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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樂團的第二小提琴手。”她說。

我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憋出個幹巴巴的哦是嗎真巧哈哈。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她笑了笑，“我們以前明明那麽相看兩相厭，沒想到才三年不見你就一點都認不出我了。”

我記得樂團的小提琴手緊缺，擔任第二小提琴手的總共只有兩個人，與我不合的那位在我記憶中分明就是個趾高氣昂的大小姐模樣，縱使她天賦奇高，但卻幾乎每次都缺席排練。另一位男生雖然沒請過假，但也許是因為天賦不足加練習時間有限，常常在關鍵時候跑調，嚴重影響排練效率，對于只有在樂團才能稍稍得到放松的我來說，她的任性更是毀掉了我唯一的庇護所。

而我在她眼中似乎也就是個“明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憑什麽非得照顧着他來安排排練的時間”的添麻煩的人，至于在為數不多的幾次合練時由于配合問題發生的争執，也是我與素來她不和的原因之一。

“我以為你會繼續學鋼琴的，”她說，“畢竟你那麽喜歡它。”

“是啊，”我咧了咧嘴角，“我明明那麽喜歡的。”

“我很抱歉，”她擡頭看我，雙手緊握，隐隐泛白，“如果我當時沒有那麽任性，可能你就能一直瞞下去了。如果我沒有一時沖動……”

所謂的一時沖動，其實也就是在一次演出結束之後，她趁我在離樂團衆人有一段距離的休息間換禮服時把門上了鎖，然後若無其事地告訴大家我急着回家已經走了。習慣了我排練結束就匆匆離開的衆人絲毫沒有懷疑，于是我被鎖在黑暗的休息室裏整整一天。由于第二天我沒能去學校，學校通知了父親，于是那天我無故缺席樂團排練，然後在樂團排練途中被從休息間裏放出來，從衆人面前被帶走。

那天她一如既往地沒有來排練，我隔着休息室的門板聽着他們的合練，小提琴伴奏部分一如既往地慘不忍睹。

“沒事，真的，”我用力地看着她，似乎這樣就能讓她真的相信我，“你看我現在過得不也挺好的嗎？再說，那時候一直做賊一樣地藏着掖着那麽久，我也已經挺累了。”

“可是你哪裏挺好了？”她鼻子皺了皺，眼淚登時落了下來，“你現在的的樣子簡直……你哪裏還有當年的半分神氣？豐若霖，我聽柯冉說了，你跟家裏斷絕了關系，是真的嗎？你之前說要辦的事就是去打工，是不是？你來琴房練琴，是不是為了去應聘鋼琴師？那才能掙多少錢啊！”

我嘆了口氣，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就算再少，那也是我唯一會，也唯一想做的事了。馮詩悅，你要知道人都是會變的，就像你一樣，我只是不再那麽幼稚了，可我到現在還想再繼續做一次不切實際的夢。”

“你知道莉莉蓮嗎？我在樂團時，另一個第二小提琴手給我推薦的動畫裏的角色，我有時候會覺得我和她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可我卻沒有她那樣有勇氣。她為了夢想敢脫離家族獨自打拼，我卻不敢違逆我的父親，我以為我沒了那筆生活費就活不下去，可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沒有誰會離了什麽就活不下去的。莉莉蓮以為支撐着她的是母親說只要她能闖出一番名堂就承認她的承諾，可到頭來卻發現那不過是她母親已經放棄她時的随口一句戲言。”

“老三他們其實一直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癡迷于動漫，可我只是一直以來都很羨慕那些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拼上一切的人罷了。”

“因為我之前一直覺得，我只能這樣渾渾噩噩地聽從着別人的安排一直到死的那一天。”

“馮詩悅，如果你是真的擔心我，你現在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我已經找到自己想要什麽了。不過，你之前一直說你讨厭小提琴，可你現在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呢？”

“還有，”我推開椅子站起來，“我一向不怎麽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之前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你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我不想和你扯上太多關系，如果你就是為了找我聊這個，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等等！”她撲過來按住我撐住桌子的手，“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我和柯冉在一起，只是因為學生會聚會時玩的一個游戲而已。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時抽中了向左手邊的人表白的大冒險，我左手邊的人就是柯冉。”

“我對他說了‘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吧’這樣的話，他猶豫了幾秒鐘，對我說了好。當天聚會結束之後我和他說那只是個游戲，如果他介意的話可以不必當真，他卻對我說：‘那如果不介意，我們是不是就算開始正式交往了？’”

她見我一臉迷惑，抿了抿嘴唇，“我一開始以為他也喜歡我，可沒過幾天就發現他心裏裝着的是別的人。豐若霖，你猜那個人是誰？”

我看着她身後玻璃窗外喘着氣匆匆往這邊跑來的老三，突然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