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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溫煦很少有拒絕談郁京的時候。
……
霧氣騰繞的浴室內潮濕不止,磨砂的玻璃牆面蓄起水珠,在灼熱中徐徐滑落。
很快,室內的人影也變得模糊不清。
淅淅瀝瀝的水聲混着若有若無的啜泣傳出門外。而洗漱臺前,溫煦手緊緊撐着大理石臺邊,向來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變得氤氲迷離。
水珠滾落緊繃的脊梁、腳背,溫煦喉嚨突然不受控制地發出半聲短促音節,但很快被堵回去,變成小動物般的可憐嗚咽。
……好熱。
真的好熱。
還有那眩暈不止的大腦。明明沒喝酒,溫煦卻感覺喝醉的人是他。
晃動的視線只能模糊辨別出大面積的紅暈,溫煦怎麽都看不清鏡子裏的自己,也看不清身後的談郁京。
視覺被迫作了廢,只剩下此刻分明到無法忽視的碰撞。恍惚中,他似乎聽到談郁京落在耳邊低語。
溫煦分辨不出話語的意思,只能迷懵地作出回應:“……唔?”
很快他就聽清了。
因為談郁京就附在他耳邊,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又喊他哥哥,還問他愛不愛自己。
自然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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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笨,也招架不住對方親昵的呼喚。談郁京一遍遍問,他就一遍遍回答,不厭其煩,仿佛恨不得把心捧到對方面前,把這些年來的愛意補齊、說盡。
恍惚之間,溫煦感覺談郁京好像哭了。
因為接吻時,他品嘗到了對方的眼淚,是熱的,鹹的。
明明腦子已經變成一團漿糊,但溫煦早已把愛談郁京刻在骨子裏,迷茫慌亂地回過頭去,卻直接被吻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溫煦只好放棄,改而笨拙地伸舌頭,回應他。
談郁京驟然繃緊,被這一舉動刺激到了。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等溫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等着對方什麽時候能發現自己的愛,又等着對方什麽時候能心甘情願地朝他走過來。
而此刻,溫煦就在這裏,一遍遍地說“我愛你”,還給了他一個笨拙卻真摯的吻。
談郁京的雙眼泛着紅。
他像小狗撒嬌一樣重新不停蹭溫煦喊‘哥哥’,又如願接收到對方一遍遍的回應和訴不盡的愛意。
……
一整晚,卧室都沒有開燈。
夜很漫長,除了浴室一角散發出的氤氲光亮,月光也借着半開的窗落進來,增添暖意。
不知道過去多久,溫煦才被談郁京抱着走出浴室,輕柔放回床邊。
溫煦很累,但還是記得要照顧談郁京,迷迷糊糊地去拉對方的手,直接被反握住了。
談郁京附在他耳邊低聲說:“哥哥,睡吧。”
“唔。”溫煦迷懵地應聲,這才安心了。
靜悄悄的卧室很快響起平穩勻長的呼吸。談郁京眨了眨眼,視線卻沒有一刻從溫煦的睡顏離開過。
不知過去多久,他才輕輕躺上了床。
就像是尋求依靠懷抱的雛鳥,談郁京往下挪動身體,擠進了溫煦的懷中,又小心翼翼地把對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像是被對方緊緊抱着,從未分開過。
他忍不住親了親溫煦的下巴,嗓音脆弱輕柔,像是怕會打碎一場美夢。
“哥哥,我也好愛你。”
溫煦如同回應般,無知無覺地嗚咽了一聲。那一刻,談郁京感覺自己殘缺的心髒被徹底填滿。
他親昵依賴地貼緊對方胸口,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
第二日,溫煦難得起晚了。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便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恰好這時談郁京從浴室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與溫煦相比,談郁京簡直是神清氣爽,狀态極佳。
溫煦腦子裏閃過昨晚的畫面,呆呆地喊他:“小京…早啊。”
“哥哥,早。”談郁京眉目是餍足後的懶散,看起來心情大好,走過去。
他身上還有剛洗過澡後的氤氲水汽,溫煦耳朵不自覺變熱,突然就被按着臉頰狠狠親了一口。
他猝不及防,眼睛瞪得圓圓的,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放開了。
溫煦:“小京……”
談郁京一臉無辜地與他對視,仿佛在說‘怎麽了’。
“……”
溫煦耳垂發紅,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去,匆匆撇下一句‘我先去刷牙’就跑開了。
今天是除夕,兩人難得有了點過年的自覺,随便吃了午飯便打算裝飾屋子。
因為清潔阿姨每周都會來打掃一次屋子,他們不需要怎麽做清潔。只需要貼貼對聯和福字,擺擺盆栽裝飾。
談郁京今天興致高,全程聽話得不行,溫煦走到哪就跟到哪兒,十分配合。
在大門口貼完最後一幅對聯後,溫煦拍拍手,也興致勃勃道:“小京,我們進去挂照片吧。”
談郁京沒有任何異議。
他跟着溫煦進書房,像是個聽話的搬運工,把放進相框裏的照片從書房都搬出客廳,再一張張往牆上挂。
溫煦原本想親自動手,但被拒絕了,還得到了談郁京一個奇怪的打量眼神。
談郁京表情慢慢升起一點不自在,別扭道:“哥哥,你累還是歇着吧。”
溫煦沒聽懂,不明所以地搖搖頭,“小京,我不累啊。這很容易的,我比較怕你累着。”
談郁京腦子嗡了一下,有瞬間的短路。
随後,他反應很大地與溫煦對視,陰測測的眼神像是在鬧別扭,又像是陷入了莫大的自我懷疑之中,透露出不可置信。
幾秒後,談郁京又莫名回歸平靜,微笑地說:“哥哥不累就行,那今晚繼續好了。”
“什…麽?”
溫煦被這個燦爛的笑迷了眼睛。他暈乎乎的,完全游離在狀況之外,想追問談郁京但對方卻怎麽都不肯說了。
溫煦傻不拉叽地站在邊上看了好一陣,确定談郁京不是在生氣才安心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那顆想立功的心實在沒忍住,便留下談郁京在這裏挂照片,自己去找其他事情幹。
只是他一動談郁京就立馬扭頭,追問:“去哪?”
溫煦說:“小京,我去花房剪幾束花過來,很快就回來的。”
談郁京不太情願,臉色有點臭臭的,但只是“哦”了一聲,也沒阻止。
溫煦幹笑幾聲,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他一走談郁京就安靜下來,興致缺缺地挂照片,速度也變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挂完了。
溫煦選的照片大多是旅游風景合照,他後退幾步,心不在焉地欣賞了一陣,眉宇卻逐漸舒緩。
而後,他無言的視線又漸漸往右下方移,看向角落裏的幾張老照片。
是溫煦父母的幾張合照。
照片裏的夫妻很年輕,嘴角帶着善意的笑容,與溫煦一樣明亮的眼睛似蘊着無盡的溫柔,靜靜地注視他。
談郁京手指微蜷,目光停留了許久。
突然,他對着照片露出一個不太熟練的生硬微笑,超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說完後,談郁京迅速地收回目光,轉身去了花房找人。
經過兩人一下午的努力,偌大的房子終于多了一點過春節的氣息,透出溫暖與喜慶感。
下午四點鐘,和煦的陽光落在落地窗,穿過大大的‘福’字灑在沙發上,恰好将坐着的兩人渡上一層光。
談郁京的姿态很慵懶,像粘人精一樣整個人都搭在溫煦身上,眼睛卻在看電視屏幕,粘人好似出于本能。
溫煦倒是樂意至極,不過兩人已經在這裏窩了太久,已經快到年夜飯的時間。
恰好這時,談郁京兩小時前預定的食材送貨上門。門鈴一響,溫煦就飛速跑到門口去拿,道謝後迅速關門。
猝不及防被甩開的談郁京一怔,坐在沙發上危險地眯眼,目光有些說不上的幽怨。
溫煦原本興致勃勃地走回去,想問他話,瞥見這個眼神後莫名有些心虛,思緒卡了下殼。
他眨眨眼,眼神游移不定,“小京,你想不想吃火鍋?”
談郁京直接站起身來,走過去幫他提東西,語氣恹恹的,“不吃,還是餓死算了。”
溫煦聞言有些急,大過年的怎麽可以說死?
他擡手去捂談郁京的嘴,貼近對方,緊張又小聲地說:“小京,過年不可以說‘死’啊,多不吉利。”
談郁京抿唇,剛準備借勢發作,唇卻恰好輕擦過溫煦的掌心,感受到了對方灼熱的體溫。
……跟主動獻吻似的。
這個念頭讓談郁京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他睫毛微顫着,恰好與溫煦那雙無辜的小狗眼對上視線,突然就消了氣。
談郁京的舌尖抵住上颚,別扭應聲,“……哦,知道了。”
溫煦這才安心下來,不好意思地去勾住他的手當作賠禮,一臉真誠無辜。
談郁京眼皮一跳,這下是徹底被哄好了,十分大度地同意了吃火鍋的決定,別扭地跟着溫煦進廚房洗菜。
夜晚七點,整棟別墅燈火通明。
飯桌上,火鍋的熱氣騰騰,氣氛溫馨。溫煦給談郁京夾完一塊肉,便舉起旁邊的果汁,眼眸亮亮的,“小京,新年快樂。”
談郁京隔着霧氣看他。不知為何,溫煦感覺對方此刻的眼神很深邃,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溫柔。
談郁京喉結滾了滾,移開視線,“哥哥,新年快樂。”
溫煦有點高興,和他碰了個杯。
突然,溫煦被屋外的煙火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在飯桌上探頭探腦。
他透過窗子看到了外面的煙火景色,有點高興地喊談郁京,“小京,快回頭看煙花。”
談郁京對煙花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他覺得現在傻不拉叽的溫煦很有意思。
他饒有興致地垂眼看向對方,注視對方明亮的眼眸,幾秒後眼神卻微動,莫名認真了幾分,有些出神。
窗外的煙花不停,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絢爛又璀璨,化作景色完美映入溫煦眼中,又傳到談郁京眼底。
非常……漂亮。
煙花結束後,溫煦才回過神來。談郁京随着他的動作也回神,輕飄飄地挪開視線。
熱鬧的氛圍讓溫煦終于有了過年的實感,語氣還帶着一絲興奮與不舍,“小京,你剛才有沒有看到煙花?好漂亮。”
談郁京很想說他傻,但話到嘴邊,卻狀似随意地說了句:“看見了啊。”
他重新看向溫煦的眼睛,似是笑了一下,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确實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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