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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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瑕将紫宸殿內那番對話大致與沈玉嬌說了。
一言以蔽之, 皇帝反悔了。
沈玉嬌倒也不驚訝,畢竟那是皇帝。
而人心總是偏私的。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若她當了皇帝, 自家兄長做了錯事, 她會罰、會罵、會打,但真叫她殺了兄長, 她也不一定能狠下心。
畢竟是骨肉至親。
但裴瑕為了此事要辭官隐居……
沈玉嬌唇瓣輕抿了抿,再次擡眼,眸光遲疑:“不然……算了吧。”
如何能與至高無上的皇權鬥呢。
何況他們倆有親人、有孩子, 哪怕是為着他們, 也只能忍下這口悶氣。
裴瑕看着她:“辭官之後, 你我正好能去游歷山河,看看世間美景。”
稍頓:“或者, 我們可以再要個女兒。”
沈玉嬌:“……?”
上一刻還憂心忡忡想正事, 怎麽一下就變得不正經了。
她嗔他一眼:“說正事呢。”
裴瑕:“養女兒也是正事。”
如今棣哥兒已四歲有餘, 她的身體也調養得康健。阿嫂程氏如今又有了一胎, 就連裴漪和王煥聞, 比他們晚了兩年多成婚,如今也有了兩個女兒。
上個月次女滿月時,裴瑕和沈玉嬌還去吃了滿月酒, 那女嬰粉嫩嫩的,小貓兒似的可愛極了。
裴瑕看着實在眼熱。
想與妻子再要個女兒, 但又擔心公務繁忙,無法妥帖照顧。
現下好了, 賦閑在家, 無事可做,盡可安心與她生兒育女。
裴瑕已想好了辭官後的日子, 沈玉嬌輕捏了下他的手指,臉頰微微泛紅,又故作嚴肅地看他:“那你為國為民為天下的抱負呢?你這一身安邦定國的好本事,倘若陪着我游山玩水,那多可惜!”
說到這,她又嘆口氣:“何況你想辭官,陛下就一定會放你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帝王,多是世上最為涼薄無情之輩……”
裴瑕下颌微微收緊。
這亦是他的憂慮。
“郎君,為了這事與陛下犟着,不值當的。”沈玉嬌反握住他的手。
裴瑕見着妻子眉眼間的無奈與包容,只覺一排冰棱細細紮進心間,刺痛不止。
長指輕撫上她的眼皮,他嗓音微啞:“可笑我裴守真,滿腹安邦策,卻不能為妻子讨個公道。”
沈玉嬌的眼睫眨了眨,沙沙刮動着男人的指腹:“世上哪有絕對的公道。”
公道在人心,可帝王心偏了自家人,原就是說不通的。
裴瑕也知妻子的意思。
良久,他将她攬入懷中,下颌抵着她的額頭,閉上眼:“且看吧。”
這世上任何一種感情,一旦有了縫隙,不極力彌補,而聽之任之,遲早會有更大的矛盾。
君臣、夫妻、父母子女,皆是如此。
裴瑕從一開始,便知司馬缙并非他所求的良主。
利益将倆人捆綁到一起,他只得寬慰自己,起碼司馬缙能“聽話”。
只要能“聽話”,他便有信心能保司馬缙坐穩皇位,山河太平。
可因壽安之事,哪怕最後裴瑕并未辭官成功,好似在楊太後和沈玉嬌兩個女人的勸阻下,皇帝與丞相各自退了一步,又恢複那副君臣和睦的模樣,但他們都清楚,回不去了。
君臣間的嫌隙一旦産生,比世上任何一種嫌隙都要可怕,因它牽扯生死。一念榮華,一念衰亡。
朝臣們也漸漸發現,丞相抱病不朝的次數越來越多。
就算上朝了,也極少再谏言。
皇帝還是會在納谏時,習慣性問一句裴丞相:“守真以為如何?”
往日無論諸位大臣谏言是否合宜,裴丞相皆會不疾不徐地拆解分析一番。
好與不好,都能叫皇帝與其他朝臣們心服口服,是以君臣和樂,朝堂融洽,海清河晏。
可現下,裴丞相只攏着袍袖,垂着眼道:“陛下定奪便是。”
一開始,淳慶帝喜歡裴瑕這份恭順,覺得自己贏了。
裴瑕裴守真終歸還是要對他低頭,對他俯首稱臣。
可後來,他忍不住猜忌,裴瑕擺出這副樣子會不會仍是在記恨壽安之事。
于是,裴瑕的恭順,也叫淳慶帝覺得刺目。
他總覺得裴瑕這是在嘲諷他,是另一種與他對抗的手段,或者他根本不屑于再輔佐他了,才會這般,說是恭順,實則敷衍。
種種念頭在淳慶帝的心間竄動,帝王的猜忌,如劇毒的雜草,在君臣的嫌隙間瘋狂生長,肆意蔓延。
彼此的信任,也如系着巨石的麻繩,摩擦間越來越細,搖搖欲墜。
君臣間的第二次争吵,在三個月後。
這一年的夏日格外炎熱漫長,安西三鎮遭遇大旱,又迎來大規模蝗災,寧州那邊霍骁元帥被水匪暗刺,重傷在床,寧州軍沒了主心骨坐鎮,軍心紊亂,接連吃了好幾場敗仗。
軍報傳來時,淳慶帝大怒,連忙要派兵剿匪。
牽涉軍國大事,裴瑕也無法做鋸嘴葫蘆,再次谏言:“寧州缺的不是兵,而是能統領全軍的将。”
他照往常,引薦了好幾員大将,甚至毛遂自薦:“若陛下不信他們,臣願前往。”
可淳慶帝遲遲未應。
裴瑕腦中想的是寧州軍民處于水深火熱,淳慶帝卻想到他的太監總管榮慶私下與他說:“聽說東宮巫蠱之禍時,先帝讓裴丞相送皇太孫一杯毒酒。裴丞相偷偷換了酒,将皇太孫送出了宮外。”
這件事,淳慶帝其實知道。
因當初東宮那起巫蠱之禍,雖是應國公府起的頭,卻也不乏他與裴瑕的推波助瀾。
皇位之争,沒有誰的手能完全幹淨。
淳慶帝如是,裴瑕亦是。
只看到太子妻族死得那般慘,皇太孫每回見到自己,還會恭恭敬敬喊一聲“二皇叔”。
那時候的二皇子,比現在的淳慶帝還要心軟。
一想到那可憐孩子要被賜死,他問裴瑕,可有法子保那孩子一命。
裴瑕學貫古今,知曉一味藥可使人假死。
于是他們便用那法子,偷梁換柱,将皇太孫的“屍體”帶出了牢獄。
此事是裴瑕一手督辦,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皇太孫醒來後,不見了。
當時裴瑕與他說:“那孩子狡黠,醒來後躲開派去照顧他的侍衛,跑了。”
淳慶帝那時對裴守真是百分百的信任,只嘆息道:“玹兒一向聰慧機敏,經此一劫,他怕是再不肯輕信任何人,這才偷偷跑了。”
罷了,跑了就跑了吧。那時的淳慶帝想,只要孩t子活着就好。
可現在的淳慶帝,一想到那孩子還活着,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他忍不住疑心,那孩子是真的跑了嗎?還是被裴瑕藏起來了?不然怎麽就跑得那麽巧呢?
他後來又問了裴瑕一次。
裴瑕仍是那個回答:“不知所蹤。”
淳慶帝覺得裴瑕在騙他,這或許是裴瑕的後手——
裴瑕既然能送他司馬缙坐上龍椅,為何不能送司馬玹坐上龍椅呢?
淳慶帝拒絕了裴瑕領兵寧州的請求,也沒敢用裴瑕引薦的将領。
他已經完全不信任裴瑕了。
卻又不敢放了裴瑕。
他要将裴瑕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困在他的朝堂裏,哪怕裴瑕不願再效忠于他,也不可能叫他去效忠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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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淳慶帝對寧州的遣将,裴瑕怒不可遏。
“陛下這是拿寧州萬千百姓與軍士的性命當做兒戲!”
一向溫文儒雅的裴瑕難得紅了臉,雖然并未粗言,可那看向淳慶帝的冰潤目光,好似指着他的鼻子罵“你這蠢貨”。
淳慶帝臉色也不好:“裴守真,你逾矩了。”
臣子應當是輔佐君王的,而非教君王做事。
裴瑕也從淳慶帝的态度裏徹底明白——他已失了君王信任,被君王忌憚了。
這是為臣的大忌。
若說寧州戰亂,是君臣間的第二次激烈争吵。
那在戶部銀兩赈災安西、支援寧州戰亂,國庫短缺的情況下,淳慶帝聽信奸臣讒言,扣下了每年批給燕北軍的百萬兩軍費之後,這對往日親密無間的君臣,爆發了第三次激烈的争吵。
“陛下當真是糊塗了,燕王鎮守的可是國門,便是國庫再缺錢,你減免安西賦稅也好,加收江南三成稅也罷,批給燕北的軍費也斷然不能省!”
“夏秋兩季正是戎狄騷擾邊境的高發時期,往年兵甲、戰馬、糧饷辎重等物五月裏便陸陸續續送往燕州,今年因着安西旱災、蝗災,遲了兩月有餘,已是不妥。倘若現下還不抓緊送去軍費物資,待到過兩月,北地大雪冰封,燕北三十萬邊軍該如何熬過這個冬日?”
“倘若戎狄趁虛來犯,又叫邊軍将士們拿什麽武器、穿什麽甲胄去抵禦異邦骁勇的騎軍?”
寧州那邊雖說用錯将領,但好歹有霍老将軍看着,出不了大亂子。
但燕北這邊,一旦有個岔子,那可是攻破國門,損失國土城池的大禍。
從前昭寧帝再如何與燕王不對付,他都不曾克扣燕北軍的軍費,可淳慶帝他做了。
不但做了,還覺得不算什麽大事:“你不要杞人憂天,自己吓自己,北地有燕王叔鎮守着,戎狄已近十年不敢來犯,如何就挑着這回?再說了,朕并非克扣他們的軍費,只是遲上兩月,等到寧州那邊大捷,國庫一寬裕了,朕即刻派人将軍費送去燕北。”
裴瑕一口悶氣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後,将自己關在書房,誰都不許打擾。
沈玉嬌尋去時,書房裏傳來铮铮琴鳴。
前半段氣吞山河,激烈昂揚,忽的音調一轉,蒼茫壯闊,沉雄悲戚……
沈玉嬌聽出,他在彈《楚歌》。
《杏莊太音補遺》琴譜中記載:羽至垓下,聞四面皆楚歌聲,乃夜起飮帳中,作力拔山兮氣蓋世之歌別虞姬,至烏江自刎。後人傷之,故作是曲。或曰留侯作,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養氣,極少聽這種大起大落情緒激昂的曲,更別說彈。
沈玉嬌在門口聽得入神,驀得一聲“珰”的尖聲。
琴弦斷了。
她的心也“咯噔”一下落了。
顧不上通禀,她推門而入:“郎君。”
書房裏未曾掌燈,餘晖透過窗邊灑在榻邊,裴瑕盤腿而坐,面前那把古琴已斷了兩根琴弦。
而他清瘦白皙的長指,劃出一道深痕,正往下淌血。
沈玉嬌面色一變:“怎麽弄成這樣?”
裴瑕見她來了,眉宇間的沉冷迅速斂起,又将手往袍袖下掩了掩:“無事,只是太久沒彈,有些生疏了。”
沈玉嬌從袖中拿出塊幹淨帕子,走到他身側,去握他的手腕。
裴瑕稍作遲疑,還是由着她牽了過去。
“割得這樣深……”他到底有多憤懑。
“一點小傷。”
“都這樣了。”
沈玉嬌幫他包紮着,兩道細細黛眉蹙起,嘆息一聲:“守真阿兄,你都做父親的人了。”
裴瑕微怔,而後一陣啞然失笑。
往日他逗她時,便會說“都做娘親的人了”。
現下倒好,她拿着話來教他了。
妻子這份小狹促,叫裴瑕心間那頭悶氣也散去幾分。
沈玉嬌替他包好了傷口,猜到他應當是在為朝堂之事而煩惱。
最近這大半年來,淳慶帝宛若脫缰野馬,故意和裴瑕唱反調,将朝局弄得一團亂。且從前君臣一心,奸佞也沒機會作妖。現下君臣出了嫌隙,各路牛鬼蛇神也都冒了出來,實在叫人心憂。
“郎君若不介意,與我說說吧。”
沈玉嬌望着他:“雖然未必能為你解憂,但話說出來,有人傾聽,總比一個人悶着強。”
裴瑕沉默好一陣,終是架不住妻子清潤的目光,将淳慶帝扣下燕北軍費之事說了。
沈玉嬌縱是內宅女子,也知邊防乃是重中之重。
她算是知曉裴瑕為何這般動怒了,這可是涉及國土的頂要之事。
“陛下如今疑你,你的谏言便是再忠義周全,他恐也聽不進去。”
沈玉嬌思忖片刻,輕輕握住她的手:“明日我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是個明事理顧大全的,或許能從她那勸一勸。”
裴瑕心下微軟,道:“有勞你了。”
沈玉嬌道:“夫妻一體,何必說這種話。”
裴瑕又是一怔,而後擡手摟住妻子,高挺鼻梁深埋在她頸間,方才覺得尋到片刻安寧。
與此同時,燕州大營。
“這不知死活的蠢材,遲遲不送錢來,是想叫我邊境三十萬大軍喝西北風麽!”
燕王冷着一張臉,将朝廷兩個月前送出,今日才送到的“搪塞”文書狠狠砸在地上。
坐在下側的一位紅袍将軍起身,彎腰拾起那封文書。
“義父消消氣,犯不着為朝廷那群狗動怒。”
看着文書上頭熟悉的字跡,紅袍男人濃眉往上挑起,那雙噙笑的桃花眼暗了幾分:“再等一個月,若他們再不送錢來,兒子親自替您去讨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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