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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紅宇燒烤城總店在老城區的一條支路上，本就不寬的街道，路邊還停滿了車。

趙嘉許把車停在附近停車場，步行過來。

老城區設施老舊但配套齊全，街道兩邊的店鋪燈光敞亮，人行道邊緣一水的地攤，賣菜、賣水果、賣雜貨甚至衣服鞋襪，行人密集，熱鬧非凡。

本該門庭若市的紅宇燒烤總店與往日截然不同。

敞開的店面，只有零星的幾桌客人。

趙嘉許皺起眉頭。

剛邁進門檻，穿制服的店員和幾個不認識的人一起迎上來。

店員認識趙嘉許，看到他剛想張口，被旁邊幾個人蠻橫打斷。

“走走走，這裏吃不成，吃了進醫院。”

“吃不成，吃不成，快點走！”

七嘴八舌，一哄而上地擋在趙嘉許面前。

趙嘉許眸光發狠，聲音不大但威嚴十足。

“讓開！”

身高一八五，體型健碩的趙嘉許，光是站着就很有威懾力，更別說此刻表情并不和善。

幾個人本能地往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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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男人很快回神，往前一步，一臉無賴。

“怎麽，要打架，你來你來。”一邊說，一邊往前傾身，往趙嘉許胸前湊。

其他人在領頭地鼓舞下，忍着懼意，齊齊往前擠。

燒烤店員工看這幾個人越發嚣張，忍不住上前，被趙嘉許眼神制止，“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

員工們相互看看，默默退開。

趙嘉許拉過一個椅子，大喇喇地坐下，翹起長腿，點燃一支煙，睥睨着中間那個帶頭的，一陣煙霧呼出，為首的那個臉色變了變，偏頭避開，死死地盯着趙嘉許。

“你要打人是吧？我不怕你，來啊。”

“有事說事。”

又一口煙噴出，拿煙的手點了點。

“挑事，耍狠，你幾個雜毛沒那個實力，這裏到處都是監控，敢再堵人試試。”

幾個人，包括領頭地四下張望，果真有攝像頭，重新看向趙嘉許的眼神中，有了畏懼。

領頭的男子顯然有些底氣，他是幾個人裏最高最壯的，面對高一頭的趙嘉許，語氣比開始有了收斂，但仍不退縮。

“你們店吃壞了人，還有理了？”

擡起夾煙的手，趙嘉許指着領頭男人，“聽着！要造謠，想找事，老子奉陪！”

趙嘉許聲音不大，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掐滅煙頭，他随意地掃一眼領頭的人。

“現在開始，哪個擋着老子做生意，後果自負！”

幾個人互相遞眼色，最後全看向領頭者。

領頭的人神情松動，還是不死心，“本來就是在你們這兒吃壞的，想賴賬？”

“想清楚再說，沒得證據，就是挑事，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挑事。”

該說的說完，趙嘉許不再看那幾個人，起身來到收銀臺，喊來門店主管詢問情況。

幾個堵門的退到門外，叽叽咕咕商量着什麽，沒離開也沒再幹擾進門的客人。

李鴻玉和劉剛從醫院回到紅宇燒烤城總店，大廳幾乎坐滿。

收銀臺旁，趙嘉許正在打電話，見到兩人，揚了揚手。

幾乎一瞬間，李鴻玉的心落定。

她想起兩人剛開始合作的時候，無論多麻煩的事兒，趙嘉許最後總能擺平。

趙嘉許挂斷電話，李鴻玉急忙開口，“人走了？”

趙嘉許點頭，接過劉剛遞來的煙。

“暫時走了，估計明天還會來。”

劉剛暗暗罵一句，夾煙的手有些抖，“這些狗日就是詐騙！”

趙嘉許側頭噴出煙氣，看一眼劉剛，又轉向李鴻玉，“還是找老董介紹的那個律師，這個人有點本事。”

李鴻玉抿着嘴，盯着收銀臺上的微信收款碼，“好。”

“剛哥，無論對方怎麽無賴，不能先動手。”

劉剛幾口吸完一支，又倒出一支叼住。

趙嘉許擋着風給他點上，劉剛虛扶着趙嘉許的手，不住點頭，吸得太猛被煙嗆到，一陣劇烈地咳嗽後，緩過氣來連忙表态，“嘉許，我聽你的。”

***

晚上11點，正在給客人拿啤酒的方淮終于看到趙嘉許。

高大魁梧的身影融在夜色裏，擡頭挺胸，大步流星，在觸到她的目光後，眸色溫柔，自然地揚起嘴角。

來到她身邊，長臂一探，掌着她的後腦勺帶到胸前，“去休息一下，我來。”

方淮剛貼上就彈開。

“又抽煙啦？滂臭！”

被方淮扇着手，嫌棄地小眼神逗樂，趙嘉許大拇指尖刮着眉頭，“回去我多洗兩遍。”

嫌棄歸嫌棄，方淮關心總店那邊的事情，趙嘉許三言兩語給她說完，讓她別擔心，自己能解決。

“比這個麻煩的事情都處理過。”

難得陪她玩一次，沒盡興就中斷，趙嘉許很是愧疚，和姚新夏招呼一聲，拉着方淮走了。

望着手牽手并肩離開的兩人，姚新夏摸着頭頂，目光下意識瞟向某人。

寧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嘴角噙着笑，和一個女服務員正聊得起勁。

眼睛笑得像月牙，嘴唇一張一合，露出上排整齊的白牙。

姚新夏莫名就心情舒暢。

身後的小潘喊好幾聲姚哥，他才回神。

“什麽事？”

轉身的同時，斂起嘴角，看向小潘的眼神變回嚴肅認真。

“劉雯雯……”

聽到這個名字，姚新夏眉頭擰成死結，“怎麽了？”

小潘偏頭貼過來，手掩着嘴，“等你好久了，之前老板娘在，她不敢說話。”

“別理她。”

姚新夏掏出手機，滑着屏幕朝後廚方向走，縮在角落的劉雯雯小跑跟上。

和寧沅說話的服務員姓谷，今年才17歲，大家都叫她谷子。

谷子人小脾氣直，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拐彎抹角，她很喜歡寧沅，覺得寧沅是大城市來的，又是老板娘的朋友，總愛找寧沅聊天。

“厚臉皮又來了。”

“誰啊？”

寧沅伸頭，循着谷子的視線搜索。

谷子努努嘴，“劉雯雯，剛才躲在咔咔裏玩手機，老板老板娘走了，她才敢出來。”

寧沅的視線裏，一個穿着白色衛衣的女孩子攆上姚新夏，微微側身和他說着什麽，姚新夏低頭往前走，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想起劉雯雯是誰了。

姚新夏的小迷妹，趙嘉許合夥人的侄女。

舔了一圈上牙床，寧沅睨着那個白色背影，眯起眼睛。

從後廚出來，劉雯雯站在收銀臺邊，巴巴地朝他的方向望，姚新夏無語地閉上眼。

“姚哥……”

從劉雯雯身邊經過，她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可憐巴巴的喚他。

把衣服從她手裏扯回來，姚新夏無奈，“許哥才從總店過來，事情解決了。”

“明天再來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姚新夏腹诽，嘴上語氣緩和。

“許哥和李總能搞定。”

“總店也是姚哥你管就好了，我爸就知道打架，出事兒又解決不了。”

姚新夏懶得再理她，聽到有人喊結賬，飛奔過去。

确認客戶錢款到賬，姚新夏嘴上說慢走，目光在場地裏搜尋。

人呢？

谷子在收拾桌子，剛才還和她有說有笑的人不見蹤影。

二樓，姚新夏的宿舍。

寧沅死死地盯着手機屏，那個屬地為她家鄉的號碼在屏幕上閃動。

手機鈴聲第四次響起時，寧沅吐一口氣，接通電話。

“阿沅。”

聽筒裏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曾經，她短暫地迷戀過這個聲音，對這個聲音的主人産生過朦胧好感，也遐想過與事實背道而馳的未來。

從小到大的經歷，把寧沅磨煉成一個內心強大的人，當底線一再被人突破，她明白，再強大的內心也不該用來接受卑劣。

“你有什麽事？”

電話那頭短暫停頓。

“我在涼江。”

“……”

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腿開始發顫，她竭力保持鎮定，安慰自己他在唬人。

“地址發你，明天中午12點前不出現，我不知道會做什麽不該做的。”

聽筒裏的聲音平和輕柔，沒有任何情緒，寧沅腦海裏出現一雙淡漠的眼睛。

“魏東亭，有病看病，別來騷擾我。”

話音落下，她挂斷電話。

短信提示音。

阿沅，我等着你。

後面還有一個地址，寧沅知道那個地方，涼江市最好的酒店，距離紅宇燒烤城不遠。

姚新夏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寧沅抱着被子站在沙發前發呆。

“寧沅。”

“寧沅？”

第三聲時，仿佛從噩夢中驚醒，寧沅抖了一下，擡眼瞪着側身打量她的姚新夏。

“你的被子。”

把被子和枕頭推到姚新夏懷裏，寧沅埋頭往卧室走，滿腹心事的樣子，讓姚新夏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寧沅。

“你怎麽了？心情不好。”

姚新夏放下被子，目光追逐她的背影。

“沒有心情不好。”

卧室門合上，姚新夏躺倒在沙發上，右手習慣性摩挲着頭頂的發茬。

寧沅背靠着門。

黑暗中，心跳異常劇烈。

咚咚咚，咚咚咚……

她不想去見魏東亭，又害怕他找來燒烤城，和魏東亭的事情，不能讓姚新夏知道，姚新夏就像太陽，照亮她的人生，讓她對生活有了期許。

和魏東亭的過往，像月球的背面，陰暗不堪，是不能袒露在陽光下的腐肉。

寧沅在姚新夏心裏，一定要是美好的。

那些屬于過往的狼狽、窘迫，必須丢棄在過去，永遠不要幹擾現在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