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最念舊情

第七十六章 最念舊情

見葉重岚如此咄咄逼人,偏李無瑕一句計劃也不想告訴對方,索性靈光一現,耍無賴。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擡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葉重岚,怒道:“你不相信我?!還懷疑我?!”

“……”

葉重岚忽然愣住,也跟着瞪大了眼睛,“我沒這意思。”

“那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李無瑕倒是先不客氣地夾起菜吃了,“我只是一個弱小的、還沒有修為的、區區的昭天派弟子,我能做什麽呀?”

看着李無瑕理直氣壯的樣子,葉重岚就在心裏哭笑不得,“好好,我無條件相信你。”

可他偏要一身反骨,再來個轉折,“但是現在玉徽派是我說了算,我想什麽時候回便回,不必聽我二哥的。”

李無瑕險些被噎了一口,又急忙喝了幾口羹湯,“大逆不道啊!你不聽你二哥的話,可他收拾的會是我啊!”

葉重岚卻一臉驚喜,很會抓重點道:“你若不去玉徽派他哪裏收拾得着你?難不成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那我可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無瑕則神色驟變,一臉嚴肅道:“哎呦,這可不行,我在昭天派還上有老下有小呢,這一受傷,好些日子沒回去了,哪有機會再去玉徽派啊?”

“那沒關系啊,我機會多,可以跟着你再去昭天派。”葉重岚拄臉風輕雲淡,說的卻是句句戳李無瑕心口窩子的話,“不過前提是你真的要回昭天派。”

兩人大眼瞪小眼,跟說了半天相聲似的,最後還是李無瑕說不下去,繳械投降。

“霜岚君,我們還是吃飯吧。”

他主動給葉重岚的碗裏夾了一筷子的菜,不一會兒,對方本還一口沒動的碗上就摞成了個小山丘。

“也別光吃飯啊,這紅棗銀耳羹可是我親自做的,你多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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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重岚依舊直勾勾地盯着大快朵頤的李無瑕,跟褚荷學了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菜,可他還是煲羹湯最拿手。

李無瑕則是落入下風,與葉重岚對峙每次都免不了要吃虧,他幹脆百依百順,又聽話的舀了一口羹喝。

誰知道是不是葉重岚記了仇,為了報複李無瑕的隐瞞,存心讓對方吃不消挺,竟又說明道:“這可是補氣養血的上品,褚荷說在她家鄉那,平時都只有坐月子的人才能喝到……”

李無瑕舀着羹的手忽然僵在了嘴邊,他還是一點不浪費的咽了下去,然後坐直了身子,義正言辭道:“好喝!特別好喝!”

他幾口将香甜爽滑的紅棗銀耳羹一飲而盡,又放下了碗筷,吃飽喝足,轉移話題道:“只不過最近氣色是補好了,卻實在無趣……我想喝酒!”

李無瑕頓時又找到了新的樂趣,如今天色已晚,正宜對酒當歌,更何況夜間的野花谷靜谧安逸,月光撒在大片茂密的花草之上,盡是勃勃生機。

“你的傷才剛好,只能喝一點兒。”葉重岚不想掃對方的興,又知道李無瑕養傷的日子過得究竟有多憋屈,如今人家琢磨了半天,重病初愈就想喝這麽一口酒,他豈能不滿足?

說罷,他撂下筷子,又走出房間,沒一會兒,就拎了一壇酒回來。

李無瑕站在門外,靠在爬滿牽牛花藤的栅欄上,見葉重岚在月色下經過小道回來,他又向對方招了招手,擡頭望了望房頂。

“霜岚君!我想去房頂上喝!”

那裏視野遼闊,可把這兒的整片山谷都望到,只可惜如今的李無瑕已不會輕功,只能依靠葉重岚的幫助。

對方卻好似永遠對李無瑕有耐心,他一手拎着酒壇,踏上木屋,又抿唇輕笑一聲調侃道:“上房揭瓦……”

話音未落,葉重岚的另一只手就已攬上了李無瑕的腰,如同當初在盛銘派的草坪上教他輕功一般,他們當時一起站在月下漣漪的水面之上。

當時腳下輕盈的水變成了今日寬厚的木,李無瑕被葉重岚抱上了屋頂,想起曾經會過輕功後又失去,他自己竟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失落。

“說真的,在你的小說中歷練一番,還真挺修心養性的。”李無瑕如實認為,他又拎起酒壇,灌了兩口酒,頓時覺得胸口處簇火,此酒辛辣。

眼前的風景壯闊宏大,一望無際,原來野花谷這麽美,若站在高處,它的神秘與曲折褪去,只剩下坦然與茂盛。

遠處潺潺的河流波光粼粼的流淌,近處的野花,一半隐進漆黑,一半追随月光。

而他呢?他是隐進漆黑的那個,還是追随月光的那個?

酒壇裏的酒沒喝下去多少,李無瑕卻只顧着哄葉重岚多喝一點,直至一壇酒徹底空了,李無瑕才嘆了口氣,又道:“已經太晚了,該休息了。”

葉重岚喝的有些醉,臉上難得泛起了紅暈,他竟忽然主動牽起了李無瑕的手,死死攥着,不願放開。

“你想去做什麽都帶上我好不好?”

李無瑕忽然笑出聲來,看來面前的人是真的喝醉了,竟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我能去哪啊?這兒有蚊子,你不下去我可先下去了。”

葉重岚還是乖乖地将人抱下了屋頂,将空酒壇放置在了玄關處,就又被李無瑕拽進了房間裏去。

李無瑕将葉重岚推倒在榻上,又為對方蓋好了被子,見對方喝醉了酒,沉沉睡去,他才再度悄悄道:“等我把一切都解決,我再來找你,好嗎?”

他做了詢問,卻并不想讓對方聽到,或許再糾結的心也在這幾日的相處中找到了答案,時至今日,李無瑕再無法篤定地說,自己對葉重岚沒有一點動心。

若感情需要細水長流後水到渠成,那或許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候。

李無瑕又轉頭拿出了木櫃抽屜中那個裝有麟霄丹的盒子,這顆丹永遠這麽亮着,像黑夜裏的一顆小火球,看上去神秘莫測,可想來卻從未變過。

它永遠是假的,是人把它當真了。

李無瑕吹滅了燭火,溫馨的房間頓時籠罩在了漆黑之中,窗外淡藍色的月光傾灑不進床榻,只有榻邊的暗紫色紗幔在努力承接着……

他站在床邊,忽然俯下身,在葉重岚的額頭處靠近那朵微光金紋的地方,輕輕吻了一下。

直至房間裏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恢複了死寂,躺在榻上的葉重岚才再度睜開眼,難掩失落……

次日清晨,做好了早飯的褚荷還沒來得及敲門,房門就已被葉重岚率先推開。

對方今日的打扮又煥然一新,叫人眼前一亮,他又穿回了玉徽派的那件雪白鎏金制服,整潔幹淨,沒有一絲褶皺。

“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例行公事,褚荷不敢懈怠,這幾日她沒少在江湖上東奔西走。

說起情報,她不放心地朝葉重岚身後的屋內巡視了一圈,就被對方輕聲回複道:“不必擔心,這兒就我一個人,有什麽說什麽。”

褚荷又嘆了口氣,此時才知道李無瑕竟悄無聲息地走了,便無所顧忌道:“回教主,我看到了當初帶蕭公子去安淬塔的盛銘派弟子,近些日子,他一直出入一家藥坊買藥。

我沒打探到那人的名字,不過聽藥坊老板說,是他師弟被人打斷了腿,他才經常去配各種藥的。”

“……”

聽到此話後,葉重岚沉默片刻,又問道:“記住他長什麽樣了嗎?”

褚荷點了點頭,就見面前的葉重岚輕笑了一聲,“先吃飯,吃過飯收拾收拾,跟我去玉徽派。”

褚荷端着飯菜的手忽然僵住,她整個人愣在原地,根本不知葉重岚究竟是什麽心思,又是做何打算?

葉重岚吩咐過褚荷,則又一個人趕到了緣幽教,走過木屋的小路,撥開花草所遮掩的洞口,再躍下地道,便可看到緣幽教陰暗可怖的環境。

不似當初來到緣幽教那繁華的幻境,沒有了幻境的點綴,這裏古老,斑駁,除了蛇蟲鼠蟻,灰褐石磚,再無其他。

柳婉純幾乎沒有什麽給緣幽教打理的心思,她只沉迷于自己研制的毒藥,毒屍,可以用龐大來形容的血池是她引以為豪的作品。

她永遠願意站在血池旁,一襲空幽的白衣,看着古老泛黃的書,只是再年輕的軀殼下如今也只剩下人至暮年的有心無力。

她看不下去太多內容,大多時候是閉着眼睛假寐。

“今日怎麽有心思來看我?難不成是你那心上人走了?”柳婉純聽見了腳步聲。

葉重岚不将柳婉純的風涼話放在心上,反而笑着道:“母親是在與我置氣?我今天就要回玉徽派了,是來通知一聲。”

話音剛落,柳婉純的眉頭就緊緊皺起,語氣酸得緊,“你這心裏啊,永遠都是你父親的玉徽派好,在緣幽教裏做教主委屈你了?終日想着回去……”

葉重岚哭笑不得的解釋:“不是哪裏更好,而是我年紀太小,長輩之間的恩怨全都不清楚,自然對哪裏都談不上愛恨。”

他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索性道:“我如今回去,是因為門派裏的師弟犯了事,據說都把盛銘派一弟子的腿給打斷了,我作為代掌門,總是要幫自家師弟們求求情,把事情給平了。”

聽到此話,柳婉純當即幸災樂禍的冷笑,“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如此嚣張惹是生非,怎樣都是活該!你還管他們的死活幹什麽!?”

“可我這個人最念舊情,怎能對自己的師弟不管不顧?”葉重岚無奈搖搖頭笑道。

他雖嘴上說得關心,可實際行動卻不緊不慢,反而有心思與柳婉純再攀談幾句,“就像我父親的墓碑還在玉徽派立着,我又怎麽舍得讓玉徽派毀在我的手上?”

柳婉純聽出了葉重岚的意思,他在過問葉商秋的事,看來若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是絕對不會順了柳婉純的意,來幫緣幽教的忙。

“如果我說,是因為你父親葉商秋的死才讓玉徽派成為了江湖第一,你還會念舊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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