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想起那天晚上看見的柯冉的睡顏，不可否認，我的确有那麽一瞬間想用手指撫過他的臉頰，觸碰他的嘴角，用指尖細細描摹他的眉眼。

他早上叫我起床的時候，會先拍拍我的臉頰，然後輕聲叫我的名字，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鼻音。如果我還不醒，他就會用他修長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捏住我的鼻子，直到我被憋醒後瞪着天花板犯暈，才心情很好地笑着下床。

他的肩膀肌肉厚實，我每次打瞌睡都會忍不住靠上去。他偶爾善心大發放任我睡的時候，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下巴的弧線，擡頭眼前則是略長的發尾，他的脖頸白/皙纖細，頸側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随呼吸淺淺地一起一伏。

他的手有些冰涼，但指腹柔軟。輕拍我臉頰的時候，揉亂我頭發的時候，攬過我肩膀的時候，他的手像是沾染了魔力，總能令我感覺平靜。我還記得……他的手撫摸我的力度，動作的頻率，他指尖掠過的地方像是觸了電一般的酥麻，明明并不算溫暖，卻令人覺得像是被燒灼一般難耐。

他的嘴唇柔軟，溫暖，濕潤，像是玫瑰花瓣，帶着晨露的芬芳，和夢裏……和夢裏那麽相似，卻又有些不一樣。我能感受到他的顫抖，他有些慌亂的吐息，他一下又一下的吸/吮，像是挽留一般讓人不忍心拒絕。

我曾說過我嫉妒他，到現在依然如此。我知道我永遠不能成為像他一樣的人，但即使是蝼蟻也有向往光明的權利。我嫉妒他，也因此在意他，然後被他吸引，終于無法無動于衷。

什麽耳機裏漏出來的不可描述聲音，什麽有特殊愛好的女友，我甚至寧可從開始的開始就只是他無聊的惡作劇，也好過現在一團亂麻各自狼狽。

“……我會搬出去住。”柯冉說，語氣像是在說晚上不想吃食堂所以點外賣一樣平淡。

“為什麽要搬出去？”我扶着門站起來，撿起眼鏡戴上，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唇，不顧他的閃躲，這次換我湊近他，抓住他的衣領側着頭冷笑，“你怕了？”

“放開！”他像是碰到廁所裏的蟑螂一樣，猛地甩開我的手，後退幾步，撞倒了老四的凳子。他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逼我，我才、我才不會……”

我抄着手靠在衣櫃上，像個旁觀者一般看他收拾東西裝進行李箱裏。下半身還未開始躁動就已經平息，嘴唇上的痛覺還在，但相比之下，胸口傳來的窒息感更令我喘不過氣。

“是啊，如果不是我逼你，”我聽見自己說，“你什麽時候才能看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麽？如果不是我逼你，你仍然會在下一個女生向你告白時毫不猶豫地答應，消磨兩個人的時光，然後再一次被甩掉。如果不是我逼你，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不看我，“剛剛的事我道歉，但請你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行不行？我想靜一靜，豐若霖，有你在，我沒法思考。”

“為什麽？”我仿佛看見希望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也想知道啊……”他疲憊地将臉埋在臂彎裏，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可我現在腦子裏全是你，我不想再想着你了……我累了豐若霖，你能不能別再煩我了？”

他蜷縮在椅子上，仿佛失去生命的木偶，我心裏卻像有千百煙火齊放，像是寒冬一朝消弭，春風化雪，江水複東流。

他喜歡我，他果然也喜歡我！

我将背抵在櫃子上，笑容怎麽也止不住，我看見老四偷偷地擡起頭想看發生了什麽，看見天花板上挂了幾縷蛛網，看見窗外的陽光一點一點變得明亮起來，我笑得連眼淚也流了出來，“說一句喜歡我，真有那麽難嗎？難道會比我承認喜歡上你了還要難嗎？”

“你……你說什麽？”他怔怔地轉過頭看過來：“你剛剛，在說什麽？”

我不敢看他，直直地盯着趴在床上裝死的老四頭頂支起的亂發，感覺自己連全身像篩糠一般顫抖：“我喜歡你，柯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