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大冤種(四)
第72章 大冤種(四)
楚玉仍舊在高談闊論:“有這個時間, 用在建設祖國、建設四個現代化上不好嗎?非要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我覺得你的思想出了問題。”
王科長對着楚玉看了又看,吸氣再呼氣, 嘴巴長了又合, 想罵人又不知道從哪裏罵起,只能吭哧半天, 說道:“你還沒考進來呢, 就敢頂嘴?”
楚玉笑了, 說道:“我明明是在正常給你提意見,你不感謝就算了,怎麽能定性為頂嘴呢?我這是在幫你共同進步, 你卻給我擺官僚主義派頭, 大家明明都是同志,‘頂嘴’這個詞一用倒顯得你像是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了。”
這話王科長一時都不敢接了, 他要是敢認,估計下一步就有人敢舉報他。
若楚玉是個性子軟的, 他自然要拿捏一把,但如今看着可不好欺負,他一肚子話想罵, 卻壓根不敢說, 偏偏不罵吧, 自己在衆人面前,又覺得下不來臺。
“王科長,劉科長, 下午好呀。”沈川流邁步走了進來, 正好給王科長解了圍。
中年女人是宣傳科的科長劉小雪,是這場考試的另一個主考官, 也是楚玉未來的領導。
她聽見沈川流的聲音,才勉強從楚玉帶來的震撼裏清醒過來,詫異地看向沈川流,她沒有看前情提要,因而不明白他一個保衛科科長湊什麽熱鬧。
沈川流笑着說道:“我聽說今天宣傳科招幹,所以過來湊湊熱鬧,你們繼續,就當我是空氣好了,不用管我。”
劉小雪不清楚他來幹什麽,但王科長清楚呀。
王科長黑着一張臉說道:“沈科長,你家這個晚輩,嘴巴倒是特別能說啊。”
沈川流本來就是來給楚玉撐腰的,自然不會拆臺,說道:“這孩子別的能力不強,就是嘴皮子厲害,是個幹宣傳的好苗子。”
劉小雪此時也回過味了,看看楚玉,又看看現場另外兩個年輕姑娘,原來今天她的宣傳科招幹,已經成了他們幾個鬥法的戰場。
但她自己能當宣傳科科長,靠的是真材實料,因而很不喜歡這些關系戶,就想着今天無論誰來了,她也要拿成績說話,她可不想整個宣傳科裏全是不幹活的關系戶。
王科長掃了眼報名表,說道:“既然人都來齊了,我們現在就開考,省得有人說我們浪費時間。”
這樣一番幾乎明示的陰陽怪氣,換個人可能會覺得堵得慌。
但楚玉不一樣,她朝着王科長豎起大拇指,同樣陰陽怪氣回去:“王科長,您學得真快,知道節省時間了,真是個好同志。”
劉小雪此時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楚玉了,她不知道楚玉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但在不怕死方面,還是很值得表揚的。
王科長指了指牆上的挂鐘,緊接着就給四個人發了三張信紙。
至于這次考試的題目,也很簡單,在一個小時內,寫一篇宣傳機械廠的新聞稿。
這樣的命題作文,既考驗寫稿人的能力,也考驗寫稿人對機械廠的了解程度。
楚玉壓根不了解機械廠,但原身了解呀,她在原本的劇情線裏,本就是個極其好學的人。
楚父楚母沒少偷摸從廠裏拿舊報紙回家糊窗戶,原身沒錢買書閱讀,将這些報紙反複閱讀。
機械廠作為本地的明星企業,一直是本地報紙的重點宣傳對象。
原身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倒是精通新聞稿寫作技巧,這才能在原本的筆試中壓過所有人奪得第一。
楚玉寫作技巧也不賴,她結合腦中的資料,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了一篇新聞稿出來。
王寶玲和另一個叫陳以雲的小姑娘,都提前知道題目,拿到信紙後就不假思索刷刷地開始寫起來。
楚玉雖然慢了一步,但她後續的速度卻逐漸趕超了他們。
反倒是唯一一個路人姑娘,此時抓耳撓腮地在那咬着筆杆子寫。
一個小時很快就到了,所有人一起交卷。
只是四篇文章而已,因而看得很快。
劉小雪最先看的是王寶玲的卷子,以她的眼光來看,王寶玲的文章寫得中規中矩,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但也沒有特別突出,作為一個剛入職的宣傳科幹事,勉強夠格。
而王科長此時拿到的是楚玉的卷子,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這篇稿子,恨不得用眼睛點火将紙燒掉,灰都給揚幹淨了。
哪怕他實在讨厭楚玉,也不得不承認,楚玉這篇稿子水準很高,不僅用詞精煉,引人入勝,內容也詳略得當、生動有趣,充分展現出一個機械大廠的風采。
這篇稿子,甚至可以直接送到省報去,直接上《人民日報》也很有希望。
王科長難受極了,準備充分、提前透題的,反倒打不過人家臨場發揮的,這上哪說理去。
劉小雪看完了手頭的兩篇稿子,伸手就要和王科長交換。
王科長僅僅遲疑一瞬,沈川流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被人這樣盯着,哪怕王科長再不情願,也只能老老實實按照流程走。
劉小雪先看的是另一份答卷,很快就下了個中規中矩的結論。
等翻到第二份卷子,劉小雪原本有些慵懶的坐姿,在看了幾行字後,逐漸變得端正起來。
王科長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好!寫的真好!這才是我們宣傳科需要的新鮮血液!這次招工實在是太成功了!我們宣傳科又添一員得力幹将!”劉小雪忍不住高聲贊揚。
她覺得今天其他人都無所謂,但一定要将楚玉招進去,宣傳科的工作時間緊任務重,招進來就能直接上崗的下屬,誰不喜歡呢。
兩個提前得到題目的,都覺得說的是自己,哪怕自己的本事裏摻雜着水分,哪怕稿子是經過老師修改的,但确實是自己寫的呀,兩人臉上全都帶着幾分自得。
沈川流這個圍觀的,此時也湊了過來:“快讓我看看。”
他雖然是保衛科科長,但鑒賞能力還是有的,立馬也誇道:“我也說不出來哪裏好,就是覺得格外流暢,我這個不愛看文章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劉小雪朝着王科長敲掉道:“別的人我不管,這個人一定要留下來,這樣的人才,我們機械廠一定不能錯過!”
沈川流也跟着打配合:“對呀,若是錯過這樣的人才,那說明王科長你們人事科工作沒到位呀。”
王科長心裏破口大罵,但面上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說道:“我也惜才,但咱們招人的流程早就定好了,除了筆試,還有面試呢。”
劉小雪想到楚玉剛才跟王科長嗆聲的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個怕事的,便說道:“那咱們趕緊開始面試環節。”
筆試環節,劉小雪給分很大方,給楚玉打了100分,給倆關系戶打了90分,無意卷進争鬥的倒黴蛋墊底,85分。
筆試文章差距明顯,王科長也不好壓得太狠,給楚玉打了92分,另外兩個關系戶各得90分,路人姑娘75分。
平均之後,楚玉筆試得分96,倆關系戶都是90分,倒黴蛋80分。
王科長如今一心盼着面試翻盤,将楚玉這個攪局的刷下去。
面試環節的內容也早就定好了:自主命題,即興演講。
王寶玲和陳以雲全都提前得知考題,早就背好了演講稿,她們自覺準備充分,便想着打頭陣。
在王寶玲剛剛表露出冒頭意願的那一瞬,王科長隐晦地瞪了她一眼,王寶玲立馬縮了回去。
“筆試環節楚多玉表現突出,寫的稿子劉科長大加贊賞,不如這樣,面試環節就由楚多玉打頭陣,給後面的姑娘們打個樣。”王科長笑着說道。
他的算盤珠子差點崩到楚玉臉上。
本來就是即興演講,沒有被透題的人事先根本不知道面試內容,壓根就沒提前準備稿子,所以越是靠後面試的人,便越占便宜,有機會在心裏打草稿。
王科長這是打定主意不給楚玉準備的時間。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這一番話,最先傷害到的其實是王寶玲。
傻乎乎的王寶玲這才意識到剛剛被劉小雪狂贊的人是楚多玉。
王寶玲可以接受劉小雪誇獎的人是陳以雲,卻不能接受是楚玉。
王科長跟她說過,陳以雲背景硬,這次招幹就是為她開的,招人這事漏了誰也不會漏了她。
而王寶玲就是個搭車的,位置還存在被擠下去的風險,現在她一見楚玉在筆試環節占上風,就忍不住心慌起來。
沈川流陰陽怪氣道:“王科長,誰不知道即興演講,越靠後越吃虧。我們小楚又沒有提前知道面試內容,你這樣指定順序可不厚道。”
王科長聽着他這番指桑罵槐的話,心裏暗罵大老粗,說道:“沈科長,楚同志是筆試第一,第一名自然要有第一名的氣度,你看看人家楚同志都沒說什麽,你替她上蹿下跳幹什麽呢。”
劉科長開口說道:“好了,既然是即興演講,那就給她們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再抽簽定先後。”
原本劇情線裏劉科長也這樣說了,因為她惜才,想給原身這個不是關系戶的人争取時間,原身也真的幸運了一次,在抽簽中抓到了最後一個。
王科長想用楚玉的話來攻擊楚玉,說道:“平常我們宣傳科的工作,也會有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難道所有人都停下來等她們半個小時?況且楚同志不都說了,要珍惜時間。”
沈川流還想替楚玉争取一下。
但楚玉主動往前走了一步,說道:“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演講。”
王科長見楚玉自己都站出來了,立馬笑開了花,朝着另外兩人道:“你看看,這就是筆試第一名的覺悟。”
沈川流和劉小雪心下可惜,覺得楚玉還是太年輕氣盛了,經不住激将法。
楚玉開口道:“既然王科長這麽看好我,那我就争取給後面人打個樣,贏個開門紅。”
楚玉一個當過女帝的人,覺得演講而已,怎麽還要提前準備稿子,不是站上去就會說嗎?
王科長美滋滋地等着楚玉丢臉。
但楚玉一站上去,氣勢立馬就變了。
“各位同志,大家下午好,我今天要演講的題目是《珍惜時間》……”
王科長臉頓時綠了,感覺楚玉就是故意的。
楚玉的演講稿,寫得和她之前筆試的新聞宣傳稿不相上下,完全看不出來是臨場即興發揮,語言精練到像是提前打磨了三天一樣。
至于她的呈現效果,那更是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演講時眼神堅定、情緒飽滿、表情自然,聲音洪亮圓潤,咬字清晰到和廣播主持人一樣,儀态更是端正到像在電視臺播新聞。
演講內容和呈現相得益彰,聽得在場衆人如癡如醉,甚至都忍不住想立馬給自己列一張時間表,好提醒自己到底該怎麽用有限的時間完成最大限度的進步。
演講結束。
沈川流和劉小雪賣力鼓掌,他們甚至忘了自己是處在面試現場,而不是在某個演講會場。
王科長臉色難看,這開門紅太好,對後面的人來說壓力也很大。
“顧茹茹,你第二個,陳以雲第三,王寶玲第四。”王科長心一橫,把自家侄女放在最後面,只期盼着準備時間越久,她能表現越好。
顧茹茹是唯一的非關系戶,她哪怕排在楚玉後面,但這麽短的時間也變不出一篇演講稿了,因而演講時說得磕磕絆絆的。
陳以雲經過顧茹茹之後,從楚玉帶來的沖擊裏緩了過來,背出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稿子。
但王寶玲就倒大黴了,雖然是最後一個,準備時間最充分,她給自己反複做了心理建設,但她現在壓力是最大的,因為她必須要超越楚玉的神級現場。
這顯然是在為難人。
重壓之下,王寶玲的表現只是勉勉強強比陳以雲好一些,距離楚玉那依舊是雲泥之別。
沈川流自覺擔任裁判,催促道:“現在可以開始公布打分了。”
劉科長沒有任何壓力,公平公正給分,楚玉100分,王寶玲80分,陳以雲78分,顧茹茹70分。
王寶玲滿懷希望地看向王科長,她目前還保留着翻盤的希望,希望大伯能勇一把,幫她擠下陳以雲這個背景最硬的關系戶。
王科長此時卻腦袋要炸了。
楚玉這樣的表現自己要是敢打低分,立馬就會被沈川流捅出去,且劉小雪給楚玉打分太高,王科長就算想壓分都不好壓。
他壓不了楚玉的分,陳以雲的分更不能壓。
劉小雪打分高陳廠長不會計較,但王科長若是給自家侄女打高分讓她拿第二,那就是一個搭車的,壓過了人家發車的正主,他和陳廠長之間就會不死不休。
王科長眼見陳廠長要退休,自己離提副廠長近在咫尺,正是需要陳廠長幫他說話的時候,怎麽舍得在這個關鍵時刻得罪人。
王科長心下大罵楚玉這個攪局的,視線在陳以雲和王寶玲之間打轉,看到寶貝侄女可憐巴巴的眼神,王科長心一橫,咬着牙給出了自己的打分。
楚玉95分,王寶玲90分,陳以雲94分。
陳以雲以微弱優勢獲得第二名,成功上岸。
王寶玲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王科長,她沒想到給自己帶來致命一擊的,居然是親大伯,連劉小雪這個外人都能給她公平打分,自己親大伯反倒壓了她。
王寶玲的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但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發脾氣的地方,只能默默哭泣。
楚玉悄悄往後退兩步,小聲說道:“你看看你,連你親大伯都踩你一腳。”
王寶玲哭得更兇了,甚至在這間房裏都待不下去了,捂着眼睛就沖了出去。
王科長看得心疼不已,但他還不能離開。
顧茹茹早就在筆試結束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希望不大,此時被淘汰,心态還算平和,她湊到楚玉身邊,一副迷妹模樣:“你好,我叫顧茹茹,可以交個朋友嗎?”
楚玉對待不挑釁的人,一直都很友好,她很快就套出了這姑娘的信息。
顧茹茹是機械廠子弟,父母都是廠裏正式工,她也是偶然才看到招工啓事,懷着重在參與的心态來參加。
“你的演講真是太精彩了,我想好好跟你學習,請問你有什麽訣竅嗎?”顧茹茹請教道。
楚玉将原身的經驗告訴她:“我平常很喜歡看報紙,會反複看。”
顧茹茹記在心裏。
眼看着就要給楚玉辦理入職,王科長想到哭着離開的寶貝侄女,忽然一拍腦門,說道:“劉科長,聽說現在國家正在大力號召知青下鄉,各街道甚至都要下達硬指标了,如果一個家庭沒有參與知青下鄉,那這個家庭顯然是不進步的。”
王科長這是想賭一把,給入職的楚玉加上一道門檻,但巧了不是,正好踢到鐵板上了。
楚玉懷裏的下鄉證明還新鮮熱乎着呢。
“對呀,一個沒有下鄉知青的家庭,顯然是不進步的。”
楚玉将四張下鄉證明往衆人面前一甩:“我家的兄弟姐妹都格外進步,一起手拉手要下鄉呢。”
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王科長想從家庭成分入手的計劃,顯然是失敗了。
沈川流笑着說道:“王科長,這樣進步的家庭,現在真的很少見了,說起來你家老三還沒下鄉嗎?我記得他好像沒工作呀。”
王科長心一緊,立馬說道:“他過兩天就要接他嬸嬸的班。”
王寶玲父母在世時都是有工作的,全都被王科長家的孩子占了,所以他才費盡力氣要給王寶玲找個輕松工作。
沈川流立馬來勁了,說道:“哎喲,他嬸嬸的工作給了你家老三,那寶玲怎麽辦?她難道要代表你們家下鄉?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去了鄉下也不知能不能适應,瞧這事鬧得,倒顯得你們家像是在欺負孤女一樣。”
王科長的冷汗瞬間就落了下來,自己臨時想出來的門檻,看着不像是在制約楚玉,倒像是在折騰自己一樣。
王科長還想競争副廠長呢,當然不能擔一個欺負孤女的名聲,趕忙說道:“我們家不會讓她下鄉,再等等她要是還沒有工作,就将我愛人的工作讓給她。”
楚玉立馬湊過來,說道:“王科長,雖然你是科長,但我也要忍不住提醒你了,你們家沒人下鄉,那你家就是不進步的家庭。”
王科長:……怎麽哪都有你,能不能閉嘴呀。
沈川流也陪着楚玉過嘴瘾:“對呀,王科長,你自己可說了,這樣不進步。”
王科長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道:“我家會有人下鄉的,只是現在還沒決定是誰。”
劉科長沒有參與他們,反而對楚玉起了愛才之心,主動将楚玉拉到一旁,她不希望楚玉将王科長得罪得太狠。
“你新入職,廠裏會給你三天準備時間,三天後才算正式上崗,但明天是月底,我建議你明天就來上班。”
劉科長細細跟楚玉解釋其中的門道,上半個月到崗,發全月工資,下半個月到崗,發半個月工資,明天到崗,楚玉上一天班就能得半個月工資,大賺。
楚玉知道她這是在向自己示好,便順勢說道:“好,我明天就來上班。”
劉科長先前見楚玉是個刺頭,心底其實還在打鼓,如今見她雖然脾氣差但還是聽勸之人,便徹底松了口氣。
楚玉的四張下鄉證明一處,劉科長哪怕再不情願,也只能将她的名字寫進公式名單裏。
沈川流送楚玉出了機械廠,到底還是叮囑道:“王科長這個人心眼比較小,你要多加小心。”
楚玉點頭記下,沈川流目送她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後,這才返回保衛科辦公室,給沈英俊打了個電話。
“不是小叔挑撥,這姑娘挺厲害。”沈川流忍不住說起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沈川流如果是個旁觀者,碰到楚玉這樣不給王科長面子的人,心裏還會覺得解氣。
但如果是男方長輩,他會覺得楚玉太掐尖了,日後怕是和侄子不好過日子。
“她這麽厲害,我就放心了。”沈英俊說道。
沈川流詫異,問道:“你放心什麽?”
沈英俊說道:“感覺你們機械廠裏關系挺複雜的,她厲害才不容易吃虧。”
沈川流直接把電話挂了,他就知道,陷入愛河的男人沒有腦子!
楚玉拿着新鮮出爐的入職通知,坐着公交車溜溜達達就回了家。
楚玉找了個無人的小巷,把票據、錢幣以及供銷社買的零食,全都塞進空間裏,手裏只提着一些青菜。
楚玉快要進紡織廠家屬院的時候,遠遠的忽然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孿生妹妹楚多紅,此時正站在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男人對面,臉上帶着一抹羞澀的笑容。
年輕男人楚玉也認識,是原身的追求者之一:甘鵬。
[小玉,我為你轉播。]
楚多紅:“甘大哥,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了,請我吃飯,又陪我看電影。”
甘鵬寵溺一笑:“多玉,我們什麽關系,你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
甘鵬是原本劇情線裏,楚多玉在一衆追求者中選的結婚對象,家裏條件不錯,長相俊朗,為人也陽光開朗。
但原身恐怕也不知道,在她決定和甘鵬結婚之前,楚多紅就開始冒充她跟甘鵬約會。
楚玉朝着系統感慨道:“她玩得還挺花,當替身當得真開心。”
楚多紅估計也是怕被楚玉撞上,哪怕心裏不舍,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和甘鵬告別。
楚多紅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便看見甘鵬還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走進家屬大院,她面上帶着羞澀的笑意,實際上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和楚多玉是同一張臉,為什麽甘鵬心裏眼裏就只有楚多玉。
甘鵬等她進了家屬院後,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眼神變得戲谑。
“很好玩嗎?”
甘鵬聽得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楚玉的一瞬間,臉上神情微變,但很快他意識到剛才那一幕被楚玉看見了,他思索片刻後,端起一副正經模樣,說道:“楚多紅同志,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楚玉笑了,說道:“跟我來,馬上你就能明白了。”
甘鵬跟在楚玉身後,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
[小玉,四周無人,揍他丫的。]電子眼時時播報周圍情況。
楚玉說道:“甘鵬,喜歡姐姐,但也不妨礙你享受妹妹的殷勤,對嗎?”
甘鵬畢竟還年輕,沒有那麽深的城府,聽到楚玉這戳破心思的一番話,臉上很快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
楚玉一腳将人踹在地上:“說話呀,啞巴了?”
甘鵬趴在地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眼前這是他看上的那個溫柔賢惠、脾氣和軟、适合相夫教子的楚多玉?
楚玉歪着頭,又狠狠地踹了一腳:“死了?這麽容易死?”
甘鵬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他問道:“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他此時的心情難以描述。
大概是假賢夫遇上了假賢妻。
他将自己僞裝成溫柔體貼的好男人,然後選中了楚多玉這個僞裝出來的假軟弱。
他不知道楚玉換了芯子,只将這一切歸結于她過去裝成軟弱的樣子。
“你想看看我的真面目?”楚玉問道。
甘鵬呆呆地點頭。
楚玉:“我的真面目就是你爹!”
說完,楚玉又狠狠地踹了一腳:“本事不大,心眼不少,裝模作樣的,還想着齊人之福呢。”
甘鵬确實察覺出來楚多紅在僞裝成楚多玉跟他約會,男人的虛榮心上頭,他沒有揭穿楚多紅,而是順勢占便宜,甚至還等着如果某一天楚多玉拒絕他,那他大可以将和楚多紅的交往說成是楚多玉。
以此逼迫楚多玉和自己結婚,婚後再多給自己生幾個兒子。
算盤打得确實挺響的,但他比不過趙美蘭,一手将正主送下鄉,另一手逼着他和楚多紅結婚,婚後兩人鬧得雞飛狗跳,沒幾年甘鵬出軌被楚多紅舉報,甘鵬進局子裏,楚多紅卻和他離婚劃清界限。
楚玉可不慣着他,一陣拳打腳踢之後,甘鵬鼻青臉腫。
“下次還敢不敢出現在我面前?”楚玉問道。
甘鵬渾身劇痛,很識時務:“不敢了不敢了。”
“你這段時間跟誰約會了?”楚玉問道。
甘鵬立馬說道:“是楚多紅!我是楚多紅的對象!”
楚玉随便找個理由一腳踹過去:“你還敢壞我妹的名聲!”
楚多紅馬上就要下鄉了,楚玉才不想多此一舉壞她名聲,畢竟名義上她們是一家人。
甘鵬趕忙改口:“不敢!我不敢!我誰也沒約會,我都是自己幻想的!”
甘鵬家裏上頭三個姐姐,從小到大就是寶貝蛋,哪裏受過這種苦,現在讓他承認是和趙美蘭約會他都願意,只要楚玉別再打他,楚玉的拳腳打人實在太疼了,簡直要人命。
“行了,滾吧,以後見你一次打一次。”楚玉說道做到,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腳,讓他在地上狠狠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甘鵬甚至都不敢回頭,連滾帶爬就出了小巷子,捂着臉生怕被別人看見。
[小玉,他會不會報警?]S13號很是擔心。
楚玉嗤笑一聲:“他就算去報警,說出去了誰信呀。”
她也了解這種人,大男子主義得很,哪怕臉上帶傷,也決計不肯承認自己是被女人打的,更不可能為這種事報警,所以完全不必擔心。
楚玉揍完渣男,整個人神清氣爽,拎着菜籃子回了家屬院。
她一進家門,就感覺到家裏的氣氛不太對。
楚衛東瞪着一雙大眼睛,質問道:“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楚玉神色平靜,說道:“辦事去了。”
楚多紅絲毫不知道楚玉揍了甘鵬,依舊還沉浸在搶了楚玉男人的快樂中,幸災樂禍地說道:“廚房裏早上的碗都不刷,滿地的衣服也不知道洗,你還吃掉那麽多雞蛋,看媽回來怎麽收拾你。”
“她為什麽要收拾我?我難道不是她的女兒嗎?”楚玉故意問道。
楚多紅立馬說出了老生常談的一番話:
“你自己在家什麽地位心裏沒數?楚多玉楚多玉,真當自己是塊玉呢,你就是楚多餘!多出來的廢物,媽巴不得把你掃地出門呢,養着你都嫌費糧食!你馬上就要從這個家裏滾蛋了!”
這番話是原身的噩夢,午夜夢回時都會忍不住驚醒。
她因為這番話,痛苦地活了幾十年。
楚玉似是感受到她不甘的情緒,眼睛都紅了。
一旁的楚衛東作為這個家裏的小少爺,他不在乎什麽刷碗什麽多餘,更不在意楚玉的情緒變化,頤指氣使道:“你,快去給我做飯!”
楚玉:“我在這個家就是負責做飯嗎?”
楚衛東年紀不大,但卻依舊惡臭:“你不做飯誰做飯?難道還要我堂堂男子漢去做飯?下廚本來就是你們女人的事情。我午飯都沒吃,你跑哪去了?你這個多餘的臭丫頭,是不是故意想餓死我?”
“是。”楚玉回道。
楚衛東聞言一愣:“啊?你說什麽?”
“我故意想餓死你,我反正是多餘的,我就不做飯。”楚玉順着他的話說道。
“你這個臭丫頭,回頭我就跟媽告狀!讓她打死你!”楚衛東作為這個家的幺兒,向來是趙美蘭的心頭肉,他有這樣說話的底氣。
楚玉故意激他:“你不是堂堂男子漢嗎?怎麽不自己動手,非要等媽回來動手,怕自己打不過我?”
楚多紅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楚玉,不明白她這個悶葫蘆,怎麽突然開始挑釁家裏的小皇帝。
楚衛東果然被激怒了:“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臭丫頭!”
楚衛東揮着拳頭就要往楚玉臉上揍。
十五歲小少年,這樣毫無章法的攻擊方式,楚玉一只手都能打十幾個。
楚玉直接捏住他揮拳的那只手,緊接着一推,又在他胳膊肘上重重彈了兩下。
“啊!”
屋子裏頓時響起殺豬般的嚎叫聲。
“疼疼疼!我要告訴媽媽!”楚衛東一邊捂着疼痛的胳膊肘,一邊嘴裏大喊大叫,好像年紀倒退十歲,又變成了個熊孩子。
楚玉一腳踹過去,狹小的地盤裏,楚衛東撞在了茶幾上,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咦,你這個賤丫頭,活該大家都不要你!我一定要讓媽打死你!”楚衛東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楚玉随手撿起地上點什麽東西,直接塞進楚衛東嘴巴裏:“你居然罵我多餘,我不聽!我不聽,我才不是多餘的!媽媽很在乎我!”
楚衛東聞到一股濃郁的惡臭味,他快要瘋了,楚玉居然将楚衛國的臭襪子塞他嘴巴裏!
楚多紅此時也驚呆了,她沒想到楚玉忽然這麽兇,她也沒想到楚玉對媽媽的誤解居然這麽深。
媽媽這個家裏最不在意的人就是楚多玉,她居然這麽傻。
楚玉回過頭來,眼睛如利劍一般盯着她:“你也罵我多餘,沒道理他躺着你還能站着!”
楚多紅不明白楚玉的思路,但剛剛看着楚玉那個身手,她覺得自己多半不是對手,拔腿就想跑。
楚玉怎麽會讓她如願。
原身和楚多紅是孿生姐妹,共用一張臉,明明應該是關系最親近的人,但楚多紅可從來沒客氣過,打小就帶頭孤立孿生姐姐,長大了更是搶親事搶大學。
很快,楚多紅就和楚衛東并排躺在地上了,身上哪哪都疼,嘴裏塞着楚衛國的另一只臭襪子。
楚玉一只腳踹在兩個人身上。
楚玉狀若癫狂:“都是你們!你們搶了媽媽的關注!她明明是在乎我的!我才不是多餘!”
兩人掙紮着想要起身,但剛一擡起頭,立馬又被楚玉踹下去了。
此時忽然傳來鈴聲。
不是下課,而是下班。
兩人眼中頓時迸發出無限歡喜來,雖然躺在地上,但他們卻覺得已經看見希望了,馬上就有人能收拾楚玉了。
“看什麽看?這眼神真讨厭!”
楚玉又一腳踹出去。
兩人頓時不敢看楚玉了,全都眼神亂瞟。
然後,他們就又挨了一腳。
楚玉給出了自己的解釋:“眼睛東張西望的,肯定憋着壞。”
兩人麻了,對視一眼之後,一起閉上了眼睛。
楚玉這一腳踢得更重:“閉上眼睛不看我,這是在心裏罵我呢!”
楚多紅和楚衛東要瘋了,看她不行,不看也不行,睜着眼睛不行,閉上眼睛更不行,這不是有病嗎?
楚玉這人一直都很講道理,具體表現在,她打人時真的會很認真的找理由。
“你剛才左腳先進門!”踢一腳。
“你剛才手指指了我!”甩一巴掌。
“你剛才眼珠子亂動!”
“你今天為什麽要穿藍色!”
……
在父母從工廠回家的這短短十分鐘時間裏,楚多紅和楚衛東從來沒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要不是嘴巴被臭襪子堵着,他們甚至願意開口通過哄騙楚玉媽媽愛她的方式求饒。
等到終于聽得一聲“咯吱”的開門聲,兩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了起來,覺得自己終于等到救星了。
楚玉把自己剛剛打開的門再度合上,一臉和善地問道:“開門透氣果然管用,你們剛剛還躺在地上裝死,現在立馬活過來了,我們繼續讨論一下,到底這個家裏媽媽最在乎誰。”
楚多紅、楚衛東:危!!!
兩人想跑,但楚家地盤實在太小了,楚玉一腳一個,兩人身上又新添一處疼痛的地方。
“你們這麽生龍活虎,動來動去的,果然我的力氣還是太小了。”楚玉說道。
楚多紅和楚衛東原本因為疼痛揉搓傷處的手立馬停了下來,兩個人比賽一般裝木頭人,一動不動。
楚玉又動手将他們打了一頓。
兩人同時用震驚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又要挨打。
楚玉說道:“一會其他人就要回來了,怕揍你們沒空。”
兩人還沒來得及用眼神表示抗議,這一次門口又傳來響動。
“這是幹什麽!楚多玉你發什麽癫!快放開你弟弟妹妹!”趙美蘭的聲音十分尖細。
楚玉一腳又将剛剛爬起來的弟弟妹妹踹到在地,回過頭來,兩眼通紅地盯着趙美蘭,質問道:“媽,他們說我在這個家是多餘的,我其實應該叫楚多餘,是真的嗎?”
趙美蘭尚且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訓斥道:“趕緊把你弟弟妹妹扶起來,你是不是想死啊?”
說着,她就湊上來打算擰楚玉的耳朵。
楚玉滿臉痛苦,先發制人,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大力搖晃,質問:“為什麽你不回答!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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