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二十天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二十天

回到皇宮之中，整個西瑤殿都沉默得可怕。

宋闕瞞人的功夫十分好，別說她了，就是其他但凡與西瑤殿有關的宮女都沒有收到要選秀的消息。選秀女并非小事情，每次都是需要花費巨大的開銷，而主理此事的人也應該是皇後才是，他卻非要瞞住她。

葉玉鸾奔波了一天，原本以為此次出宮順道還能散散心，卻不成想不光知道了母親當初去世的真正原因，還被宋闕氣得不行。在宮人的侍奉下沐浴更衣，泡了許久的熱水，心中的郁氣才散了些。

翌日一早，阿粟領着一群人去了內務府。

那總管太監姓康，年紀已經有五十多，是宮裏資歷比較老的太監，他一見到阿粟氣勢洶洶的過來，便是知道皇上吩咐他們要瞞的事情已經暴露了。不過他當初接到這個活計的時候，便問過皇上，若是皇後知道了該怎麽辦。

“康公公，許久不見，越發威風了。”阿粟冷着臉，她昨夜氣得一夜都沒有睡着！選秀，這麽大的事情，皇上居然瞞着她們娘娘！這簡直是不把娘娘放在眼裏！

“哪敢哪敢呢……不知道阿粟姑娘來所為何事啊？是不是皇後娘娘那裏又什麽地方內務府供應不周的？”

康公公陪着笑，衣袖拂過凳子，“阿粟姑娘快坐，喝點茶歇歇。”

“不必了。”阿粟伸出手，“我們娘娘要今年入選秀女之人的名單。”

“是，是，馬上去拿。”康公公吩咐身後的幹兒子抓緊去拿。

一本厚厚的冊子放在托盤上，遞交給阿粟。

她收下，臉上的表情略緩，繼續道：“康公公，從今日起，所有選秀事宜都由皇後娘娘過目，陛下忙于朝政，有些事情該是咱們娘娘做的，就不必勞煩陛下了。”

“是，咱家一定按照娘娘的要求來辦。”

康公公答應得如此爽快，反而讓阿粟有些困惑。

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推诿一番，問過陛下的意思再答應嗎？這麽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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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困惑的不止阿粟一個。

“幹爹，咱們是不是該先問過皇上啊，皇後娘娘說什麽咱就做什麽嗎？”

康公公送走阿粟她們，看了眼自己幹兒子清澈愚蠢的眼神，敲了敲他的腦瓜子，“這就是陛下的意思。”

當初他問陛下，若是皇後知道了，他要如何處置。

陛下當時沉默了許久，才說：“皇後想要做什麽，你們便都依着她。只要選秀順利進行便好。”

康公公便明白，這宮裏傳言的那些皇後娘娘即将失寵的消息皆為不實。依他看，帝後感情甚篤。

另一邊，消息也迅速傳到了宋闕耳中。

“她竟然知道得這麽快，究竟是從哪裏漏出去？”

一邊的王林有些無奈，“陛下，這事說起來也是巧了，娘娘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恰好碰見外面的人在談論選秀的事情，因此便知道了。”

宋闕朝清正殿外走。

“陛下這是要去哪？”王林連忙跟上，卻沒等走出清正殿，宋闕便停了。

“王林，朕記得上次南疆來朝貢的物品之中，似乎是有一個粉陶雙環耳盒，給皇後送過去。”

“是。”王林笑說，“那物件兒老奴有印象，十分的精致漂亮，若是娘娘見了必定歡喜。”

下午。

宋闕狀似無意的問，“東西送過去了？”

“是。”

“皇後可有說些什麽？”

“皇後什麽也沒說，就讓奴才回來了。”

王林擦擦汗。

當晚，宋闕召幸了靈嫔。

靈嫔睡在軟塌上，眼睜睜看着皇帝坐在桌前等了半夜。靈嫔覺得聖上應該是在等皇後來找他，像個尋常的女子一樣，撒嬌撒潑。

但是，皇帝還是太不了解皇後，或者說，皇帝還是不太了解女人。越是這樣做，越是會把人越推越遠。

接連幾日，宋闕都沒能見到葉玉鸾，心中逐漸煩躁。每日的珍寶流水一般送到西瑤殿，卻換不來皇後的一句溫言。兩人不相見，宮裏流言更甚，帝後不合的消息廣為人知。

日子漸漸過去，葉玉鸾忙碌之餘根本無暇顧及于這位皇帝的心思，調查完所有秀女的家世背景，心中有了思量。正式大選這天，皇宮裏空前熱鬧，就連葉玉鸾都被這難得的新鮮人感染，心情愉悅。

阿粟心情卻不怎麽好，“娘娘怎麽還笑得出來，要是換做我，早就要膈應死了。”

“皇帝的身邊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早在我嫁給他的時候就知道。”葉玉鸾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妝容得體大方，宮裝華貴典雅，很是滿意，“如果能得一人心便是最好，若是不能，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不錯。”

她頓了頓，揉揉阿粟的腦袋，“再不濟，便離開他，帶着阿粟遠走高飛。到時候我們租下一個門面，做個小本生意，到時候我扮男裝，做你的相公，你做我的嬌嬌娘子。”

阿粟樂不可□□可就太好了！奴婢一定好好侍奉，絕不讓您累着。”

兩人笑作一團，朝外走去，步辇在外等着，要接她去殿前與皇帝一起選秀女。

一出門，兩人的笑聲頓時止住了。宋闕就站在門外，不知道聽了多久，臉色陰沉得可怕。他轉身就走，背影都帶着怒氣。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又犯病了嗎？

葉玉鸾輕咳了一聲，真是小氣的男人，怕是聽見她的玩笑話便生氣了。

殿前，葉玉鸾與宋闕到的時候，殿上已經十分熱鬧，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

太後坐在側位，宋茹珠坐在她的下首。靈嫔坐在一旁，身後還站着一個侍衛服飾的薛萬。

看見她來了，衆人的表情也都各不相同。

葉玉鸾莞爾一笑，對着太後行禮，入座後，其餘人又朝她與宋闕行禮。

見宋茹珠撇嘴不樂意的樣子，葉玉鸾覺得這個公主怎麽如此別扭，不想要看見她，還非要來這裏湊熱鬧。太後也真是寵着她，想來這些日子不見，母女倆又和好了。

“許久不見常錦公主，能與母後解開誤會重修于好，本宮當真是高興。”此話一出，太後與宋茹珠兩人臉上的表情具是一僵。

太後勉強笑道：“皇後這是說的什麽話，一家人哪裏有隔夜仇。”

葉玉鸾附和：“母後說的是。”

時辰一到，小太監便提着嗓子喊一輪又一輪的秀女進來。

“吏部尚書之女，崔瑩蘭，大理寺卿之女，龐秋瀚……”葉玉鸾一一與名單對照，指着其中一個纖瘦高挑的女子，“這個龐秋瀚，陛下覺得可否中意？”

宋闕幽幽的看着她，“皇後中意？”

“龐秋瀚從小就在大理寺長大，雖是女兒身，卻學了一手斷案的本領。只是沒想到，她的弟弟卻是個不學無術的，沾染上賭瘾，欠了一屁股債。家中祖母原本就重男輕女，竟然打算将她嫁給一個富商的傻兒子，只要付出高額的彩禮。”葉玉鸾喝了口茶，壓低了聲音，“臣妾覺得可以留下，若是入不了皇宮，便只能嫁給一個傻子了，聽說她已經上吊了兩次，雖然都被及時救下，保不準之後還能不能活下。”

“皇後這是打算救她于水火，當真是仁慈得很。”

“陛下謬贊。”

“蘇碧琴，心上人戰死，留下吧。”

“好。”

“這位……”

“留。”

到了後面，幾乎只要葉玉鸾一開口，宋闕便将人留下。

葉玉鸾選的這些人，要麽是心如死灰的女人，要麽是急于脫離苦海的，各有各的缺點，只有一個共同：絕對不會惹是生非。看來葉玉鸾這個皇後當真是一點也不想管理一個錯綜複雜的後宮，只想要清淨日子。

難怪對選秀如此上心。

他都要懷疑起來，葉玉鸾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太傅之孫，龐清霜。”

太監尖細的聲音将幾人的心思全都拉了回來，這位便是今日的重頭戲，太傅的孫女，按照慣例問了幾句，便讓她留下。

葉玉鸾發現這個龐清霜就是之前在屋檐下看見的，躲雨的那位小姐。

“這位小姐可是對陛下情根深種，陛下可莫要辜負人家。”

“皇後不必憂心，朕自然不會。”

選秀順利結束，一想到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太後臉上的褶子都要笑深了許多。雖說皇後的肚子不争氣，但是現在一下子來了這麽多肚子，總有一個能給她生個乖孫孫，對着皇後更是連連誇贊。

而她身後的宋茹珠臉色就難看了許多，盡管撐着笑容，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不高興。

葉玉鸾對她這個奇怪的反應當真是困惑，怎麽是誰嫁給宋闕她都不高興嗎？這個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選秀結束了，兩百多個秀女，只留下了十二個，不算少，也不算多。

宮裏空蕩蕩的殿宇住進了衆位秀女，一一給了位份後，便要每日都要請安了。葉玉鸾頭疼不已，不過是一月左右的功夫，便深覺生活都沒有樂趣。

于是，某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清晨，葉玉鸾病了。

得到消息的宋闕連忙趕過來，卻不期然對上了一整個殿宇的陌生女子。他微微皺眉，周身環繞着陰郁的氣息，質問道：“怎麽這麽多人？”

碧潭回複：“每日妃嫔都要來找皇後娘娘請安，今日娘娘一醒便覺得全身乏力，衆位娘娘擔憂便留下了。”

宋闕聽完，薄唇微啓，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讓她們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