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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知謝無陵一向口無遮攔, 但乍一聽到這直白話語,沈玉嬌還是“唰”得紅了臉。
“從八月十五至今已近兩月,這些時日, 我是日也想你, 夜也想你,想你都要想瘋了。”
尤其有幾回遇上裴守真, 那桂花香囊都不香了,他還炫耀似的挂在腰t間,實在招人恨。
“你別說了。”
沈玉嬌忍着雙頰的熱意, 盡量說正事:“你是如何尋到這來的?”
長安四通八達, 他不到半日, 便尋到這片,實是匪夷所思。
見她問起, 謝無陵也不隐瞞, 将午後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你與那個小娘子進了成衣鋪子後, 我就在對面茶鋪喝茶。本想等你出來, 我來個偶遇……”
他連見面打招呼的話都想好了, ‘夫人好巧啊,你也來逛東市。這裏有幾斤新茶,我買多了, 你拿回去給守真兄喝吧。’
為了這次“偶遇”,他出門前還特地換了件簇新的紅袍, 束發的發冠都是新的。
世人常道,女為悅己者容, 男子自也一樣, 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
未曾想沒等到沈玉嬌出來,卻見裴府丫鬟神情慌亂跑出來找侍衛長, 而後一幹人急急忙忙進了鋪子。
謝無陵見狀,也覺不妙,忙擲了茶盞,跟上前去。
“我進去後,方知你不見了。與你同行的那位裴娘子臉都吓白了,你那婢子哭着要報官,被我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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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正事,謝無陵面色也變得嚴肅:“你喝的茶裏放了軟骨散,那藥一向是給女子用的……”
他自幼混跡三教九流,對各種下三濫的藥物,算得上如數家珍。
軟骨散乃是青樓常備,分量重些,可使人昏迷。分量少些,能叫人保持意識的同時,手腳無力,最是方便老鸨們上各種手段調/教烈性子。
當時發現茶裏放了軟骨散,謝無陵便猜到沈玉嬌可能被拐到何處。
這種情況若是報官,人尋回來,名聲也定然不保。
“我讓你的婢女穿上新買的衣裙,戴着帷帽,假裝是你回府。又讓侍衛報官,說是你的婢女不見了……”
官差趕來前,他在雅間後發現一條懸着的繩。
“綁你的人身手不錯,且我問過後巷的百姓,未時有輛馬車停在後巷,申時左右離開。”
提到這,謝無陵沉默下來,之後的事也不知該不該與沈玉嬌說。
黃賭毒不分家,就如金陵城的地頭蛇,是常家、包家、徐家三家獨大。長安城這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也有好些地頭蛇,其中最大那個,人稱泰叔。
至于泰叔背靠的大山是誰,謝無陵并不清楚,但他幫三皇子辦事時,曾與泰叔手下一個小頭目有過來往,大家都是道上混的,關系還算不錯。
一打聽,也知長安城裏做這種人口買賣的,名喚秋婆。
沒幾個人見過秋婆,但秋婆的生意很廣,每隔段時間便會往外地送家雀兒,或是從外地賣來新的家雀兒,秘密送到長安各處的私窼子。
“我尋了熟人打聽,得知今日有一輛馬車往渭南府的方向去,便帶人追過來了。”
那些道上的污糟事,謝無陵也不想說出來污了她的耳朵,只寬慰道:“你別擔心,明日回到長安,無人知曉你曾失蹤。”
沈玉嬌聽得謝無陵的話,也猜到什麽。
她柳眉輕蹙:“與我一同被拐的,還有另外五個小娘子,你可曾見到她們?”
“見到一個。我讓劉侍衛帶她原路折返,又讓陳安、徐虎去找另幾人。”
話音才落,天邊“咻”得炸開一朵亮光。
謝無陵擡起眼:“又尋到一個,在西南方向。”
沈玉嬌道:“我答應過她們,只要逃出來,便會想辦法把她們也救出來。”
“這是自然。”
謝無陵說着,垂眸見到沈玉嬌一臉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看着自己,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不禁失笑:“你這般看我作甚?難道我像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沈玉嬌眸光閃了閃。
與謝無陵結識以來,她見識過他的直率、真誠、義氣,卻也見過他與人鬥毆的狠勁,知道他手上沾有人命,更知他做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哪怕知曉他是生活所迫,但他的經歷與背景,與她從前接觸到完全是兩個世界。
她并不懷疑謝無陵對她的好,但除了她,謝無陵對旁人是個什麽想法,她不确定。
若現下是裴瑕在面前,她相信以裴瑕的正直,定毫不猶豫将其他女子一同救回。
可謝無陵……
“若是将她們都救回去,壞了秋婆的好事,那些人會不會找你麻煩……”
“也許吧。”
謝無陵眉梢挑起,看她:“那不救了?”
沈玉嬌瞪大雙眸,毫不猶豫:“不行!”
謝無陵:“那要是都救了,秋婆沒了這單生意,找人揍我怎麽辦?”
沈玉嬌咬唇,面露憤懑:“他們做出這種事,還敢這麽猖狂?将王法置于何地!”
“誰說不是呢。”
謝無陵聳聳肩:“但王法歸王法,他們若是暗中揍我,王法也護不了我。嬌嬌,你舍得啊?”
他眨眨眼,一臉委屈。
沈玉嬌沉默片刻,道:“反正我府上的侍衛尋來了,我讓他們将小娘子們帶回,再将那兩個天殺的人販子帶回衙門。你就別摻和了,明日一早自回你府上去。他們若是要尋麻煩,盡管來尋我府上,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就不信,昭昭日月,朗朗乾坤,那些為非作歹之人,竟能颠倒黑白,猖獗如此!”
她義憤填膺,字字铿锵。
謝無陵盯着她瞪圓的烏眸,還有攥緊的拳頭,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沈玉嬌:“……?”
謝無陵彎眸笑:“你怎的這麽可愛。”
說正經事呢,他還動手動腳。
沈玉嬌一把拍開他的手:“謝無陵!”
“好好好,不逗你了。”
謝無陵收回手,桃花眸笑意稍斂,正色道:“我這人呢,雖算不上什麽好人,兩只手也的确不幹淨。但我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拐賣良家之事。這回那群狗東西敢算計到我女人頭上,我定要扒他們一層皮,方能解我心中之恨。”
沈玉嬌怔了一瞬,而後又瞪他:“誰是你的女人。”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媳婦。”
謝無陵理直氣壯地耍無賴。
沈玉嬌拿他沒轍,幹脆不說話,撐着石頭要起身。
謝無陵見她費勁兒,雙臂往她腋下一撐,直接将人拎起來。
沈玉嬌:“……”
謝無陵拍拍手:“別客氣。”
誰跟他客氣,這個莽夫。
壓下腹诽,她頂着頭暈眼花感,問他:“你身上有吃的麽?”
真的好餓。
感覺再不吃點什麽,她能餓暈過去。
謝無陵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有氣無力的模樣,純是餓的。
“出來的急,就帶了一囊水。”謝無陵讪讪道:“不然我去附近轉轉,看能不能尋些野果?”
“這黑燈瞎火的,罷了。”
沈玉嬌搖頭,忽又想到什麽:“對了,那倆拍花子應當有吃的,他們埋鍋造飯時,我有嗅到肉香……”
“啧,瞧他們把我媳婦兒餓的。”
謝無陵嘆口氣,又彎下腰,一把将她打橫抱起:“走,帶你去把他們的肉吃光!”
沈玉嬌一驚,掙紮着:“你…你放我下來。”
“別逞強。”
謝無陵雙臂掂了掂,大步朝馬走去:“餓得站都站不起,萬一走兩步,暈過去怎麽辦。”
“才不會。”
“那誰知道。”
謝無陵垂下眼,朝她勾了勾唇,懶聲道:“你要是真暈過去了,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對你做什麽。所以啊,還是清醒着好。”
沈玉嬌面色又是一紅:“……”
這登徒子!
無論怎樣,最終還是被謝無陵抱上了馬。
他從後擁着她,懶怠嗓音噙着淡淡笑意:“坐穩了。”
沈玉嬌盡量往前坐,保持一定距離後,才輕應了聲:“好。”
只是馬一跑起來,上颠下簸,兩人身子不知不覺就靠近。
她趴在馬上,纖薄肩背緊貼着男人的胸膛,摩擦間,耳後那道呼吸好似重了些。
沈玉嬌壓根不敢回頭,僵着身子,努力讓自己去想別的事。
謝無陵原本也沒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直到懷中那身子越貼越近,她淩亂的發鬓散發出幽幽馨香,直往他鼻尖鑽。
他從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何況懷中之人,是他的心上人。
心悅一個人,便本能地被她吸引,本能地想要與她親近,親近,更親近。
天知道他多想将她牢牢擁在懷中,毫無顧忌地與她親密。
可他不能。
嬌嬌會生氣。
且這沒名沒分的,若真那般,算淫行,算姘頭。
懷中的溫軟有多香,謝無陵此刻就有多嫉恨裴瑕。
燥意在腹間燒着,嫉妒在胸膛翻着。
若不是那該死的裴守真搶走了嬌嬌,去年洞房花燭夜,他就能名正言順摟着嬌嬌睡覺。別說抱了,就是親她的臉、吻她的唇t,也無人能置喙!
可現下,這樣的好事都叫裴守真占了去,他只能在夜裏想着嬌嬌自讀,在一場場绮夢裏放肆。
可惡的小白臉!
謝無陵咬着後槽牙,趕着馬,既想就這樣擁着沈玉嬌到天涯海角,又想快些結束這種甜蜜的折磨——
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變禽獸。
漆黑的天邊又先後亮起兩回鳴镝。
沈玉嬌擡頭:“這是什麽意思?”
謝無陵啞聲道:“又尋到兩位小娘子了。”
“謝無陵,你的聲音?”
沈玉嬌要回頭。
腰被掐了下,男人嗓音愈發沉啞:“別回頭。”
沈玉嬌:“……?”
柳眉蹙了蹙,在又一次颠簸,身子跌近他的懷中。
那份不容忽視的熱意,霎時叫她大腦空白,整個僵住。
接下來一路,倆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在馬車處集合,沈玉嬌被謝無陵抱下來時,看到他緊繃的臉,以及別扭的走路姿勢。
“夫人!”
“沈阿姐!”
“嗚嗚嗚沈阿姐,太好了,你也沒事!”
小娘子們抹着眼淚湊上前來。
沈玉嬌望着她們欣喜的臉,眉眼間也染上放松笑意:“你們沒事就好。”
再看單膝跪在地上的裴府侍衛們,她輕輕擡手:“都起來吧。”
侍衛長慚愧,俯身:“屬下護衛不力,還請夫人嚴懲。”
“要怪就怪歹人太過奸詐。”
見他們仍是跪在地上,沈玉嬌抿了抿唇,道:“起來吧,等郎君回來,你們去他跟前領罰。”
她這樣說了,侍衛長等人才起身。
沈玉嬌與小娘子們寒暄着,謝無陵則走到那兩個被捆在一起的人販子前頭,擡起便是一腳:“幹糧在哪?”
倆人販子:“……?”
反應慢半拍,又被狠狠踹了一腳:“老子問你們話呢,吃的在哪?”
那被連踢了兩腳的胖子一臉委屈:“車…車前的包袱裏還有半袋肉幹和一斤幹餅皮。”
謝無陵轉身就去覓食,而後動作熟練地燒火煮湯餅。
一旁的侍衛們面面相觑:“謝郎君,你這是……?”
怎麽還做起飯了呢。
“小娘子們都沒吃夕食,讓她們墊墊肚子,壓壓驚。”
謝無陵淡淡說着,手上動作不停:“何況這個時辰,趕回去,城門也沒開,急個什麽勁兒。”
侍衛們語塞,的确是這個理。
小娘子們見着謝無陵與沈玉嬌一同而來,又見他粗中有細,竟知她們都餓着肚子,忍不住多看好幾眼。
阿念湊到沈玉嬌身旁,小聲道:“沈阿姐,你郎君可真好,生得俊俏不說,還這麽體貼。”
其他幾位小娘子也連連附和:“是啊,今日多虧了阿姐和阿姐的郎君,不然我們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沈玉嬌面色讪讪,本想解釋謝無陵并非她的夫君,轉念一想,大家萍水相逢,解釋那些沒必要。
等飯期間,她走到那兩被捆的人販子面前,肅聲問道:“說,是誰把我送上你們的馬車?”
那刀疤臉悶聲不語。
胖子見刀疤臉不說話,也閉口不言。
沈玉嬌柳眉蹙起,剛想再問,一道慵懶嗓音傳過來:“哪有你這樣審問的。”
擡起頭,便見謝無陵招呼着侍衛長去盯鍋,他邊笑眯眯的走過來,邊将腰間的長刀抽出:“審問這些髒東西,我來就行,他們哪配與你說話?”
沈玉嬌知道這些人一貫欺善怕惡,大抵見她是個女子,便輕慢她。
深吸一口氣,她看向謝無陵:“那你來。”
謝無陵恣意勾了勾唇:“全聽夫人的。”
上一刻他還懶怠笑着,下一刻提刀,“唰”得便斷了那刀疤臉一根手指,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我家夫人問你們話呢,給你們送貨的是誰?”
刀疤臉手指斷掉,血流如注。
胖子也吓得臉色蒼白,又聽謝無陵問話熟練,一看也是混過的,立馬乖覺交代:“大爺饒命…饒命,接頭的人是昌樂坊的劉麻子,他是秋婆的手下!其餘我們什麽都不知,我們只是負責送貨的,閑事不問。”
謝無陵哦了聲,又道:“花冊子在哪?”
胖子怔住:“什麽花冊子?”
謝無陵擰眉:“別給老子裝傻,送貨沒有花冊子,你們給鬼送?”
說着,他舉起刀:“還是非得見血,才肯老實?”
“大爺!大爺饒命!”胖子一見刀光,立馬慫了:“您是說名串兒?在王六手上。王六,你把名串兒藏哪兒了,快給這位大爺。”
謝無陵摸着鼻子嘀咕:“敢情各地叫法還不同。”
也不用那刀疤臉交代,他直接上手一陣亂摸,活像個不講道理的土匪。
沈玉嬌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但那“名串兒”真叫他摸出來了。
上面記載着每個小娘子的特征,分別送到何地。
她們這一批六人,分了三個地方,除了沈玉嬌和阿念注明要送上船,另外四人分送渭南府兩家青樓,價碼也标得清清楚楚——
分別是二十兩、三十兩。
沈玉嬌那頁沒寫價格,只注:「賣去末等私窼」。
青樓也分三六九等,而私窼子是最不堪的那種。
分文不取,又如此辱她,足見幕後之人險惡用心。
謝無陵的臉色陡然沉下,連着捏着名冊的手背也爆出青筋,擡手便揪着刀疤臉的衣領,冷聲斥道:“劉麻子是直接從秋婆手中提人?”
刀疤臉斷了一指,面色慘白:“我…我也不清楚。總之劉麻子将您夫人送上車時,讓我們明日送去碼頭,随南下的船送走。”
沈玉嬌聽出端倪:“南下的船是怎麽回事?那船是專門賣人的?”
刀疤臉欲言又止,謝無陵面色一沉,揮刀又斷他一指:“說!”
“啊!”刀疤臉痛到蜷縮,嘴皮子顫抖道:“那…那船上都是各處拐來的良家子,要一并送往江南的!”
“一船多少人?”沈玉嬌急急追問。
“每月發一趟,一船約莫百十來個吧,看那月拐到了多少個,沒個定數的。”
“百來個!”
沈玉嬌驚呼,這群畜生,竟拐了這麽多無辜良家子!
謝無陵也聽得直皺眉,一船百來人,一年便有上千人,這還不算就近發賣與從南方賣到北地的……
這秋婆到底背靠哪座大山,生意竟做的如此猖狂。
“南下的船停泊在何處?何時啓程?”沈玉嬌沉聲問道。
刀疤臉看她一眼,悻悻道:“我勸夫人還是莫要多管閑事,若壞了秋婆好事,她定不饒你。”
沈玉嬌一噎,這人反倒威脅起她了?
謝無陵擡手就給了刀疤臉一巴掌,斥道:“怎麽跟我家夫人說話的,想死是吧?”
刀疤臉霎時被揍出鼻血,眼中雖有畏懼,但還是那句話:“得罪了秋婆,誰都別想活!”
謝無陵冷笑:“秋婆秋婆,待老子尋到她是哪個,老子把她剁成秋後螞蚱醬!”
刀疤臉不言語。
“夫人,謝郎君,湯餅煮好了。”
侍衛長走過來,見地上兩根血淋淋的手指頭,心道這謝郎君真是半點不講究,如何能當着夫人的面,行這種血淋淋的事。
要審問的話,也拖去別處再動刀子嘛。
“嬌嬌,你先去吃點東西。”
“可是……”沈玉嬌遲疑。
“我知道。”
謝無陵朝她一颔首,眉眼沉肅:“你想知道的,我都會給你問出來。”
對上男人漆黑沉靜的眼眸,沈玉嬌心下一動。
他懂她。
而她,也信他。
“好。”她點頭,不再看那一地血漬,轉身與小娘子們分食湯餅。
侍衛長和謝無陵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将地上兩人提到遠處。
免得審問太不堪,影響小娘子們的胃口。
一刻鐘後。
刀疤臉斷了一臂,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胖子面如金紙,篩糠般抖着,褲/裆處有可疑濕意。
謝無陵不緊不慢擦了沾血的刀,走向沈玉嬌時,眉眼含笑:“吃飽了麽?”
沈玉嬌嗯了聲,迫不及待問:“可問清楚了?”
“能問的都問了,只他們倆就是送貨的,知道得不多。還是得回長安,尋到那個劉麻子。”
“謝無陵。”
沈玉嬌看他:“我有個想法。”
謝無陵撩起眼皮:“嗯,你說。”
“都已經到這一步,不如将計就計。”
沈玉嬌深吸一口氣,灼灼火光下,溫婉眉眼一片破釜沉舟的決然:“雖不知那害我之人,與秋婆到底是何關系。但若能将這灘水攪渾,叫那秋婆不得安寧,也不枉我此番遭這些罪。”
“謝無陵,你願助我一臂之力麽?”
“當然。”
謝無陵迎上她明亮的眸光,薄唇微翹:“夫人盡管吩咐便是。”
-
三個時辰前,百裏之外,骊山圍場。
篝火烈烈,明黃色繡龍紋錦旗在t夜色中飄揚。
今日圍獵,裴瑕獵得一條極好的白狐皮。
他想着這條正好給沈玉嬌做條圍脖,她皮膚白,戴着這條無一絲雜色的皮毛,定然更襯她膚色如玉。
未曾想夜宴之上,壽安公主主動讨要起那條白狐皮:“不知裴學士可否割愛?”
裴瑕極少如此厭惡一人。
壽安公主是其一。
他難以理解怎會有人如此寡廉鮮恥,害他妻兒,竟還有臉向他讨要東西。
然這是宴會上,皇帝與南诏王子都在席上,他不可顯露私人情緒,只淡聲道:“還望殿下知曉,南诏四季如春,用不上此等禦寒之物。且微臣出發前,已允諾內子,會給她打些皮毛回去做冬襖。微臣不好失信于內子,還請殿下見諒。”
哪怕早知他會拒絕,但真被他當衆回絕,壽安嘴角的笑意還是凝了凝。
她心道,南诏四季如春用不着皮毛,窯子裏的婊子更用不上這樣好的皮毛。
“原來裴學士與夫人早有約定,那是我唐突了。”
壽安公主端起酒杯起身,愧疚道:“我敬裴學士一杯賠罪。”
她舉杯一飲而盡,裴瑕眉心輕折。
壽安放下酒杯,見他并未舉杯,委屈蹙眉:“裴學士是不願受我的賠罪麽?”
“微臣不敢。”裴瑕起身,挹禮:“微臣不勝酒力,還望公主見諒。”
“一杯酒都喝不得?”
“……”
壽安這點小伎倆,實在不夠看。
裴瑕猜出酒中定然有些不對,但當着皇帝與衆位王公重臣之面,他若不喝,便為不敬。
就在他準備手滑失杯時,餘光瞥見被禁軍攔在外頭,抓耳撓腮的景林。
裴瑕眸色一暗。
他端起酒杯,擡袖飲盡:“殿下請坐。”
壽安公主見他喝了,心滿意足,也不再糾纏。
然而一刻鐘後,短暫離席的裴瑕匆匆回來,以府中有急事,先昭寧帝告罪請辭。
都輪不到她插一句嘴,昭寧帝一應諾,裴瑕便疾步朝外,連夜離了骊山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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