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祝福語

祝福語

第二天是周三, 唐曉玥開車上班，時間依然很趕，地下車庫滿滿當當, 只有入口處還有空餘的位置。小姑娘停好車, 一路小跑，在電梯門即将關閉前一把按住了上行鍵。

稍稍喘了口氣, 擡頭就見燕公子一臉複雜：“早起十分鐘如何？”

“不行。”唐曉玥斷然拒絕。

“我還是第一次在上班路上碰到你。”調整好呼吸，唐曉玥看了眼時間, “你今天竟然這麽晚。”

燕昭嗯了聲, 嗓音柔和低沉，帶着點沒睡好的困意, 然後他擡手揉了下眼睛。

黑眼圈挺重，眼角有點泛紅，整個人安靜又憔悴，像什麽獨自生長又默默凋零的植物。

唐曉玥想起被她推到沙發底下的箱子：“昨天工會來檢查衛生，你的箱子我塞到角落裏了。”

燕昭應該沒想起來那是什麽, 表情挺茫然。

唐曉玥提示了下：“裏面有幹花, 你要不要扔掉？”

這次對方點了頭，依然是個糊弄的架勢。

電梯門打開，小姑娘正要出去，帽子卻被拉住了，力道稍稍往後，她回過頭, 就聽這人說：“一樓。”

“……哦。”

電梯慢吞吞, 氛圍靜到可怕, 唐曉玥不必要地找着話題：“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跟嫌疑人吵架，我說一句, 他頂一句，結果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贏了麽？”燕昭抿嘴笑了。

“沒……”唐曉玥摸摸鼻子，“後來我就開始人身攻擊了，然後他說他要去舉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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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菜，連夢裏都是這麽菜。

燕公子挺無奈，略略搖了下頭：“不要一直想這些事。”

小姑娘一臉怨念：“明明我一下班就屏蔽所有跟工作相關的事情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出現在我的夢裏。”

那叫一個陰魂不散。

“屏蔽？”燕昭問了句，這姑娘昨晚上也說要屏蔽他。

唐曉玥提起這個就覺得好笑：“你知道嗎，我剛入職那兩年，一下班手機就開免打擾，我們主任都找不到我，他還問我是不是把他拉黑了。”

“那你拉黑他了嗎？”

“怎麽可能。”

有賊心沒賊膽。

早上不吃食堂，唐曉玥帶了面包和牛奶，坐在位置上啃呀啃。面包有三個，奶酥提子、焦糖咖啡卷，還有一個巧克力泡芙。泡芙一咬下去，奶油就擠了出來，軟軟地堆在袋子邊緣。

唐曉玥手忙腳亂找紙巾，可惜目之所及都沒有看到，她只好去衛生間洗手，路上碰到了燕昭。

“送你一坨奶油。”小姑娘張開爪子。

一個玩笑而已，燕昭垂眸看去，停了一停，卻是伸手碰了下。

唐曉玥：“……”

完全意料之外的發展。

小姑娘眨眨眼，指尖是巧克力香甜的味道，奶油的觸感又冰又涼，她突然就有點臉紅了，強撐着說了句“你傻的嗎”，便壓低腦袋一溜煙跑開了。

洗手液洗掉了粘膩的甜味，唐曉玥拿水拍了拍臉，捂住自己滾燙的面頰，深呼吸了幾個來回，終于勉強裝出一副如常的模樣。

真是要瘋。

回辦公室摸魚，燕昭開會不在，唐曉玥吃面包吃了整整一個小時。一小時過後，燕昭回來，看了眼她的面包，說：“好餓。”

“你沒吃早餐？”

燕昭點了頭。

唐曉玥打開袋子：“我還有一個。”

對方接過了，攤開手心看着。小小一個海鹽卷，表皮上有脆脆的焦糖。

大概是盯得有點久，小姑娘吐槽了一句：“別告訴我你不吃甜的。”

燕昭捏了下那個面包，卻是問道：“晚上一起吃飯？”

“……”

是有多不巧。

唐曉玥說：“晚上舒雁婚禮。”

“……哦。”

“幹嘛，要收買我嗎？”小姑娘笑嘻嘻。

燕昭回答：“增進同事感情。”

唐曉玥：“……”

哥你不如別說。

“理想的同事關系不應該是下班了就再也不聯系嗎？”小姑娘委婉道。

“……”燕昭舉了個反例，“你和林抒琳下班還一起打網球。”

唐曉玥：“……”

行，我說不過你。

“那你晚上開車嗎？”燕昭問，“我能坐你的車嗎？”

“好呀，”唐曉玥答應了，又有點奇怪，“你不開嗎，你要喝酒？”

“懶得開。”燕昭望向窗外，“那酒店就在我家旁邊，結束後我可以直接走回去，開車好麻煩的。”

唐曉玥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問道：“在哪裏？”

燕昭指了下，遠處湖的另一頭，有一棟高高的弧形建築，酒店外牆全是玻璃，大白天裏倒映着藍天和雲朵。

“好漂亮。”

“是呀。”

正看着，門被敲了下，咚咚兩聲，兩人回過頭，就見柏欣站在門口。

“你們知道今天晚上是舒雁的婚禮嗎？”

“知道呀。”

“哎呀我忘得一幹二淨，”柏欣進來，問說，“你們誰有帶紅包？”

“我有。”

唐曉玥拉開抽屜，裏面有一整盒嶄新的紅包袋。

“你好聰明，”柏欣感嘆，“這種東西就應該常備在辦公室裏。”

誰能想到紅包也是辦公室的必備用品之一呢？

“你要坐我的車嗎？”剛好說起這事，唐曉玥幹脆一并問道。

然而柏欣搖了頭：“不啦，我和怡婷一起，我們順路，晚點也一起回去。”

“噢噢，”唐曉玥把紅包給她，“你包多少？”

“600，你呢？”

“那我也600。”

唐曉玥翻抽屜，千辛萬苦湊了600塊現金，她把錢塞進去，然後笑道：“聽說現在的新婚夜，新人都要拉個excel表格，記錄哪個人包了多少錢來着。”

“哈哈，”柏欣回憶着，“我當年是記在本子上，結果那個本子不知道丢哪裏去了，現在我都随便給了。”

“那我要做excel表格。”唐曉玥展望未來，“存雲文檔不怕丢。”

“怎麽，”柏欣戳戳她，“有想要結婚的對象啦？”

“什麽鬼……”

“哈哈。”

“不結婚可虧啦，”柏欣說，“算算我入職這些年，都包出去不知道多少紅包了。”

“算是單身人士為生育率随的分子吧。”

柏欣離開後，唐曉玥拿出黑筆，在紅包上寫下祝福語：“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燕昭站過去：“你寫的什麽？”

唐曉玥給他看，結果這人直接照抄了她的內容。

“這麽沒誠意。”唐曉玥順口說了句。

“怎麽就沒誠意了？”燕昭拿手機搜索了一下，“不然還能寫什麽？”

“可多啦，”唐曉玥說，“等你結婚，我一定給你寫個四聯。‘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小姑娘覺得自己可會說話了，你看，這種祝福語順口就來，這是多麽難得的品質啊，熱情嘴甜會來事，一看就是長輩會喜歡的那種懂事小孩。

然後她擡起頭，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燕昭看着她，表情挺懵，重複了遍：“早生貴子？”

唐曉玥眨眨眼，想說沒說錯呀，不然——

“少生優生，幸福一生？”小姑娘接得很不确定。

“……”

拇指攥在掌心裏，燕公子輕輕嘆氣：“唐曉玥你……”

完了，是個不可以提的話題，對吧？

小姑娘立馬道歉：“我絕對沒有催生的意思。”

她還說得很誠懇，雙手搭在桌沿，一臉慎重。

“我以為……”燕公子欲言又止。

“啥？”

“沒什麽。”

“……”

手裏還是那個面包，焦糖的味道濃郁嗆人，燕昭把袋子折好，還了回去。

“如果你結婚，婚禮不要請我。”

“啊，為什麽？”唐曉玥傻了，想說我們的關系不是挺好的嘛。

“我不想包紅包。”燕昭回答。

“怎麽可以這樣……”

說好的人情往來呢？

唐曉玥話都沒說完，燕昭便拉了她的帽子，衛衣帽子被拎起來，又驀地往下罩在了t她頭頂。

“哎呀。”

小姑娘猝不及防，慌亂地伸手維護自己的發型。

帽子沒來得及拿開，腦袋卻被揉了一下，對方聲線清冷平淡：“就是可以這樣。”

唐曉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

“對不起，我錯了。”

小姑娘很慫，認錯态度相當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