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行不行

行不行

之前替考的案子, 最後還是起訴了。代替考試的案例，需要綜合全案進行判斷，尤其是考試類型。這個案子是招生考試, 涉及招生考試的, 一般來說會追究刑事責任。

判決是當庭宣判的，緩刑, 罰金不多，但是有罪判決, 對兩位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及其家庭來說, 都是巨大打擊。

宣布閉庭後，唐曉玥迅速收拾東西。被告人家屬在哭, 說孩子不懂事，孩子認錯态度那麽好，只是考試作弊，考試成績都作廢了，為什麽還要這樣雲雲。

感覺自己像個壞人。

辦理的案件有很多,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滿意。

年前錄的宣傳視頻發布了, 唐曉玥點進公衆號和微博查看。她腦補了很多，比方說被罵呀，被咨詢呀，或者大家一起花癡一下出鏡人員呀什麽的。結果事實呢，別說留言了，連點贊觀看都寥寥無幾。

公檢法, 檢察院是最低調最透明最沒有存在感的那一個。不過沒關系, 唐曉玥看着宣傳片, 臉上挂上了謎之笑容——我們的制服是最好看的。

……

這天下午安排了一個幫信罪的訊問，嫌疑人出租自己的銀行卡和支付寶賬戶, 為電信網絡詐騙活動提供幫助，共計獲利4000餘元。

嫌疑人是個全職媽媽，燕昭問：“為什麽要做這件事情？”

對方回答：“缺錢，非常缺。”

缺到什麽程度呢？

“懷孕以後就沒有工作了，一直是跟我老公要錢。他也沒有說每個月給多少生活費，就是需要了跟他講，要錢的時候還要說明這錢是用來幹嘛的，每次都要被數落一通，真的就是在看人臉色過日子。我自己算了算，一個月就要來幾百塊，出去做什麽工作都比這強。

“我以為孩子大一些就好了，但是婆婆不幫忙帶，我跟爸媽關系也不好，我家裏還有弟弟妹妹在上學，所以孩子只能我自己帶。那我要帶小孩，就沒法出門工作，所以想着找一些在家能做的事。

“我賣過手工珠串，做過平臺推廣，然後這個也是看到的兼職。我确實不知道這是違法的，我以為只會對我自己有風險，我還想說反正我也沒錢不會被騙，沒想到我才是騙人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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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因為這個事，我老公要跟我離婚，我沒有撫養能力，孩子大概率也是判給他。我真不知道這麽多年我在做什麽，什麽都沒得到，沒工作，年紀大了，孩子也不跟我，我還犯了錯……當時真的沒想清楚，從要小孩的時候就沒想清楚……”

案情不複雜，嫌疑人也很配合，但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好像就沒有過過好日子……”

唐曉玥淚點低，從小就是個淚失禁體質，嫌疑人哽咽的時候，她也一整個淚目。

燕昭給對方遞了紙，回頭瞪了自己助理一眼。唐曉玥努力平複心情，壓低腦袋不去看他。

嫌疑人也分很多種，有些無所謂，有些很會演，也有一些會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似乎被社會否認了、放棄了，有些坎好像就過不去了，生活像是場悲劇，一眼望到頭的悲劇。

如果給生命列張清單，給所有好事壞事都算上分，那會不會有些人的清單裏，加加減減，最後變成了負數呢？

燕昭說：“還是要向前看，找份工作，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人生有低谷，希望往後能夠向上走。

唐曉玥去衛生間洗臉了，在訊問室還好，出了訊問室她就忍不住了，眼淚嘩嘩掉。

到底有什麽好哭的？唐曉玥自己也不清楚，大概是氛圍使然吧，電視上随便什麽兩分鐘新聞都能把她弄哭。

燕昭看着她，超級無奈了：“每個人都有苦衷，你不能這麽感性。”

什麽偏見，唐小妹妹不服氣：“我也就這次這樣，以前從來不會。”

“嗯嗯，”燕昭順着她的話說，“稍微真情實感一點就會。”

“……”

唐曉玥深吸了口氣，并不搭理他。

晚上老媽又給介紹了另外的男生，依然是海軍：“現在還見不了，就通知你一聲。”

“啥？那別見了t。”

“不行不行，介紹人是XXX，他還在出差，說是等他回來，安排你倆見一面。”

XXX是市委某領導，唐曉玥向來怕這些，也便随口應下了，反正相親從來沒成功過，見一面也沒啥。

老媽又問：“現在這個聊得怎麽樣呢？”

“就那樣。”

如果沒有愛情，那還是選一個條件好的，唐曉玥反正現實得很。

不過愛情吧，等着人追是不行的，主動吧，她又慫。所以還能怎麽着，鹹魚躺平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一到辦公室，就見辦公桌上擺着盒喜糖。透明飲料杯，插着根紅色吸管，杯子上貼着紅雙喜，裏面是各式包裝漂亮的糖果。

“這是誰要結婚了呀？”

燕昭說：“舒雁。”

“啊，”唐曉玥呆了，“她才幾歲，不是剛畢業嗎？”

“不懂。”

“……”

怎麽辦？八卦之心爆棚。

千辛萬苦熬到中午吃飯，唐曉玥去找怡婷和柏欣：“舒雁什麽情況呀？”

“我也不懂啊。”連怡婷都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倒是你。”柏欣問道，“你和你的相親對象怎麽樣了？”

“就那樣呗，偶爾約個飯看個電影什麽的。”

“約幾次啦？”

“四五次吧。”

“哇哦，那你這是要談嗎？”

“不懂。”

唐曉玥挺迷茫，看條件是不錯，但确實毫無興趣。并且對方對她，可能也沒有太多感情。

“相親就是這樣，見幾面，差不多就談了。”怡婷說，“四五次挺多了。”

“啊？”唐曉玥焦慮了，她還沒有想清楚。

“所以你不喜歡他？”柏欣好奇道，“哪裏不滿意？”

“長相吧，一般般。”

“我猜也是。”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怡婷提醒了一句，“四五面的話，可能接下來哪次他就表白了。”

“啊不要吧。”

“其實我覺得你這樣就挺好的，”柏欣說，“愛情都是虛的，條件才是真實的。我跟我老公是自由戀愛，但現在我們對彼此都沒有感情了。”

“這麽不浪漫。”

“是呀，我可後悔了。”柏欣嘆氣，“如果結局都是變成親情，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找個有錢的，至少生活舒服一點。”

“不不，”怡婷卻不贊同，“我覺得還是不行，結婚是要上床的。”

她問唐曉玥：“沒感情你做得到嗎？”

唐曉玥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口：“不過一般不是都很快嗎？說不定三分鐘就結束了。”

“……”

驚悚發言，震驚全場。

怡婷笑起來：“你希望你老公早那啥呀。”

江檢和燕昭也過來，江檢很好奇：“你們聊啥呢？這麽開心。”

唐曉玥阻止都來不及，怡婷就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

燕昭端着盤子，猶豫了一下，坐到了隔壁高檢那桌。

江檢也笑，說：“姑娘你會後悔的。”

“為什麽呀？”唐曉玥不明白，“如果我對他沒感情，那這事不是越少越好嗎？”

衆人：“……”

這尺度怎麽還越來越大了呢？

“可是你要是不讓人碰，那婚姻估計也就到頭了。”有人指出了這一點。

“我感覺我可以的。”唐曉玥覺得這不是問題。

“小小年紀想啥呢。”江檢笑了，“別說上床了，不喜歡的話，同處一屋都難受。”

柏欣倒是有別的看法：“女生很容易被感動的，對你好，你可能漸漸的也就喜歡上了。”

“是有道理。”怡婷拍拍唐曉玥，“說不定下個月你就喜歡他了。”

“你們這些人，”江檢責怪道，“別吓着曉玥，到時吹了怪你們哦。”

“哈哈哈哈哈。”

話題逐漸往健康的方向發展，倒是唐曉玥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不是說很多男的都不行嗎，這怎麽就成問題了？誰來幫我解答一下啊，我真的很好奇啊。

曾經有位美女同學，談了一堆男朋友，然後告訴唐曉玥一個悲催的事實：“不行，都不行。”

唐曉玥還問：“是短呢小呢還是軟呢？”

同學回答：“都是，而且還快。”

“沒有一個行的嗎？”

“一個都沒有。”

唐曉玥于是不報幻想。

所以到底怎樣呀，是這位同學.運氣不好呢，還是真的就這樣？

她去倒餐盤，表情嚴肅，做沉思狀。

林抒琳不知道在忙啥，這個點才出現在食堂，問道：“明天約球嗎？”

“好呀好呀。”

“你沒約會嗎？”

“不懂啊，”唐曉玥很煩惱，“他每次都約得很臨時。”

“約會比較重要。”林抒琳說，“你确定沒有約了我們再去。”

“應該沒吧。”

“不能耽誤你的終身大事。”林抒琳做了個加油手勢。

“哈哈。”

臨下班，手機響了，是相親對象，唐曉玥接起來，果然又是臨時邀約，對方問：“晚上有事嗎？”

“沒有。”

“那要不要去吃上次說的那個火鍋。”

“好呀。”

“今天好冷的。”

“是哦。”

唐曉玥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發卷固定在劉海上，夾出一個彎彎的弧度。然後她頂着這個發卷去衛生間補妝，回來就見自家員額一臉驚訝。

“約會？”

“對。”唐曉玥摸摸發卷，有點不好意思。

燕昭稍稍沉默了下：“你喜歡他？”

唐曉玥：“……”

喜歡啥呀這是，我們車都開得飛起了，你還在這搞純情。

她于是沒有回答，只是友好地笑了笑。

可惜燕昭偏要問清楚：“那是不喜歡？”

小姑娘無奈了，回答說：“這不重要。”

“……”

對方一臉懵，唐曉玥沒有給他亂問的機會，擺擺手道：“再見，明天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麽複雜。沒有幻想，沒有期待，無趣又直接。

唐曉玥關了門，腦子裏還是那個終極問題——所以，到底是行還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