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水果硬糖

水果硬糖

周末上班和工作日上班, 感受是很不一樣的。同樣的風景，少了份匆忙，多了份悠閑, 連院子裏的植被都透着股無人幹擾的寧靜。

唐曉玥內心一百八十個不願意, 為了表示抗議，她起床後還稍微磨蹭了會兒, 化了個妝，拉了下頭發, 這才慢悠悠晃到辦公樓。

她周末很少來, 便以為大家也都如此，進電梯時卻遇見了幾位同事, 一時非常驚訝：“你們周末加班呀？”

“對呀。”同事說，“你不也在這嗎？”

唐曉玥嘿嘿笑，裝出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是呀哈哈。”

太卷了，卷生卷死，卷得理所當然。

到了三樓, 走廊安安靜靜, 自己辦公室連門都沒開。

不是吧……

小姑娘忐忑地刷卡，滴答一聲門鎖彈開，映入眼簾的是幹淨整潔、然而空無一人的屋子。

“……”

啥？

是誰叫我來加班，然後自己沒有來的？

不爽程度＋10086。

唐曉玥點開手機，昨晚的對話停留在燕昭問她是不是不想加班這裏。

所以這家夥默認是不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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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都來了……

唐曉玥摁下主機電源鍵，等電腦開機的間隙裏, 她在閨蜜群裏發信息, 抱怨道：“周六還要上班, 結果我來了我額沒來（撇嘴）。”

某位老師回複：“我們每周六都要上課，義務補課沒錢的哦（微笑）。”

某程序員回複：“我周六也加班, 不過有加班費（壞笑）。”

某設計師回複：“啊我們一直是單休（呆滞）。”

某法官助理：“唐曉玥，你好意思抱怨？”

“……”

不敢不敢，再說要被踢出群聊了。

正在看案卷，又是滴答一聲，關上的門又重新打開了，唐曉玥擡起頭，看見了某位姍姍來遲的檢察官。

雖然不滿，但她還是打了個招呼：“嗨。”

燕昭穿着連帽衛衣，背着書包，不知為何就沒進門，站在門口，問道：“你不是說不來嗎？”

“……”

我什麽時候說了？大哥我是那種叫不動的人嗎？你對我有偏見啊。

電光火石之間，小姑娘完成了以上腦補，然後乖巧地開了口：“沒有呀，燕檢叫我來我肯定來的呀。”

燕檢？

燕昭有些懵，關好門，傻傻問了句：“幹嘛這麽叫我？”

“表示尊敬呀。”

唐曉玥的語調有多甜，觀感上就有多麽的陰陽怪氣。

燕昭抿了抿唇，站到她桌前：“你沒回我信息。”

“……”

是沒回，不過這種細節不要緊的吧。

“不好意思忘記了，想起來時又太晚了。”

這倒是沒撒謊，等她跟柏欣聊完，時間都過零點了。

“你這個案子……”唐曉玥把話題轉移到案卷上，巴拉巴拉講了一通，然後她擡眼一看，對方壓根沒在聽，只是盯着她看。

“你幹嘛……”唐曉玥慫了。

燕昭說：“你看得好快。”

“……”

廢話，我幾點來的，你幾點來的。

“燕檢，”小姑娘語調甜得刻意，“我們還是快點吧，我想早點下班。”

燕昭咬了咬唇，被這麽叫他明顯有點尴尬了：“對不起，我以為你不來了。”

“嗯嗯。”唐曉玥才不計較，只是催促道，“我們不能把大好時光浪費在辦公室。”

燕昭對此的反應是：“你要約會？”

“沒啊。”唐曉完全不想提相親的事。

“那你着什麽急。”

“……”

“燕檢。”唐曉玥咬着字擡起頭，卻是一個卡殼。

對方臉頰粉粉的，看她的眼神十分無辜。

“嗯……”小姑娘眨了眨眼，不大确定——是我态度過分随意了？可這稱呼滿滿都是尊敬呀，絕對沒有一點調戲的意味。

燕昭就那麽看着她，眼睛稍稍擡着，不知為何顯得有點緊張。

唐曉玥只得服軟：“好吧好吧，慢慢來。”

燕昭試圖解釋：“下周三就要提審了，周一早上要開會，下午律師和證人要過來。周二安排的XXX，下午要通案，所以我們只能周末加班。”

“我知道。”唐曉玥垂眸盯着紙頁，這也是她雖然不爽但還是乖乖來辦公室的原因。有些班是不得不加的。

“那我中午請你吃飯？”

“……”

唐曉玥傻了，等等這事好像發生過……

完了完了，我在我額心裏是個什麽形象啊。不認真、不努力，還不好說話？

“不用不用，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小姑娘心虛地客氣着。

……

到了飯點，倆人去了隔壁商場，唐曉玥選的是某家著名茶點，餐廳是小圓桌，面對面離得遠，她把椅子往燕昭那裏拉了拉，然後給人倒了茶。

“燕檢，您喝茶。”

“……”

燕昭放下菜單，略略咬了牙：“唐曉玥，我是怎麽了你要這樣？”

“啊？”唐曉玥念了幾次都很順口了，完全沒覺得有什麽。

“你再這樣，我就叫你‘唐檢’了。”

“好呀好呀。”

燕昭：“……”

這是什麽小學雞吵架方式？燕大少爺無奈了，豎起菜單不看她了。

唐曉玥點了一堆甜品，還吹噓自己不會長胖：“您這種健身人士是不懂甜點的樂趣所在的。”

“好吃嗎？”燕昭問。

“好吃呀。”唐曉玥很喜歡這家店的楊枝甘露，味道濃重，滿滿全是芒果。

她還安利說：“你要不要試試？”

燕昭表示嫌棄，但還是拿起了一旁沒有用過的勺子：“我舀一口？”

唐曉玥：“……”

我說的試試是你可以再點一份。

想是這麽想，行動上出于禮貌，她一秒都沒有遲疑，只一股腦把陶瓷碗推了過去，還順帶思考了下這樣正常嗎？

雖然和朋友出去分着嘗嘗很平常，但是她畢竟沒有男性友人，不知道男生之間會不會這樣。

話說小學時，鄭大公子坐她前面，有天下午上課，鄭公子急急忙忙差點遲到，一坐下就問唐曉玥要水壺：“我忘記帶了，你借我喝一口。”

唐曉玥怎麽回答的呢？

唐曉玥一板一眼道：“這樣不衛生。”

她收獲了對方的白眼，水壺也被不客氣地搶走了，鄭大公子完全沒考慮要倒出來喝，直接咬她吸管，之後唐曉玥還十分潔癖地把那根吸管擦了又擦。

“好吃的吧？”唐曉t玥問。

對方搖了頭。

“……”

“你喜歡茶點呀，”燕昭說，“我以為你會點個貴一點的什麽。”

“茶點也不便宜呀，”唐曉玥挺詫異的，然後說，“可能因為沒吃早餐吧，感覺要補上。”

“為什麽不吃？”燕昭覺得這人完全沒有大病初愈的自覺。

而唐曉玥說：“我怕遲到了你不高興。”

燕昭：“……”

燕公子的心理活動大概是——你為什麽一直提這事？

茶點都無法收買你。

回去之前，唐曉玥順路去買奶茶，把手機給了燕昭：“你也點一個。”

燕昭在一堆奶茶中選擇了咖啡。

取餐時，小姐姐說：“您好，白色奶油沒有了，給您換粉色的可以嗎？”

唐曉玥的眼睛亮了：“好呀。”

新品奶油，我的愛。

給奶茶加上奶油頂，撒上碧根果，小姐姐沖她眨了眨眼：“白色奶油又有了，我兩個都給您打了。”

唐曉玥往袋子裏看，一杯白色奶油頂奶茶，外加一整杯的粉色奶油。

唐小妹妹很開心，跟燕昭說：“我有兩份奶油哦。”

燕大公子一臉的欲言又止：“你要全部吃掉嗎？”

“當然呀。”唐曉玥還問，“要分你一點嗎？”

燕昭：“……”

于是下午的時候，唐曉玥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舀那一整杯的粉色奶油，心情非常愉快。

燕昭默默計算了一下熱量：“你要跑XX分鐘才能消耗掉那些奶油。”

唐曉玥：“……”

本人身體虛弱，不能劇烈運動。

忙到四點，她收到了相親對象的信息：“晚上一起吃個飯？”

唐曉玥：“……”

這也太臨時了吧，而且我還穿着羽絨服，完全不是約會應該有的打扮。

她于是拒絕道：“在加班沒空哦。”

“我也在加班，”對方問，“你幾點結束？”

“五點吧。”

“那下班我去接你。”

唐曉玥：“……”

這天真是一點都聊不下去。

不過吧，反正也要約會，今天不約的話就要占用明天，但是明天不想出門呢。所以如果今天見的話，明天就可以窩在家裏一整天了。i人需要完整的獨處時間。

唐曉玥還是回複了，說：“好吧。”

她拿出小鏡子，查看自己經歷一整天還完好無損的妝容，之後又打開抽屜找唇釉。

動靜明明很小，卻聽燕昭問道：“你要去幹嘛？”

唐曉玥說：“吃飯呀。”

對方沉默兩秒，問說：“是昨天那個嗎？”

“對呀。”

燕昭表示不能理解：“還要見第二次？”

“……”

不是，我見一面就不能有下文嗎？你為什麽這麽驚訝。

“是的。”小姑娘回答得幹淨利落。

“……”

下班的時候兩人一起走，唐曉玥從桌上拿了兩顆糖，分給了燕昭一顆：“給你。”

燕昭低頭看去，水果硬糖，白桃味。

進電梯後，他按了負一，唐曉玥按了一樓。

“你不開車嗎？”

“有人送我我就不開啦。”

糖果磕着牙齒，說話間帶着細微的碰撞聲，唐曉玥沒有回頭，只擺了擺手：“拜拜。”

電梯門打開，羽絨服的帽子卻微微動了下，小姑娘不明所以，偏頭看去。

燕昭背靠着鏡子，沒有什麽表情，只輕輕道：“再見。”

唐曉玥一頭霧水，但還是笑了：“周一見啦。”

“嗯。”

出了電梯，小姑娘小跑着離開。相親對象在市政府工作，距離區檢就隔兩條街，過來非常快。

“哈喽。”她坐到副駕駛上。

“吃點什麽？”對方問。

“都可以。”

車子拐了個彎開上高架，夜色漸漸拉起，視野裏是亮起的橙黃路燈，周圍很安靜，耳邊的曲調有些熟悉，唐曉玥分辨了許久也沒有認出來。

“這是什麽歌呀？”

“啊我也不懂。”

唐曉玥于是掏出手機，點開聽歌識別。屏幕上的唱片轉啊轉，歌詞一句句顯現出來。

If I didn't care

more than words can say

If I didn't care

would I feel this way

唐曉玥伸手摸摸自己的帽子，羽絨服帽子又大又厚，她的手指碰到了尖尖的塑料邊角。

掏出來一看，是一顆糖，自己給燕昭的那一顆。桃子印在包裝袋上，卡通水彩畫粉嫩又漂亮。

If I didn't care

would it be the same

胸口不知為何有點沉悶，像是漲滿了什麽，又被一點點抽離。小姑娘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心裏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