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藍色的劃粉在他指腹留下痕跡,很朦胧的顏色

第14章 藍色的劃粉在他指腹留下痕跡,很朦胧的顏色

方修齊的工作室成立已經三年,跟不少的時尚活動都有過合作,在業界也小有名氣。

他本人挺低調的,也沒開通什麽社交平臺,跟他做的風格挺類似,用現在的話講叫“old money”。

周可手底下兩個實習生,孫欣琪碩士念的就是知産方向,跟這起案子剛好對口,周可就只帶了她一起。

二人到的時候,方修齊的助理呂昂就等在門口。

周可撓了撓手腕上被秋蚊子咬出的包,禮貌地道謝。

“方老師他們正在過會。”呂昂走在前面,“估計還要有一會兒,我先帶你們去調記錄。”

孫欣琪看了一路的高級時裝,時不時跟周可咬耳朵,發出“這麽貴”和“怎麽這也能這麽貴”之類的感嘆。

周可看得目不暇接,心說怪不得能這麽不在乎律師費,這裏随便賣兩件衣服出去都能抵得過這起案子的費用了。

繞過忙碌的辦公區,呂昂在一扇玻璃門前停下。透過門可以看見裏面頂天立地的書架,放滿了文件夾,幾乎沒什麽空隙。

周可心裏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問道:“你們的記錄是用電腦的吧”

“不是。”呂昂還是擊碎了她最後的一絲幻想。“我們這裏的設計師都是用手繪。”

“你們不用電子稿确定最終細節嗎不會有人理解不了嗎”孫欣琪問。

呂昂微微挺直了腰:“我們一般只接定制,就算量産同一件衣服最多也不會超過五件。所以一般都是由設計師親自完成。”

“所以,我們要在這裏。”周可掃了一眼林立的書架,“自己找出所有相關的......手稿”

“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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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淨利落的回答。

周可松了口氣。

“我會幫你們找的。”呂昂隔着玻璃門,指向角落裏的堆滿了文件夾的辦公桌,“那裏就是一部分。

“.....”

謝謝。并沒有覺得這樣就輕松了。

周可沒說話,卸下肩膀上的背包,“好,那我們就開始了。”

“不不不。”呂昂連忙擺手,“這裏不能辦公。”他指了指牆上的指紋器,“而且,我沒有開門的權限。”

孫欣琪:“那我們怎麽辦”

他一頓,聲音弱了下去:“這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周可眼神無語。

“方老師還沒來得及跟我說。”呂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沒事兒。”周可轉動着左手的尾戒,“那我們就等等好了。”

約莫半小時後,方修齊終于姍姍來遲。

他脖子上挂着一截白色的皮尺,真有那麽點裁縫的意思。

周可合上電腦,朝他點頭:“方總。”

“不好意思。”方修齊面露歉色,“讓你們久等了。”

周可沒接話,微笑道:“我們要在哪裏看那些手稿呢”

“我的辦公室。”方修齊道,“這些東西确實很特殊。我不是信不過你們,是自從......”他頓了頓,自嘲道,“我有點信不過自己人了。”

方修齊的辦公室跟周可想象中的有點不大一樣。

她原本以為做時尚行業的人,辦公的地方應該充滿了藝術的色彩,但其實并沒有。

除了正中央的裁剪工作臺模特以外,跟尋常寫字樓裏的也沒有什麽不同。

就是一件,很普通的辦公室。

普通到不像是老板的。

方修齊将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收到架子上,詢問道:“這裏可以嗎”

周可點頭,“非常可以。”

“好,那你們先坐,我去搬手稿。”方修齊說着,打開抽屜,從裏面又拿出一些文件,“這些是你說的需要的合同。”

“好的。”周可翻着文件,“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讓你們的法務過來一趟。我想有些東西,我們直接交接會比較好。”

“抱歉周律,恐怕不能,我們的法務,前不久剛剛離職,目前還沒有找到合适的。”

“那——”周可眼裏的光一瞬即逝,裝出惋惜:“可真是遺憾。”

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能拿下跟方修齊的長期合作,她的年薪就可以從近百萬正式躍居百萬行列了。

這樣算下去,升 par 那不是遲早的事

辦公桌讓給了周可,方修齊便抱着東西到了裁縫臺。

即将發行的新款被人拿走提前發布,他只能把那些成品換下來。

一周時間趕出兩件成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一向對作品要求很高,搜羅舊稿後,未能找到一點可取之處,最終決定重新開始。

寬敞的辦公室一時間陷入寂靜,只偶爾聽得一兩聲交談。

方修齊嘆了口氣,手腕來回将那張完成了一半的畫稿塗了個亂七八糟。

他身邊打下手的呂昂吓了一跳,小聲地問沒事吧。

方修齊搖頭,起身去到茶水臺,選了一罐茉莉香片打開。

在外留學多年,他還是沒能養成喝咖啡的習慣,清醇的茶葉更符合他的口味。

等待茶水煮沸的空隙,方修齊不可避免地捕獲到一陣小小的嘈雜,看向“熱鬧”的辦公桌。

周可手裏拿着份手稿,略微偏頭,神色認真又專注,一邊比劃着,一邊跟身邊的孫欣琪很小聲地讨論着。停下時,便不停轉動着左手戴着的尾戒。

手機鈴聲響起,她擡眼去看,緊接着眉頭蹙起,眸中劃過幾絲不耐,還是站起身,越過他走到了門外。

方修齊鼻尖輕動,覺得她帶起的一陣風,竟隐約蓋過了升騰的茶香。

玻璃門開合的那一瞬,她接通了電話,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冰冷:“錢誠,你有病吧。”

周可跟錢誠是在飯局上認識的。他是風投經理的助理,她是轉正快兩年的律師,兩人恰巧擁有同一個客戶。

錢誠那時剛入行,周可教了他不少事情,幫他拿下過幾個客戶;他也積極地給她介紹案源。後來戀愛,兩個人更是達成了所有意義上的各取所需。

今時不同往日,面對出軌的前男友,周可當然不會輕易地将此事揭過。

分手之後她一直沒怎麽宣揚原因。一直等到個飯局,席上不僅有很多共友,還有錢誠的某個客戶。她立馬擺出借酒消愁的架勢,裝成酒醉把這事兒說了。

她人緣一直很好,加上一直以來維系的形象,飯桌上的人都大罵錢誠是個瞎眼的人渣。

周可則扮演着大度的前女友,全身而退,除了個“缺心眼兒”的偏褒義評價以外,沒帶走一絲怨怼。

“我是想問你消氣沒有。”錢誠說。

周可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哪位啊哥。

“我們早就分手了。”周可回他,“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如果不是兩人工作上還有一些重疊需要交流的地方,她早就把他拉黑了。

錢誠語氣洩了那股輕松勁兒,“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能不能——”

“不能。”周可平淡回複,“什麽都不能。”

他頓了頓,道:“金總跟我解約了。”

周可說:“怎麽,來找我興師問罪”

“不,是我活該。”錢誠情緒低沉,“是我自找的。”

周可心中冷笑,她不想跟他浪費太多時間。“我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絕不可能。”

分手後還癡纏的前男友,還能有什麽意圖,要麽是複合,要麽是想得到句原諒求個心安理得。

不管哪一種,周可都不會讓他如願。

就在她即将按下挂斷鍵的時候,錢誠急急地說:“如果是有案子呢”

周可動作一頓。

在此間隙,錢誠已經介紹起了案子的大致情況。

周可在“不想跟他繼續牽扯”和“想做案子”中來回搖擺,略微思忖之後,她直接挂掉電話,将他的喋喋不休徹底阻斷。

老實說,标的很動聽,周可在腦海中折算出了一個相當滿意的律師費。

可介紹對象是錢誠,就意味着她收下了他的“人情”。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走出拐角,竟撞見方修齊。

他舉了舉手裏的空杯子,欲蓋彌彰地說:“我來洗杯子。”

“沒事兒。”周可落落大方道,“好奇嘛,人之常情。”

聞言,方修齊也不遮掩了,直接地問:“周律剛才是......解決感情問題”

“前男友要給我介紹案源。”周可說。

她從不在這種事情上扭捏。

恰恰相反,告訴客戶一些他們以為的“秘密”,形成羁絆,可以讓這段合作關系更多一些信任。

“周律同意了”

“當然沒有。”

方修齊揚眉。她飛機上抓住一兩個關鍵詞,就上來遞名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沒想到這次會因為“感情糾紛”而放棄到手的機會。

“你們律師不是都很理性嗎”

周可:“如果我是和平分手,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比如剛開始跟錢誠的那個共同客戶,實際上就是她另一個前男友介紹給她的。

“但可惜,他出軌了,我們鬧得很難看。因此,他還失去了一個不小的客戶。”她不卑不亢地回,“在這種情況下,從他手裏拿案源,麻煩事兒可不少。”

周可從大二暑假開始就在律所實習,被安排的第一個活兒就是去醫院骨科拉案源。

骨科裏常有車禍送來的病人,周可那會兒得挨個兒病床問:您好,您這傷是自己不小心呢還是給車撞的

先不管傷勢怎樣、金額多少,必須先舍出臉面,對着陌生人把律所推銷出去。

有時候遇見态度不好的,橫眉冷對,罵她晦氣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這一身人情世故,就是在罵聲中練出來的。

幹這行是不要臉,但也有限度。

比如這種短期內收益,後患無窮的機會,她絕不會要。

方修齊:“我一開始以為你只是個花瓶。”

“謝謝誇獎。”周可笑道,“不過如果你這句話後面沒有‘但是’,我可就不會這麽開心了。”

“當然有。”方修齊唇角微揚,“但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專業。”

“所以您大可放心。”周可雙手揣兜,語氣輕松,“我不會讓您後悔選擇我。”

一連三天,方修齊跟呂昂都變成了苦力,時不時地奔波在辦公室和檔案室之間。

周可跟孫欣琪忙得昏天黑地,方修齊也好不到哪裏去,好不容易才定下來最終版的設計稿,正式開工。

轉眼過了小半月,證據準備正式收尾,周可她們輕松了一些,方修齊也要出發去國外參展了。

辦公室裏到處都是布料特有的那種淡淡味道。

方修齊低着頭,眉骨深刻端正,鼻梁上的金屬邊眼鏡,壓下幾分鋒利。

周可忙裏偷閑看了一眼,便在他身上停住。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她第一次就發現了。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明顯,凸起關節處泛着不甚明顯的粉。

現在那手尋到脖頸處,取下皮尺,按在布料上,固定拉緊。

摩挲、丈量、捏皺、輕撫。

藍色的劃粉在他指腹留下痕跡,很朦胧的顏色。

周可覺得他這樣很色。

緊接着她想到了另外一雙手。

一樣的好看修長,不同的是那雙手的指腹間染上的不是朦胧的藍,而是另外一種黏膩的、晶瑩的......

停!

周可腦海中警鈴大作。

到底是怎麽從方修齊聯想到裴紀航的!

在這樣的場合,腦子裏全是那種畫面!

她低頭,心中譴責一番自己的不專業,有些別扭地夾起腿,又扯開一點領口,讓風灌進來吹走頰邊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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