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商人
第二十八章:商人
冬令營結束後,學校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做了總結表彰大會,許霧所在的榆肅一中代表隊,在本次冬令營競賽中,是整個榆肅市取得獎項數目最多的學校,其中一等獎一共十位,許霧就在其中之一。
許霧站在主席臺上領獎,一手拿着獎狀一手拿着獎牌,拍照的一瞬間眼睛卻看向臺下的某個方向。
池煜難得按時出席一次周一的升旗儀式,一旁的謝成和周言都困得東倒西歪,哈欠連天,唯獨他,穿着整齊的校服,身高腿長地立在隊伍的最後方,站得穩當,眉梢眼角帶着淺淡的笑意,凝視着臺上那個優秀的小姑娘。
他們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交彙,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掏出一早就準備好的相機,在主席臺下攝影師摁下快門的一瞬間,池煜也同時摁下自己手中的快門。
冬日晴朗的早晨,站在臺上含着笑意的少女,暖光照在她的身上,連發絲都在悄悄反光,一雙漂亮的狐貍眼凝着他的方向,眉眼彎彎,手裏大紅色的獎狀和金色的獎牌同她一樣,耀眼奪目。
相機小小的方屏幕裏,裝着優秀又明媚的少女,旁邊的所有人在此刻都變成虛化的背景,一想到那麽優秀的人是自己的,他就忍不住開心。
時間的齒輪向前邁進,平淡的日子照常過着。
臨近元旦,榆肅的冬日也愈發寒冷,但這個冬天,許霧的生活裏有了池煜的闖入,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學校的學習還是那麽忙碌,只是池煜很少再翹課睡覺,即使懶得聽,也會在側首看到許霧認真的側臉時,繼續揚着頭逼自己聽課,她那麽努力,那他也要追上,做不到齊頭并進,最起碼也要做到窮追不舍吧。
在學校裏,許霧課間除了自己學習做題,就是在給池煜答疑解惑,每每有男生過來找許霧求解題目,都會被池煜的一張臭臉吓走。
許霧都無奈,這人怎麽什麽醋都吃啊。
謝成坐在前側都忍不住皺眉扭頭,“這是幹啥呢,咋跟狼崽子護食一樣?”
越米樂早在冬令營回來後,就意識到許霧和池煜之間的不對勁,連忙扯着謝成回頭,“懂不懂啊你,這是人家小情侶之間的相處模式。”
“卧槽?唔!”
謝成一雙眼瞪得老大,屁股下的椅子被池煜踹了一腳,他呼之欲出的驚訝被生生扼在喉嚨裏,他捂住自己的嘴,苦着一張臉去看周言,結果後者給了他一個看呆瓜的白眼,就繼續低頭看雜志。
“合着搞了半天,就我不知道呗?!”
“不然呢?”越米樂将手下的物理卷子翻了個面,頭都不擡地繼續做題。
“卧槽你們真是…太不仗義了!”
“閉嘴吧你。”
對于池煜的變化,大家剛開始還驚訝,到後來也就習慣了,老陳看着池煜的變化,樂得不行,甚至還給池國東打去電話,說池煜最近真的有在變好,電話那頭的男人難得沉默了一下,給老陳道謝的同時,轉手就又給池煜卡上多打了十萬塊。
電話打給池煜,池煜照例不接拉黑,直到他電話打到家裏阿姨時,才知道池煜已經有段日子沒回家吃飯了,池國東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
池煜沒回家,自然是賴在許霧那裏不走,她怎麽趕都沒用,後來也就随他了。
他倒好,甚至把那次許霧取出來的房租又偷偷塞回去,被她發現後,又怎麽都不肯收回,只說多收留自己幾晚就好,還可以提供免費暖床服務。
于是她成功被他帶偏,被壓在那張小床上,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深冬的夜晚。
在學校裏也是除了學習的交流之外,他們之間很少有其他的,但池煜一整天幾乎都粘在座位上,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待在許霧的身邊,即使是什麽都不做,他光是看着她,心裏都開心,每每許霧被他盯得臉紅,才稍微收斂一點。
這一舉動,被周言戲稱為“望妻石”,越米樂表示自己根本沒眼看,池煜都快取代她這個閨蜜陪在許霧身邊的時間了。
為了避嫌,他們還是不會一起放學回家,許霧照例很早回去,只是池煜很少再去電玩城或者臺球室耗時間,反而會去周父周母家打包一些許霧愛吃的面食,再回到家屬院的那個房子裏。
寒冷的冬夜裏,他站在門口,只需伸手敲三下門,那道大門便會被打開,裏面是溫暖的室內,門內站着他的小姑娘,他們會在那張小小的黃木餐桌上,吃完每一頓平凡卻溫暖的飯菜。
讓他恍惚間有了種回到過去的感覺,就仿佛,張茹還在一樣。
晚飯再也不是,那個豪華空洞的大房子裏,經常無人問津的冰冷菜肴。
元旦學校放三天假,臨放學前,越米樂說要不要去小聚一下,順道去看今晚的跨年煙花,許霧點頭應下,偷偷發短信問池煜,他自然是要跟來,越米樂知道後,對此表示嫌棄。
自從池煜和許霧在一起的事情被當事人自己承認之後,越米樂對池煜就沒了原先的畏懼,反而處處嫌棄,覺得他占據了許霧太多時間,要不是看他對許霧實在是好的沒話說,早就勸分了。
其實臨放假這天池煜并不在學校,池國東幫他請了一天的假,說要帶他趕在跨年之前去一趟徽南,去祭拜張茹,也算是陪張茹提前跨年。
結果走在半路上公司裏有事,池國東被臨時叫了回去,自己叫了車,讓司機先送池煜去徽南。
池煜對此冷笑一聲,他就知道,這個男人會有幾分重視張茹,從前如此,現在亦如是,只要公司稍微有點事,就能撇下所有。
池國東是商人,重利輕別離,眼裏只有公司,從來都沒有他和張茹。
而張茹也是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漫長等待中,消磨掉對這個男人最後的感情,開始後悔當初自己不顧一切的決定,後悔為了這個男人,連自己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于是她撇下所有,包括池煜在內,然後獨自離開,從此游歷四方,畫她最愛的油畫,過她曾經最向往的生活。
可她只認為池國東能帶給池煜好的物質條件,卻沒有想過,在她離開後的這些年裏,池煜和池國東的父子關系一直僵硬,過得怎麽會開心。
池煜叛逆不服管教,不學無術,流連街頭不回家,虛耗光陰,只是因為那幽暗空蕩的所謂的家裏,不會有人真正關心愛護他,要是每日回去都要面對那華麗的牢籠,那他寧可自己從未降生在這世上。
年幼的池煜甚至還幻想過,要是自己做出更惡劣的事,張茹是不是就會回來看自己,可理智告訴他,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這麽做,而且做了,她也不會回來的。
直到池煜聽聞張茹可能在徽南,他趕去找到張茹的那一刻,才覺得自己內心終于安定下來,尤如浮萍終于找到了依托,可他那一句呼喚還未喊出口,那場地震就突如其來。
自此,他再也沒有機會,當着張茹的面,喚出那聲久違的“媽媽”。
張茹不在了,那在這世上,他真的就是獨自一人了。
于是從徽南那場地震中回到榆肅後,他提出獨自出去住,池國東那時正忙着公司上市的事情,顧不上他,随手甩了一把鑰匙給他,便不再過問。
可誰都沒有想到,那場地震,讓他失去了張茹,卻擁有了許霧。
到了徽南公墓區,池煜讓司機在門口等着,獨自一人抱着花,拎着張茹生前最愛的綠豆糕來到那一方小小的石碑面前,蹲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石碑上那笑顏如花的女人,那是他印象中張茹最美麗最幸福的歲月。
濕冷的晚風吹過,他身上專門穿着許霧買給他的那件羽絨外套,伸手攏了攏,沉聲道:
“媽,我來看您了。”
“新年快樂。”
“有個好事跟您分享一下,我遇見了一個很好的女孩,下次,我帶她一起來看您。”
忽地他低頭笑了下,接着說,“不過說來也巧,要不是您,我還遇不到她呢,您說巧不巧?”
晚風吹過,天邊暮色沉沉,遠處結了一層暗沉的烏雲,天邊有悶雷響起,是要下雨的前兆。
池煜是在回榆肅的路上,接到許霧電話的。
此時他剛到徽南郊區。
“你們晚上幾點到中心商貿?”池煜在電話那頭問。
站在背風口,許霧看了眼還在街邊商量晚飯吃什麽的三人,想了想,“等走到那裏估計八點了,飯後我還要去趟舅舅家,畢竟跨年,想給舅舅送點禮物。”
後半句她越說聲音越小,之前她告訴過池煜,許嘉之前幹的那些事情,所以這會兒怕池煜不同意也不放心。
“吃飯估計趕不上了,你去你舅家之前我估計到不了,讓周言陪你去,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聽到沒有?”
“嗯嗯,知道了。”
“煙花秀幾點開始?”
“聽米樂說好像晚上九點,你能趕回來嗎?”她真的好想和他一起跨年,這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池煜瞥了眼窗外,車子剛剛駛上高速路口,“不出意外的話,估計十一點到。”
“那好呀,我等你回來,還能趕上煙花秀的後半場,到時候我們一起跨年!”
聽她尾音雀躍地上揚,腦海裏自動浮現出她的笑臉,池煜笑着應聲,“好,都聽你的。”
可那時的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後面發生的事。
如果重來一次,許霧不會選擇去舅舅家,更不會讓他去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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