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第20章

第 20 章

虞煜覺得自己的心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他緊緊握着緩釋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西澤會喜歡他了。

他看上去純淨地如同一捧清泉，勾得人很想去嘗一嘗看他的味道是不是如他表現的那麽甜。

“謝、謝謝。”虞煜不敢多看，他把藥箱收拾好：“我要去跟西澤少爺複命了。”

“嗯。”墨晖看了一眼窗外，銀色的月輝灑下來，讓小路都變得蒼白如雪，像灑滿了剔透的鹽晶。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墨晖看着虞煜的背影，笑了笑。

他無聲地說了一句：“再見，小虞煜。”

**

虞煜這一次離開得非常快，他感覺後面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拉扯他，如果他回過頭，就會陷落進去一般。

所以他一直往前走，屏蔽了自己的所有想法。

在攬月園的門口，西澤正在等着他。

他将虞煜一把拉過來，躲到一個僻靜處，迅速問道：“快快快告訴我，墨晖少校的傷好得怎麽樣？”

“不太樂觀。”虞煜實話實說：“他背後的傷口很新鮮，看上去還沒有結痂。估計還要三五天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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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想起什麽似的，促狹地望着虞煜：“那你幫他換藥了？”

虞煜知道西澤的潛臺詞。

他更想問的顯然是，那他的皮膚光滑嗎？觸感好不好？

虞煜動了動手指。

他想起了墨晖趴在小床上，腰背如同起伏的山巒。

銀白的月光如水一般灑在他的背脊。

傷痕如同一朵朵粉色的山茶花瓣在他的背脊盛開，他每一次指尖的觸碰都會讓花瓣顫動着開合。

“虞煜，輕一點。”墨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手下緊繃的肌肉仿佛這樣告訴他。

所以他的動作更加輕盈。

偶爾他的喉間會溢出好聽的、難忍的悶哼，讓他不由得後脊酥麻，只好用精神力捂住耳朵。

為了不讓自己分心，他動作特別麻利特別迅速，短短二十分鐘換藥就結束了。

直到墨晖披上睡袍，他才迎來解脫。

虞煜突然有點不想和西澤分享這麽隐秘的事情。

于是他卻自然而然地撒了一個謊：“墨晖少校并沒有讓我幫他換藥。”

“哦，那也是正常的。”西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有點遺憾，不過也理所當然地解釋：“以前在軍事學院的時候，就有傳聞說墨晖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他甚至還當衆說過有些alpha的信息素氣味太過刺鼻，讓他們多去洗洗澡。”

回憶起墨晖在軍事學院的時光，西澤顯得容光煥發。

他簡直化身為小道消息的傳播者：“你知道嗎？我聽他們宿舍的人說，墨晖是唯一一個有洗面奶的alpha！一個alpha，居然用洗面奶！有些alpha可是連澡都不洗！”

在一衆粗糙的alpha漢子裏，顯然墨晖有些特立獨行。

但這也是墨晖與其他alpha不一樣的鐵證，他們不自覺地關注他的所有消息。

最讓西澤感到驚訝的是，他發覺自己開始喜歡墨晖的時候，他的朋友對此嗤之以鼻；但沒過多久，他的omega朋友卻很不好意思地來跟他道歉，說自己仿佛也開始關注墨晖，并忍不住給他遞情書了。

“不過我一點也不在乎這個。”

西澤笑得開心：“因為他們都失敗了。既然沒有勝利者，那就沒有輸家。”

“不知道為什麽，墨晖在四年軍事學院的時光裏，一位omega都沒有談。”

“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喜歡哪一種？”

西澤看向虞煜，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覺得他們之間也很有相似之處。

他看上去也和那些狂妄自大的alpha不一樣。

“作為一個alpha，你覺得哪種omega最值得被喜歡？”西澤問。

這顯然是虞煜的盲區。

他瞠目結舌了一會，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一個影像。

雖然他不是一個omega，但是他身上每一個地方似乎都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他顯然不能這樣說，于是虞煜只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要等那個人真正出現才知道。”

“真讨厭。”

西澤笑笑：“你應該說是我，這樣我才會開心。”

虞煜：“……”倒是沒有想到這個答案。

“不過，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每時每刻都會惦念着他，恨不得知道他所有消息，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機會和他産生交集，即使失敗也是非常甜蜜的。就像我惦記着墨晖一樣。”

他嘆了口氣：“可惜你的蘑菇沒有起到什麽效果，雖然今天我吸引了全場大多數目光，但是顯然墨晖還是沒有提起對我的興趣，他看你甚至還多一些。”

虞煜心裏一跳：“是、是嗎？”

“是的。”

西澤肯定道，随即又雀躍起來：“但是今天我新發現了一個非常帥氣的alpha，是愛德華伯爵家的次子，天哪，他的一頭金發是那麽耀眼，我決定轉移目标，多和他接觸看看，這說不準是個很棒的聯姻對象。”

虞煜：“……”你目光還挺寬泛。

但是顯然，虞煜對這位伯爵次子的興趣并不大，西澤說了好一會，見他沒什麽興趣，但始終保持着安靜，便也悻悻止住了話題。

他知道虞煜在耐心等待着什麽。

他看了看黑色的、泛着波光的湖面，嘆了口氣：“要是我把寇丹夫人的消息告訴你的話，恐怕你也要走了。不過我勸你還是留在這裏。”

西澤他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一只墨綠色的小章魚，順着湖邊的水草，滑入了湖中央。

他漸漸吸飽了水，變得漲大。

“現在研究所實力倒退了。大家都對他們的研究避之不及，很多異種基因也并不穩定，出現了很多後遺症。但以前不是那樣，之前他們名聲還算不錯，貴族們也紛紛為了一個接種名額搶破頭。”

西澤轉過頭，看向虞煜：“那段時間，很多人都接到了消息，可以通過捐贈一筆資金，去研究所感染一段很強的異種基因。研究所說，這項技術已經非常成熟。”

“我父親一直擔憂我的精神力太過脆弱，身體也不好，于是也去做了申請。那個時候，我們之間就隐隐流傳了一個消息，這些異種基因都來自研究所一位特殊的實驗體07號。後來又流傳，他其實和我們一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西澤偷偷瞄了一眼虞煜：“我們想看看被異種感染後會發生什麽變異，還偷偷去紅房子那裏看過，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個雜糅的小怪物。但我們很驚訝，你看上去很正常，甚至有點可愛。”

西澤還記得，紅房子的院子裏，那個小alpha。

他身上都是針孔，青青紫紫的，但是精神力波動強到可怕。

起碼在同齡人看來是這樣。

“寇丹夫人還偷偷邀請我們去你家玩，但是那個時候我害怕，不敢去。後來研究所的實驗室爆炸，你消失了，寇丹夫人也被懲罰。我們猜這件事情是她故意策劃的，為的就是把你放跑。”

西澤的精神體用觸手拍打着水面。

它很努力地邀請虞煜一塊兒玩，但是虞煜卻不為所動。

他認真地聽着，仿佛這說的根本不是他的事。

西澤壓低聲音，摸了摸自己的精神體的頭： “你看，這是取自你身上的那一段異種基因。它陪伴和保護我已經有十年了。我一直沒有說的是，這十年來，我一直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它告訴我，它的主體沒有死，藏在某一個角落裏。”

西澤情緒越來越激動亢奮：“你也确實沒有讓我們失望，你真的回來了。”

“我們？”虞煜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是的。”

西澤笑了：“王城至少一半的omega都感染了異種基因。有一大部分都和你有關。”

“你幫了我們。omega不再是弱者。我們不會感謝研究所，但我們感謝你。我們都想知道精神體可以成長鍛煉到什麽地步。”

西澤很好奇，他的精神體再一次勾住了虞煜的腳踝。

但此時的他顯然姿态更為順服。

“我能看看你精神體究竟多大嗎？”

虞煜沉默了，他感知了一下附近的alpha衛兵的精神力網，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精神體出現。

不一會兒，漆黑的精神力開始流淌。

他們宛若實質，從黑色的淡淡霧氣彙聚而來，凝成了一根巨大的觸手。

觸手之後的黑影覆蓋了整片夜空。

西澤驚呆了。

他的精神體被威壓所攝，不由得瑟瑟發抖起來。

“好、好大。”西澤喃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看虞煜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一絲畏懼。

“那我就不怕告訴你了。”

西澤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微微笑道：“本來我還怕你故意去送死來着。”

虞煜也笑了。

他冷漠嚴肅的神情漸漸淡去，變得稍微柔軟了一些。

他坐在西澤旁邊認真聽着那一段他并不了解的往事。

“寇丹夫人本來是一個貴族，她的父親是一位尊貴的子爵，在聖亞特蘭有一塊領地。但是後來她嫁給了一位來自東方的異族人，跟随他一起成為了一名異種研究員。在你逃跑這件事發生之後，研究所很快就發現是寇丹夫人利用了自己的權限幫助你離開。但是看在她父親的份上，她沒有被處死，而是被放逐到野外。”

“我聽到的消息是，她被送到了費力克斯基地服役。”

費力克斯基地？

虞煜知道，那是除了王城和聖亞特蘭之外的第三大基地。

它位于兩者之間，常常向這兩座城市求援。

“謝謝你毫無保留地告訴我這些消息。”虞煜站起身，他抱了抱西澤，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準備離開。

“喂。”

西澤喊住他：“你最好不要去找她。研究所的實驗計劃一直沒有終止。據我所知，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說不準那位研究員旁邊一直會布置着他們的獵犬，一但發現，就會死死咬住你不放。”

虞煜沒有再次回應。

那根觸手的吸盤動了動，輕而易舉地将西澤的精神體吸了起來，然後揉了揉它的腦袋。

他的背影就這樣消失在黑夜中，不見了。

**

第二天，墨晖的機甲降落在城門前。

很多beta眺望着高聳的城樓。

他們望着那一艘銀白色的機甲，死寂的眸子裏燃起了一簇簇火光。

“是清障者！”

“是清障者小隊！”

“王城沒有放棄我們！我們有救了！”

城門被緩緩打開，一皮卡車一皮卡車的貨物被裝在集裝箱中，等待着運送。

它們會在收到清障者小隊送來的安全消息之後再出發，前往一個個衛所，然後運往一個個基地。

這些alpha放出可怖的精神力威壓，宣告着自己很不好惹。

這顯然很有用，許多看到物資開始變得狂熱的野外民衆漸漸老實了下來，他們開始将消息奔走相告，王城下聚集的流浪漢也漸漸散開，準備回到原來的駐紮地，等待着物資的分發。

虞煜當天晚上就離開了財政大臣府。

他先是到黑市，那個沒用的終端被他變賣掉，換成了一個五平方的儲物器。

然後将他身上所有的帝國幣也取出來，換成了廉價營養劑。

他在救濟所領了omega的專屬防護服，薅走了最後一絲好處。

已經淩晨四點了，屠宰場牽出了一頭精心飼養的黃牛，新鮮的剛宰殺完畢的牛肉還冒着熱氣。

他把侍者服扔掉，換回了自己的黑衣黑褲。

儲物器小小的平方空間裏好端端地擺放着一件折好的白襯衫，然後是一份還沒來得及炙烤的鮮牛肉。

虞煜将精神力幻化成的粗粗的鏈子系在腰間，鎖扣扣在車底。他将黑色粗繩繞成了一個十字，就這樣躺在上面。

繩子上長出了大大小小的吸盤，固定十分牢靠。

虞煜身形輕薄，如黑霧一般的精神力小心地籠罩在他的周圍，早上，來駕車的alpha環視一圈，并沒有發現他。

他聽到頭上有機甲的轟鳴聲，而皮卡車也在民衆的歡呼聲中緩緩啓動。

這一批物資的目的地他非常清楚，那就是聖亞特蘭，他們一定會經過費力克斯基地。

他就這樣随着墨晖的艦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