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寵妾滅妻(七)

第52章 寵妾滅妻(七)

“二、二嬸娘, 奶奶請你去松鶴堂,說是有事相商。”蔣大妞說完這話,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

楚玉緩緩放下手邊的茶盞, 問道:“你們蔣家的男人都是慫蛋?争來吵去,逼你一個小姑娘過來請人?”

蔣大妞諾諾應了一聲, 低聲道:“我是自願來的。”

楚玉輕笑一聲, 也懶得拆穿, 只道:“那回去告訴他們,我不去。”

蔣大妞雖然事沒辦成,但人卻輕松不少, 至少楚玉沒打她, 她也全須全尾從楚玉的院子裏出來了,以後這種事應該也輪不到她。

等她回了松鶴堂, 将楚玉的意思傳達之後,一群人炸了。

他們東算西算, 算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才湊到了今天這個神婆和道長都能來的日子,除魔的高人到齊了, 妖魔卻不願意就位, 這錢豈不是打水漂了。

神婆和道長也不催促, 一個畫好了全套臉妝,正把玩着自己的作法鈴铛,一個早就擺好了供桌, 正在細細整理一會要用到的符箓。

這兩個同樣靠封建迷信吃飯的人, 此時不僅不交流作法經驗,還隔得老遠, 兩人之間偶爾對視一眼,作陪的蔣三郎都感覺似乎有電光火石在空中噼裏啪啦。

當初他們被找上門的時候,蔣府的人說了,這個邪祟已經産生一個多月,但卻從來沒有死過人,且他們進入蔣府後,沒有感受到任何妖邪之氣。因而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楚玉道行不深,要麽楚玉壓根就不是邪祟。

無論是哪種情況,兩人心中想法一致:妥了,碾壓局。

兩人雖然都已經拿了錢,但拿的都是請上門的費用,事情辦成之後,蔣家人還要給一筆大的感謝費,兩個人都自覺有大本事,對這筆錢志在必得,認為對方是來劃水混錢的,因而格外看對方不爽。

此時裏屋的蔣家人此時還在争執。

“要不幹脆讓道長和神婆直接去正院?”蔣大嫂建議道。

蔣老三冷哼一聲,說道:“府裏那麽多下人,全都聽那個邪祟指揮,你問問他倆能不能走進正院?他們只是擅長降妖除魔,又不是武藝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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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大嫂見這個辦法不行,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既然是你們家大妞辦事不利,那就換個人替她,我們大房早就得罪楚氏了,三房卻不一樣,三弟妹你好久沒跟她打過照面,合該你去呀。”

但能厚着臉皮全家吃妯娌嫁妝的人,哪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蔣老三的媳婦張氏立馬回怼:

“我好久沒見她就該我去得罪她?大嫂你挨了打,就這麽見不得我沒挨打?我去要是沒将人請過來,那是不是又要換我男人和三郞去?”

蔣老三在一旁附和妻子:“我們三房一進派過人了,現在怎麽着也得輪到你們大房了。”

大房今天來的就四個人,蔣老大夫妻和蔣大郎夫妻,蔣二郎剛能下地立馬又恢複不着家模式,因而今日并未出席這場大活動。

蔣大郎的妻子忽然給丈夫使了個眼色,緊接着捂住肚子:“大郎,我肚子不舒服……”

蔣大郎立馬會意,一臉緊張模樣,扶着媳婦:“媳婦,你怎麽臉都白了?我送你回屋裏躺着,再給你請個大夫。”

說完,蔣大郎立馬就要扶着媳婦離開松鶴堂。

張氏卻忽然向前一步,雙手叉腰,擋在兩人必經之路上。

“大郎媳婦,剛才看你還好好的,現在怎麽就不舒服了?三嬸我也生過四個孩子,我覺得你沒啥事,沒必要離開。”

蔣大郎媳婦立馬說道:“三嬸,我腹痛頭暈,想回房休息,就不陪着了,您見諒啊。”

張氏:“還能說話,可見精神頭不錯。”

蔣大郎媳婦立馬不說話了,柔柔弱弱地靠在丈夫身上。

蔣大郎沉下臉,說道:“三嬸娘,她是雙身子的人,大夫早就說了要多休息。”

“想休息,這容易啊,這裏又不是沒地方睡覺,你扶她去裏屋躺着便是。”

蔣大郎說道:“三嬸,這裏太吵了,怕是……”

“不行!懷孕難道就金貴了?她生的又不是我孫子!我把話放這裏,今天既然來了,大家誰都別想走,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不就是怕邪祟沒除掉,被楚氏記恨嗎?人人都想學他二叔,事情起了頭卻要置身事外,我告訴你們,門都沒有!”

是的,這樣除邪祟的大日子,蔣拓明明是休沐日,卻不露面,拿着公務當借口,藏在衙門裏假裝加班不回家。

蔣老三也順着老婆的話,看向蔣老大夫妻,說道:“大哥大嫂,大郎夫妻要躲懶,那就換你倆去請,小輩請不過來,你們是長兄長嫂,一定能将那邪祟請回來。”

蔣老大忽然接連後退兩步,扶着椅子把手緩緩坐下來:“頭暈,去不了。”

蔣大嫂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覺得自己真是倒黴至極,嫁了個沒用的老公遇事就知道躲,什麽都将她推在前頭,有好處的時候倒是沖得比誰都快。

蔣大郎也沒再執着于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扶着老婆小心翼翼地坐在軟塌上,嘴上還不停地關心着:“媳婦,你小心點,可千萬別磕了碰了……”

他完全沉浸在好丈夫的角色裏,壓根不管親娘是什麽處境。

蔣大嫂憤憤的盯了衆人一眼,又見三房夫妻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忍不住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與她對上眼,說道:“要是你不去,那這邪祟幹脆就別除了,我困了,要休息。”

蔣大嫂眼見自己躲不過去了,跺跺腳,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楚玉見了蔣大嫂,聽完她的來意,立馬問道:“母親讓我去商量什麽事?是讓我去拿銀子嗎?你們也确實該提前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了。”

蔣大嫂氣得聲音都差點變形了:“這個月不是才交過嗎?怎麽又要提前交?還是一個季度?”

楚玉:“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個季度,那樣可以提前交一年的房租。”

蔣大嫂聽到這話,整個人差點裂開。

她還記得自己來的使命,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交房租這事,我們一起去母親那裏商量。”

楚玉:“不去,這事是通知,不是跟你商量。”

蔣大嫂拳頭握緊,盡力壓抑怒火,說道:“弟妹,母親請你過去有事相商,她畢竟是你的婆母……”

楚玉倒很幹脆:“我随時可以跟蔣拓和離,她也随時不是我的婆母,以後她那邊沒什麽大事別來煩我。”

蔣大嫂見楚玉油鹽不進,瘋狂轉動起自己那并不聰明的小腦瓜,絞盡腦汁編了個謊言,并順手将鍋甩給老太太:“母親病了,她想讓你去侍疾……”

楚玉靜靜地望着她:“母親都快病了一個月,又不是要死了,不去。”

蔣大嫂聽着這話,暗道只能出絕招了,一抹眼淚:“弟妹,母親她真的快不行了,就等着見你呢。”

楚玉忽然從榻上起身:“什麽,母親要死了?那我得去見她最後一面啊。”

蔣大嫂見她答應,心下松了口氣。

楚玉又朝着蔣大嫂道:“母親病逝之後,老爺循例丁憂三年,到時候咱們全家應該要一起回鄉,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怎麽突然就病危了,大嫂,你不會在騙我吧?”

蔣大嫂一陣心慌,但還是強行鎮定:“我怎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楚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也對,若是假的,那豈不成了大嫂在詛咒婆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報到衙門裏去都得當場打死的重罪,大嫂怎麽會幹呢?”

“對,我怎麽會幹哪種事呢。”

蔣大嫂嘴唇顫抖着,心下祈禱道長和神婆能有點作用,将楚玉給徹底斬殺。

楚玉吓唬完蔣大嫂,又朝着陳嬷嬷一臉凝重地道:“快讓庫房将白幡麻衣等治喪用品找出來,一旦松鶴堂傳出噩耗來,立馬就挂上去。”

蔣大嫂心道倒也不至于現在就準備這些。

楚玉又接着說道:“你快派個人,去衙門裏将老爺請回來,就說老太太要沒了,書院那邊也要派人,畢竟是親孫子,祖母都要沒了,也該回家守孝……”

楚玉一樁樁一件件安排下去,細致入微的模樣俨然是打算是來真的。

蔣大嫂見蔣拓也被叫回來了,心底一陣痛快,暗道就算躲在衙門裏又如何,如今還不是乖乖要回來。

忽然心慌起來,說道:“弟妹,先不着急安排這些,母親還等着見你呢。”

楚玉卻一臉嚴肅,說道:“怎麽能不提前安排?大嫂,你不懂京中規矩,京城人極重白事,若是稍有疏忽,別人還不知道要怎麽嘲笑我們蔣家呢,這種事,再如何重視也不為過。”

蔣大嫂心裏沉甸甸的,暗道也不知老太太知道自己被活着出喪會怎麽想。

楚玉将所有安排全部吩咐下去後,又進了內屋。

“弟妹,你又要做什麽?老太太還等着你呢?”蔣大嫂見她一直不出發,急了。

楚玉的婢女出聲解釋:“大太太,既是治喪,夫人如今的衣服首飾便不太合适,請您稍等片刻。”

蔣大嫂又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楚玉才出來。

先前的錦衣華服不見了,換了一身素色衣衫,頭上的釵環也全都從金飾改為銀飾。

楚玉一臉不認同地看着蔣大嫂:“大嫂,不是我說你,你現在這一身,真的不太合适。”

蔣大嫂深吸一口氣,說道:“如今那頭還沒有人過來報喪,可見母親氣息尚穩。”

楚玉皺眉,閃電出手,抓住蔣大嫂的衣服領口,用力搖晃:“大嫂不是說病危了嗎?這是在戲耍我嗎?”

蔣大嫂趕忙改口:“可能是在回光返照!”

楚玉聞言,立馬扯着她往外走:“回光返照能回多久,大嫂你磨磨蹭蹭作甚?若是讓我錯過了與母親最後一面,豈不是抱憾終身?”

蔣大嫂心道到底磨蹭的人是誰!

但她不敢說,只能任由楚玉扯着她往松鶴堂跑。

蔣大嫂人進了松鶴堂,但感覺自己的魂還在路上,但看到院子裏擺着的供桌已經燃起香,顯然是一切準備就緒,她心下一喜。

“設供桌幹什麽?”楚玉不解。

蔣大嫂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腦子這麽靈活過:“這是在給母親祈福呢。”

楚玉停住腳,定定地看着那供桌:“解病祈福為何會擺着真武大帝的神牌?”

蔣大嫂哪裏懂這些,她從來遇到神仙就拜,哪裏分得清楚神仙們管什麽。

“都是大郎不懂事。”蔣大嫂企圖糊弄過去。

楚玉恍然大悟,旋即大怒:“懂了,大郎記恨他祖母,所以亂擺!”

這話蔣大嫂不敢接。

楚玉卻已經氣沖沖地朝屋裏走,口中喊着:“大郎呢?這個孽障,存心要咒你祖母!”

楚玉一推開門,就有一道黃符朝她臉上撲了過來,楚玉故意壓抑着沒有動作,任由黃符貼在她臉上。

道長見楚玉站着不動,心下一喜,暗道祖師爺傳下來的符箓就是管用,可惜用一張少一張。

“道長,真管用啊,您果然道術高深。”蔣家衆人小心翼翼地從裏屋走了出來,七嘴八舌的恭維着。

道長雖然靠的全是祖上留下來的符箓,但面對衆人的吹捧,他卻照單全收,說道:“這邪祟道行尚淺,未成氣候,看我将她打得魂飛魄散!”

神婆見道長已經開了個好頭,生怕錢全讓他一個人掙去了,立馬跳出來搶功,她臉上畫得花裏胡哨的,口中還不停碎碎念,手裏拿着兩個鐵鈴铛,圍着楚玉一邊轉一邊跳。

只是她才跳了一圈,就被道長一把擠開:“這用不着你,一邊去。”

神婆瞪大眼睛:“要不是因為我提前做法,她能這麽順利就被定住?”

道長:“這可是我師祖畫的符箓,蘊含精妙道法,你這個鄉下婆子,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小玉,這符箓還真的有點用,不過你是人,對你沒什麽作用。]

楚玉也沒想到,居然遇上真神了,暗道一會要從這道士身上仔細找找,看看能不能多撈點這種符箓。

道長和神婆争執不休,蔣家人卻全都圍着楚玉看。

蔣三郎先前聽母親說楚玉是邪祟附體,還以為道行多深呢,如今道長只是一張符箓,就站在那裏不動了,可見也是個花架子的邪祟,一時起了作死的念頭,就拿起他早就準備好的棍子,得意道:“她先前打了我爹,我今天要為爹爹報仇!”

棍子打到半空中,忽然停住了。

楚玉一手抓住那根手腕粗的棍子,緊接着兩手一掰,棍子成了兩截。

楚玉一把扯掉臉上的黃符,緊接着睥睨衆人,道:“小小把戲,也敢對本座動手。”

在場之人皆大驚失色。

神婆和道長也不敢吵了,全都拿起家夥事對着楚玉。

楚玉一手一根短棍,朝着蔣三郎打去,打得他哭爹喊娘。

“三郎!不準打我三郎!”張氏大喝一聲。

這又是一個愛子如命的母親,為了蔣三郎,連妖怪都不怕了。

但三秒後,她就只能陪着蔣三郎抱頭鼠竄。

“降妖是嗎?”楚玉一邊問,一邊都快将棍子揮出殘影了。

蔣家其他人見這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全都東躲西藏。

但他們那裏逃得過。

楚玉一棍接一棍,見到什麽砸什麽,棍子壞了就砸桌子扔椅子,很快整間屋子裏就沒有一塊好地方。

他們想跑,但楚玉堵着大門口,有機靈鬼想要跳窗逃跑,但楚玉随手就拿起斷棍朝着後腦勺砸過去。

“來呀,除我呀!”楚玉大喊着,一腳朝着蔣老大踹了過去。

力度太大,躲在蔣老大身後的老太太都被踹着倒退數步。

“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沒想到你們找死啊,既然連道長都找來了,那我就再不能留你們了。”

楚玉口中發出桀桀怪笑,那面容扭曲的模樣,說她不是妖怪都沒人信。

蔣家一群人一邊挨打,一邊大喊道:“道長救我,仙姑救我!”

道長也沒想到會升起如此異變,他降妖除魔靠的全是祖上傳下來的符箓,從前遇到的都是些小魔小怪,頭一次遇上頂着他符箓還能動手的妖魔,他現在比蔣家人還慌呢。

道長哆哆嗦嗦地掏出桃木劍來,大喝一聲:“呔,妖怪,速速受死!”

他也只敢原地擺架子,嘴上喊兩聲,腳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楚玉站在那裏,腳邊的地上,蔣家人男男女女倒了一地,橫七豎八的,全都躺地上哀嚎,偶爾叫的聲音太大了,楚玉便一腳将人踹暈。

楚玉收拾完這群普通凡人,回轉身來,直直地朝着道長和神婆望去。

“你們不是來降妖除魔的嗎?來呀!”

楚玉說完,兩只手用力将兩根斷棍何在一處,緊接着用力一搓,一堆木頭碎屑散落在地。

道長看着楚玉雙手搓完棍子毫發無傷,雙目幽深暗不見底,僅僅是站在那裏,渾身的煞氣好似凝成實質,好似一個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修羅,當即吓得兩股戰戰。

他拿着桃木劍,哆哆嗦嗦地喊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口令頭一次被人喊得如此毫無氣勢。

神婆提着鈴铛,顫抖着蹦跶起來,口中念叨着:“龍神敕令……”

楚玉快步上前,一只手抓過桃木劍,另一只手搶過鈴铛,順手還将鈴铛捏扁了。

噗通一聲。

先前還在跟道長争着降妖除魔的神婆,失去寶貝鈴铛後跪得比誰都快,頂着一張花裏胡哨的臉不斷叩頭:“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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