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心理問題

心理問題

一早上都在忙, 臨近中午的時候，唐曉玥收到了林抒琳的信息：“今天食堂有豆花。”

“豆花？”小姑娘表示驚訝，“第一次在食堂見到豆花。”

“快來。”

“甜的鹹的？”

“都有, 自己加。”

“好嘞。”

唐曉玥拿起飯卡, 象征性地問了下燕昭：“吃飯？”

“嗯。”燕昭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電腦。

唐曉玥于是沒有等他。

食堂工作人員舀了一勺豆花，櫃臺旁邊是調料碗, 甜的有桂花、蜂蜜、葡萄幹，鹹的則是辣椒和醬油。

唐曉玥拿了甜豆花, 坐到林抒琳旁邊：“你吃甜的還是鹹的？”

“當然是甜的啦。”林抒琳架着手機看球賽, 抽空回答了一下，“如果是早餐, 我就拿鹹的啦。”

這個時間有點早，食堂裏人不多，兩個小姑娘吃飯慢吞吞，林抒琳給唐曉玥看了自己昨晚的晚餐。

“我自己做的哦。”

照片裏是拌面和牛排，旁邊還有楊枝甘露酸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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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好厲害, 看起來跟店裏做的一樣。”

“其實都是半成品啦，買的時候就調好味道了。”

“這個酸奶好吃嗎？”

“這個是麥片，酸奶是我自己加的。”

“噢噢。”

“你要嗎？我買了一箱。”

“好呀。”

正聊着，食堂裏人漸漸多起來，燕昭卡着點進門，端着盤子坐到唐曉玥旁邊：“哈喽。”

“嗨。”兩個小姑娘打了個招呼。

林抒琳把麥片鏈接發過去：“有三個味道, 水蜜桃、楊枝甘露還有咖啡, 你要哪個？”

唐曉玥糾結了下：“咖啡吧。”

“我以為你會要楊枝甘露。”

“我怕酸。”

午餐吃到一半, 唐曉玥放下勺子，開始啃青棗。

林抒琳好笑極了：“哪有人吃飯的中途吃水果的？”

“青棗好吃。”食堂的水果質量參差不齊, 唯獨青棗一枝獨秀。

“它一直在那裏誘惑我。”

說到水果，林抒琳歪頭看了下燕昭，然後攬過唐曉玥：“你這就原諒你額啦？”

“我哪敢生氣嘛。”

“哈哈。”

燕昭默默吃飯，隔壁兩個小姑娘擠在一起說悄悄話，笑得幾裏哇啦，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有沒有覺得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哈哈。”唐曉玥笑了。

“說起來你的相親對象還挺上道的。”

“那是經驗的積累。”

車接車送、各種小零食、保持聯系，這些真的是喜歡的表現嗎？頂多是社交禮儀到位吧。

“有沒有感覺他在把你當領導對待？”林抒琳指出了關鍵所在。

唐曉玥睜大眼睛：“你這麽說的話……”

好像是哦。

“是吧哈哈，毫無感情地展現殷勤。”

“抒琳同學，你發現了華點。”

唐曉玥還在笑，卻聽對方話鋒一轉：“你對你額也是這樣。”

“……”

不愧是你，小姑娘捂住了額頭。

說是這麽說，但這并不妨礙林抒琳損一下燕昭：“我都沒吃過曉玥送的果盤，你竟然敢浪費。”

“哈哈。”

唐曉玥笑得還挺開心。

燕昭看了看兩個人，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說：“對不起。”

“……”

沒意思。

“走嗎？”林抒琳推推唐曉玥，“要不要去門口便利店逛逛？”

陽光正好，适合散步，便利店新開業，挂着網銀支付滿100減15的廣告牌，唐曉玥七拼八湊，買了一堆小零食。

“記得分給你額。”林抒琳說，“賄賂一下，讓他少給你安排點任務。”

“哈哈。”

唐曉玥回去的時候，燕昭還在忙，她于是拎着袋子，站在他桌前，問道：“我買了一堆冰淇淋，你要哪個呀？”

燕昭：“……”

我的好助理，我今年所有甜食都是在你這裏吃的。

燕公子沒有動，唐曉玥于是塞了一個楊梅牛奶冰給他：“這個好吃。”

“……謝謝。”

“我對你這麽好，”小姑娘暗戳戳道，“你可一定要給我包個大紅包。”

“還沒放棄呀？”

“是啊。”

“……”

燕昭搖搖頭，一臉的無奈。

本地婚禮晚上8點開始，6：30賓客就陸續到場了。唐曉玥記着時間，加了一會兒班，她給林抒琳打電話：“你要不要坐我的車？”

“幹嘛？”

“舒雁的婚禮。”

“雖然但是，她沒請我。”

“啊。”

“我倆根本不熟。”

“哎呀，好吧。”

挂了電話，唐曉玥尴尬撓頭：“那只有我們倆啦，走嗎？”

“嗯嗯。”

小姑娘一開始心情還不錯，和燕公子獨處什麽的，感覺有點奇妙，但是沒一會兒，她就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的車，我家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衆小破車，它是真的很破很破。

車上沒有任何挂飾香薰，後座上堆滿雜物，車門旁邊塞着廣告和總是忘記丢的垃圾……

唐曉玥一時有些焦慮，燕昭上次還嫌棄她的車來着。

她于是開口，有些不好意思：“我車上很多雜物，你別介意哦。”

“……”燕昭不解，“這有啥？”

“你上次不是說……”唐曉玥有點忘記這人是怎麽形容她的車了，反正不是什麽好話。

“我只是開個玩笑。”

雖然不記得自己說了啥，但反正不會是什麽正經話，燕昭否認得心安理得。

唐曉玥忙揮手，笑得很心虛：“确實很亂啦。”

等到了車裏，燕昭才發現小姑娘說的是事實。

副駕駛的車門把手已經脫落了，外殼虛虛挂着，殼的下面是對折的雜志，日期顯示是兩年前。

燕大公子有些語塞：“你這……”

“哈哈，”唐曉玥挺緊張的，提前打預防針道，“我車技不咋地，你幫我看着點哦。”

上次這人喝醉了，估計沒有印象，現在清醒狀态下，她可不想被人盯着評價車技。

完全是個不必要的擔心，燕昭很無奈：“那沒有我的時候，你是怎麽開車的？”

這話有歧義，兩人都沒注意，唐曉玥嘿嘿笑：“只有我爸會坐我副駕駛，他會全程指導，現在這個角色是你的了。”

“……”

燕昭感覺好笑得過分，他順着這話往下說：“那你叫我聲爸，我給你買新車。”

話題很無聊，唐曉玥還配合地笑了。

按理玩笑開到此就可以，燕昭不知為何還補充問道：“你要什麽車？”

唐曉玥也是奇人，自動忽略了前一句，兩眼放光期待道：“寶馬mini，我要黃色的。”

“……”燕昭無語，“什麽品位。”

酒店是新修建的，坐落在市中心繁華地段，這個時間正是車流高峰，唐曉玥戰戰兢兢把車拐進停車場，倒車倒了三回。燕昭看着，一聲不吭。

“嘿嘿，”小姑娘說，“光線有點暗。”

“嗯嗯。”燕昭并不戳穿。

往上到大堂，今天只有一場婚禮，長桌上有人在登記紅包，唐曉玥簽了字，站在旁邊等合影。

“只有我們倆嗎？”

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她只好拉燕昭過去，燕昭還問：“一定要拍嗎？”

“不懂，”小姑娘張望了一下，“我看大家都是拍完才進去的。”

“學姐。”舒雁招呼她。

“嗨，新婚快樂。”

大廳安排了座位，有幾桌上擺着單位的牌子，怡婷和柏欣先到了，幫唐曉玥占了位置，燕昭則坐到對面的男同事那邊。

柏欣和怡婷正聊得不亦樂乎，怡婷把桌上的小蛋糕推過來，說：“外面有自助甜品，我們拿了一些。”

“好餓好餓。”

八點吃晚餐什麽的，簡直等不及。

唐曉玥叉起一塊慕斯蛋糕，就聽怡婷談起舒雁：“她是什麽時候有男朋友的，都沒聽她說起，朋友圈裏也沒有一點征兆，現在都流行悶聲發大財嗎？”

“可能人家覺得穩定了再公開比較好吧。”柏欣說，“不然分手多尴尬。”

“有道理。”

怡婷問柏欣：“你當時和你老公談戀愛有發朋友圈嗎？”

“有呀。”柏欣點頭，“我還發了去旅游的照片。”

唐曉玥顧不上說話，連吃了三塊慕斯蛋糕，怡婷把紅茶轉到了她面前，然後小聲問道：“你還在相親嗎？我可不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我的親戚？”

“……”

唐曉玥一下子沒胃口了，她開始心情沉重，不出意外的話，介紹的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怡婷說：“你肯定是他喜歡的類型，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

柏欣倒是很有興致：“什麽樣呀，說來t聽聽？”

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都非常好，只是有兩個問題，一個是身高，一個是年齡，唐曉玥果斷拒絕了。

“哎，你再考慮一下嘛，不要這麽快拒絕。”怡婷試圖勸說。

而柏欣則是第無數次建議唐曉玥追燕昭：“我不信你不喜歡他。”

“哈哈。”

唐曉玥沒否認也沒承認。

“燕昭？”

怡婷聽到後卻是有些遲疑了，她不再提那親戚，臉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燕昭在對面，正和人聊着什麽，沒有注意這一邊。

怡婷于是把柏欣和唐曉玥拉過來，三個女生腦袋碰腦袋，就聽怡婷壓低聲音說：“我們出去拿蛋糕吧。”

蛋糕當然是個幌子，等到了外面的大廳，怡婷便繼續了剛才的話題：“燕昭是挺好，但是你們不覺得他有點心理問題嗎？”

“什麽？”柏欣和唐曉玥都很驚訝。

怡婷猶猶豫豫：“感覺有點抑郁吧，或者別的什麽。這個我不好說，你如果喜歡他，那你要再考慮一下。”

“什麽八卦？”柏欣催怡婷講下去。

“沒有八卦，”怡婷拒絕道，“我只是猜測哦，可別說是我說的。”

“那你是怎麽猜到的？”柏欣被吊足胃口，現在簡直要抓狂，“快說快說，我們保證不說出去。”

“是他自己講的，”怡婷嘆氣，“之前有次我去周副檢察長的辦公室，在外面聽到的。周檢問他什麽，他說自己有去某某醫院，有在吃藥。”

柏欣誇張地吸了口氣，唐曉玥也覺得呼吸一滞。

某某醫院是本地一家三甲醫院，是非常有名的精神病專科醫院。

柏欣又說：“不一定吧，萬一他是去做簡單的心理咨詢呢？”

“他吃藥呢。”怡婷提醒道，又問唐曉玥，“你平常會覺得他怎麽樣嗎？”

唐曉玥這才想起之前她跟燕昭說起閨蜜妮娜時，燕昭确實問得很細。

但她搖了頭：“沒感覺，抑郁症也還好吧，我閨蜜也有抑郁症。”

“不行不行，”柏欣這下不拿燕昭開玩笑了，她說，“還是算了吧，有心理問題可不行，你怎麽知道他在想什麽？”

抑郁症這種事，可輕可重，唐曉玥感覺不到燕昭有什麽異常。

“你對他好點，”怡婷說，似乎挺同情的，“他之前有段時間情緒很不好，當時你還沒來一部。”

“是遴選那事嗎？”柏欣問。

“對。”怡婷肯定了柏欣的說法，又對唐曉玥解釋道，“他進面了，但是被當時的檢察長以沒有事先打報告為由拒絕了，沒給他簽同意證明。”

“但是本來就不需要事先打報告呀。”柏欣不解，“我們院沒有這個規定，而且我看那誰不就遴選去了市院嗎？她也是進面才說的。誰會筆試都沒入圍就往外說，萬一沒考上呢。”

“這事全看領導，”怡婷搖搖頭，“有些領導就是喜歡這樣。”

體制內，遇到什麽樣的領導，對個人來講，就會有不一樣的機遇和挑戰。

“對哦。”類似的事情很多，唐曉玥身邊就有一例。

“我有個閨蜜也是省考進面了，早過了服務期，領導還是不給簽。她事業編，合同上寫的考上公務員無條件放人，但她領導就是不批，最後也沒辦法。”

“你說他是因為這事嗎？”柏欣小心翼翼道。

怡婷攤手：“我哪知道，也不一定，可能還有別的什麽原因吧，反正不簡單。”

“那檢察長還給他介紹女朋友？”唐曉玥問。

天真如她，一直覺得燕昭跟誰關系都很好。

“就算是這樣也正常。”柏欣搖了頭，“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把關系搞僵的。”

人情世故就是這麽虛僞又複雜。

“會不會是因為工作呀？”唐曉玥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我剛進來時也很不适應。”

一下班就開免打擾，每天踩點上班，拒絕所有比賽，偶爾還情緒崩潰怼領導……這些想來其實是種自我保護機制吧，本能地想要遠離壓抑的源頭。

“法檢抑郁的多了去了。”

就像之前的案件，面對上級的暗示施壓怎麽辦？助理都壓力山大，何況是承辦檢察官。

“哎呀，”怡婷覺得越說越亂，“我只是講我聽到的，其他的你們不要亂猜啦。”

有限信息随機組合，真實情況誰也不清楚。真的是這些原因嗎？沒人敢保證。

怡婷再次提醒倆人：“我是因為你們打算追他才告訴你們的，不然我是不打算說的。燕昭那麽好，我可不想給他制造什麽麻煩。”

“不會不會。”三個人心思各異地回了位置。

唐曉玥什麽感覺呢？唐曉玥沒什麽感覺，她只是有些後知後覺地想起某些細節。

盒子裏的小藥瓶、淩晨兩點的信息、王耀口中和現在大相徑庭的形象、偶爾過于敏感的表現……以燕昭的經歷來看，他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