。

木箱落在譚詩羽腳邊的那一刻，她手裏還拿着盛粥的木勺，怎麽也想不到這麽貴重的禮物竟有她的份兒。

她與葉重岚并無交集，霜岚君就算再有錢，也沒必要如此鋪張浪費，譚詩羽搖搖頭道：“應該不是……”

話音未落，蕭臨簡就在一旁打斷道：“就是霜岚君送師姐你的，他眼光特別好，你快打開看看！”

譚詩羽有些不好意思收這麽大的禮，她将窘迫的目光瞥向師兄，李無瑕竟也好奇，又賭氣道：“反正霜岚君大方，師妹你就收下吧。”

師兄都這麽說了，師弟更是湊熱鬧，又替譚詩羽比劃起衣裳的合身程度。

大家都穿着厚襖，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便有人提議道：“師姐，要不你去換上？讓我們也見識見識嘛！”

譚詩羽本不想大費周章的去換，可是一見到這件水色衣裙，配上厚襖，看起來暖和又精致，世上怎會有這麽好看的衣裳？！她也跟着可恥的心動了！

“那我去換上？”她腼腆地抱起箱子，又一溜煙兒的跑出膳食房。

沒一會兒，再回來的譚詩羽已完全變了模樣，水色衣裙襯得她膚白若雪，兩串如血的紅珠耳墜在臉頰旁搖晃，顯得她唇紅齒白，又面頰紅潤了些。

譚詩羽本就漂亮，又是昭天派掌門的女兒，自然也算得上是昭天派的團寵，如今再稍加打扮，又豈是驚豔二字可以形容？

師弟們贊賞誇獎，連李無瑕賭氣吃包子的動作也都停了，他還真沒見到過如此自信，又端莊大氣，漂亮又不僅僅是漂亮的師妹。

譚詩羽現在有種什麽氣質，李無瑕一時間說不上來。

他只能在心裏默默感嘆，葉重岚選衣服的眼光還真是刁鑽，怎麽就在琳琅滿目的商品裏獨挑中了這件，簡直讓師妹容光煥發啊！

偏偏這時他一直看着的譚詩羽忽然沖着他身旁的葉重岚腼腆道了句：“謝謝。”

這聲不經意的“謝謝”，卻讓李無瑕一時心悸，看着葉重岚與譚詩羽四目相對，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為什麽他一定要想葉重岚是因為他的緣故才置辦的這些呢？

是之前的吻？還是最近的霜岚君都對他太好了？

明明葉重岚給所有人都買了禮物，也并非只是為了他，他大可以不那麽有負罪感，可為什麽心裏卻一點兒也輕松不起來？

“就算好看，你也不至于看呆了吧？”

李無瑕被這一聲吓得頓時回過了神，就瞬間對上了葉重岚炙熱的眼神，他嘴裏塞得滿滿當當，這時才又想起嚼。

葉重岚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替情敵挑了身漂亮衣服，害的李無瑕無心吃飯，也不理他了。

李無瑕咽下包子，還覺得葉重岚蠻不講理的，“看也不行？我又不跟你搶！”

＊

而剛一走出膳食堂的門，本在氣頭上的李無瑕擡眼就看到了躲在山峰後面，正在監視他們的各派弟子。

巧的是，離他最近的正是個白衣穿玉徽派制服的，李無瑕對葉重岚無故生的悶氣頓時有了發洩口。

他眉頭一皺，對着山後的人就是一聲大喊：“我看到你了！別躲了！”

這一聲打草驚蛇，倒讓山峰後瞬間如鳥獸散，見那玉徽派弟子不動聲色的輕功離開，李無瑕也立馬追去。

“只躲在暗處偷偷摸摸的算什麽本事！？想看想查，光明正大的來啊！”

李無瑕只顧着義正言辭的說，不成想其他門派的弟子一個個在陡峭群山上飛得還挺快。

怪不得昭天派這麽久都拿他們沒辦法，趕不走偏又追不上，這誰受得了！？

李無瑕跟得吃力，一連躍過好幾處陡峭，踩着冰，山峰間激蕩起雪，他眼看就要抓住玉徽派弟子的翩翩衣袂，卻一不小心踩中裹挾冰雪的碎石，連滾帶滑狠狠摔在了玉徽派弟子的腳邊。

玉徽派弟子被吓了一跳，也不跑了，剛想将腳邊的人扶起來，就忽然被李無瑕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們不是想找麟霄丹嗎？懷疑我們私吞？那就來找啊，你看我身上有沒有？”

李無瑕可算逮到了一個活的，不顧手上摔出的血，反而一把賴在了玉徽派弟子的身上不下來，“今天你要是找不着麟霄丹，我就不讓你走了！”

流氓專治無賴，玉徽派弟子手足無措自認倒黴，他推不開緊緊挂在他身上的李無瑕，只好努力搖搖頭道：“在下不找了，真的不找了……”

直至葉重岚與譚詩羽翻越群山匆匆趕來，李無瑕這才放過了人，又苦口婆心道：“你說你師兄都已經住在我們這兒了，你又何苦受凍？監視、偷窺、這是名門正派該做的事嗎？”

一直深受打攪的譚詩羽如今也一鼓作氣，站了出來道：“此事不是他一個人做出來的，要罵還得一塊兒罵。”

她忍了太久，又深知群山後必然還有一堆暗中觀察之人，如今有師兄撐腰，她逮到機會，對着群山大喊道：

“其他門派的人都給我聽着！我詛咒你們掘地三尺也找不着麟霄丹！連麟霄丹也改變不了你們坐井觀天的事實！”

“明明各門各派有各章法，可你們既要黑吃黑，在麟霄丹還未現世之前就要把江湖弄的風雲色變，把我們一個小門派掀個底朝天，那我們昭天派永遠都歡迎你們在雪山上挨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