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忘川無相見

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在抵達地府的第一時間,風愉淩連氣息都還沒有喘勻,就直接被孟婆趕鴨子上架扔到了鬼門關。

與風愉淩上一次過來的時候不一樣,因為現在是正常上班時間，一衆冥神統統沒有休息,所以整個都是一副熱鬧的景象。

正所謂：“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作為天地運行之中樞,地府乃是輪回往生重地,平日裏也無人敢在此處放肆，所以不管什麽時候,看上去總是一副井井有條的樣子。

“這麽多的嘛……”

站在鬼門關前邊,風愉淩被迎面飄過來的一群游魂野鬼吓了一跳，連忙讓開了道路。

可是仔細一看，風愉淩卻是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原本一大群亡靈都都停留在鬼門關，風愉淩還以為那些都是等待入境的魂魄,但是現在她卻發現它們身上都纏繞着若隐若現的怨氣。

如此大量的怨魂不可能全都來自陽間,反而忘川河底有不少，難道是沉睡在其中老鬼跑出來了？

“喂，你就是孟婆找來幫忙的？”

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正在風愉淩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找個人詢問一下自己職責的時候,一個狂野的聲音忽然在她背後響起。

風愉淩下意識回頭一看,結果就見到了一顆碩大無比的牛頭——

“你好。”

微微颔首,表示對方說對了，風愉淩也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

這段時間的神明生涯到底不是白過的,所以風愉淩現在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各種非人類存在。

她自己已經是其中的一員了，當然只能适應，要不然彼此見面的時候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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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嘛，她都已經站在地府了，那碰見牛頭馬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作為鎮守在鬼門關的兩大護法神，牛頭馬面就與他們的名字一樣，樣子也十分形象。

早在風愉淩被孟婆扔到鬼門關的時候，她就引起了周圍冥神的注意。

不過黑白無常之前的鬼差正在忙着押送亡魂，一個個都快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個使了，好奇心自然沒那麽大。

與他們不同，牛頭馬面只需要看好門戶就行，理所當然也就更加清閑自在。

牛頭冥神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瞪着自己的牛眼看着風愉淩。

大家都是神明，牛頭自然無法看穿風愉淩，而她同樣也大大方方地回望過去，“我的确是來幫忙的。”

“那孟婆應該也與你說了，如今好幾個世界都發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變動，以至于大量亡魂湧入，我們也沒有辦法……”

不僅如此，因為陌生的亡靈突然來到地方，卻是還驚醒了沉睡在忘川河底的厲鬼怨魂。

說起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亡靈越來越多，要不是鬼門關前升起屏障，只怕那些厲鬼都要通通湧進來了。

然而牛頭這句話也是真的，因為現在地府那能夠派出去的陰差統統都派了出去，其餘正在休假的也紛紛被叫了回來。

即便如此，依舊杯水車薪，只能緩解一時的壓力，卻無法從源頭上根本解決問題。

在這種時候，凡是有點人脈的神明，在上級的默許下，全都跑去拉外援了。

孟婆雖然位高權重，同樣也不例外，所以風愉淩就被抓壯丁了。

“我明白了。”

聽完了牛頭的敘述，風愉淩對于目前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大致上的了解。

馬面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同時舉着自己手中那柄鋼叉指向前方，“你要工作的地方就在那裏。”

短短一句話，看起來這位與他的同事不一樣，說話都是言簡意駭的風格。

“多謝二位告知。”

風愉淩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向黃泉路。

牛頭馬面剛開啓結界，那些被擋在外面的亡靈就好比你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瞬間就湧了過來。

“就不能一個個來，有點秩序嗎？”

将拐杖放在一邊，風愉淩擡手一召，一盞巴掌大小的蓮花燈被她拖在了手中。

這是風愉淩全身上下，除了烏木拐杖之外，唯一的第二件法寶。

當時采集萬家燈火，最後才鍛煉出了這盞蓮花燈，本來風愉淩就想用它作為自己以後的護身利器，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亡魂屬陰，火燭屬陽，所以那些孤魂野鬼一見到火光，紛紛如同看見天敵一般飛快退去。

風愉淩手掌用力一拍，蓮花燈自行懸浮到她頭頂，卻是将周圍三尺之內的空間都清理了出來，至少不會再讓人沒有立足之地。

“你自己小心一點，它們已經很多年沒出來晃了，很兇的！”

牛頭馬面的提醒姍姍來遲，風愉淩為了不分心，只能對着他們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已經知道。

按照地府的規矩，人死之後會有鬼差來勾魂，然後要過鬼門關、經黃泉路，最後經過審判，才能決定究竟能否投胎往生。

在黃泉路與冥府之間，由一條大河劃之為分界，那河便喚作“忘川”。

忘川河，乃是黃泉的支流之一，其河水呈血黃色，裏面盡是那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同時蟲蛇滿布，隔着老遠就有一股腥風撲面。

風愉淩如今的工作是接引亡魂，可是一大群厲鬼正堵在鬼門關外，她必須殺出一條通道才能夠出去。

這對于一個土地神而言，簡直是有點強神所難，還好風愉淩有着相應的法寶，這才沒有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黃泉條路，她不久之前剛剛走，可現在再一次踏上去，風愉淩卻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等她好不容易憑借燈火殺出重圍，迎面就撞上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咦，你看那不是那誰嘛！”

黑白無常剛剛從人界回來，沒想到就遇見了風愉淩。

不過白無常有點健忘，雖然覺得風愉淩十分面善，卻愣是叫不出她的名字。

“風愉淩。”

好在他的同僚完全不像他，黑無常總體來說還是比較靠譜的，至少沒有忘了風愉淩。

事實上，作為神明，他們的記憶力的應該是非常好，可也不知道白無常是怎麽一回事兒，總是三天兩頭就忘着忘那。

因為這個緣故，私底下很多冥神都猜測對方之前應該是金魚精，所以哪怕成神之後也是從七秒的記憶變成了七個時辰的記憶。

不過就在黑無常叫出風愉淩名字的同時，被他們用拘魂鎖牽着的男子眼皮一動，忽然悠悠轉醒。

“你們回來了？”

風愉淩也發現了這組黑白無常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兩個，而瞧着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她就能夠肯定，這兩位絕對是剛從人界回來。

自從絕地天通之後，先天古神紛紛前往天界隐居，而餘下的神明也被不許再停留在大地之上。

即便是存在于人間，神明也會受到天道之力的壓制，所以時間一久，神明往往都會選擇在自己的廟宇中開辟空間。

因為自身神職的關系，黑白無常作為“十大陰帥”之二，同時還肩負着“勾魂使者”的使命。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從早忙到晚的那一批冥神——

“哎，你怎麽來了？”

突然見到熟人，這無疑是很令人開心的事情。

對于出現在此的風愉淩，兩位無常也感覺十分驚訝。

如今都快過年了，按照天規安排，風愉淩既然成為了土地婆，那現在應該在九重天上才對吧？

“我是來加班的——”

瞧着他們那一臉奇怪的表情，風愉淩就覺得很無奈，“在天宮的時候碰見了孟婆，然後聽說了地府的情況，所以我就來了。”

雖然并非自己主動要來，可到底還是自願的，所以風愉淩也盡量沒有表現出怨念。

又不是無償勞動，孟婆老太太當時可是說的好好的，會給風愉淩一個大紅包。

正是因為待遇十分豐厚，所以風愉淩最後心裏還是覺得十分美滋滋。

“哦哦，我懂了！”

聽風愉淩這麽一說，白無常拍了拍手，“說起來，我們之前可是看見好多土地神了，那可都是你的同事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天下的土地神實在太多了，風愉淩能夠認識的也是只手可數。

“哎，你不說我都要忘了，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了！”

被白無常一提醒，風愉淩突然間回想起自己這一次是跑過來加班，而并非旅游觀光的。

打斷了一直喋喋不休，仿佛具有話唠屬性的白無常，風愉淩喘了一口氣，“你們這是剛接了人吧？來來來，交給我，我是來加班的。”

正說着，風愉淩就轉頭看向黑白無常身後的那個魂魄，“好像挺年輕啊？”

只是一看到對方的樣子，她原本還很燦爛的笑意忽然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