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聚首

聚首

元宵一過,年節的氛圍就徹底沒了。

沈喬得了皇帝賞賜的事,沈宅裏并沒有人聲張,連尚書府那邊的葉挺啄都不知道。

過了年,沈喬的商鋪也落實下來,存貨有了,就連掌櫃的跟跑趟的周叔也安排好了。

鋪子開張的時候沈喬并沒有聲張也沒有告知尚書府那邊的人。他就帶着王彥跟王鐵柱,遠遠的看着新鋪開業,又讓周叔給掌櫃的那邊發了些開業紅包,就轉身走了。

沈喬新開的兩個鋪子,一個叫鴻居閣,是買家什玩意貨物的,都是沈喬畫的樣子,周叔安排人去打磨。另外一個則是一間四季食客店,買的也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都是一些零嘴的下酒貨,沈喬寫的菜名,提供的菜方。什麽炒螺蛳,辣鱿魚,小皮卷,五香土豆,四角花生釀,鹵雞蛋小豆腐,都是一些小嘴的貨,連尋常百姓都吃得起的東西。

開業的第一天,鴻居閣倒是有不少人去看稀奇,但并沒有買出什麽物件,倒是那四季食客在午後逐漸的開始火爆。

這火爆的程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其中的一位公子只看見門口挂牌上寫的菜名之後,整個人瞬間就像是發光了一樣!

他迫不及待丢下身邊的同伴,圍攏過去,想要追問這些菜名的事,結果好不容易擠進去了,裏面的小二卻一問三不知,至于掌櫃的,更不會對一個外咳說什麽實話了。頓時就給這公子急得差點都紅了眼睛。

“子陵,你這是怎麽了?”

“徐兄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怎突然就撇下我等?”

跟他身後的兩人見他這般神色,頓時都面露狐疑。

徐子陵,镖旗将軍府的二少爺,同時也是當初沈喬相見最後卻慫了沒見的老鄉。

聽到身後同伴的問話時,徐子陵轉身本想說話,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明顯是有顧忌。

他确實是有顧忌。

畢竟上一個穿越者被當街火刑的事至今依舊歷歷在目,此刻突然又見老家的風味,縱然失态他也不敢表述出來。

想到尚書府那個一直沒有音訊的老鄉,徐子陵深深吸一口氣後,也只是勉強笑笑。

“沒什麽,只是見這裏的吃食怪異,一時間心癢想跟東家切磋罷了。”說着他轉身,直接問掌櫃的拿了紙筆,留了句詩:“掌櫃的,若你們東家來了,煩請幫我将這個轉交給他。”

掌櫃的看過,沒說什麽只是點頭笑着應了。

那另外兩人伸頭一看他寫的東西,卻又覺得疑惑。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子陵,你這詩怎麽敢怪怪的?”

徐子陵故作神秘一笑:“我新創的菜單,你們自然不懂。”

那兩人挑眉,似乎對于這樣的說法有些嗤之以鼻。

三人離開四季食客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剛才念的“菜單”直接就吸引了角落裏正在吃東西的少年注意。

那少年正是蒼術。

沈喬看過了新店開業,因為還有事情便先走了,蒼術是看到這些吃的走不動才留在這裏先一飽口福,結果沒想打……居然會在這裏又遇到一個穿越者。

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蒼術,輕念着剛才聽到的東西。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蒼術忽地一笑。

這個穿越者,沈喬可以結交。

不知此事的沈喬,剛跟王彥和王鐵柱進了一品樓。

沈喬來這裏是來見個人的,這人是周叔前段時間才接觸到的牧場人對方姓賈叫賈十岩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打扮得像個地主一樣。

賈十岩有個牧場要賣但要價有點高,京城裏能出手的并沒有幾個。出得了手又都有自己的莊園,并不怎麽稀罕他的牧場,再有的就是一些纨绔子弟,想要空手套白狼白拿一個牧場到處的放狠話話,這就導致了他的牧場到現在砸在手裏都還沒人來過問價錢。

周叔知道沈喬除了開店的事,一直都想做什麽毛衣裳來着,偶爾間得知這賈十岩的牧場,除了有馬還有沈喬要的綿羊,這才在弄清楚事情之後,給沈喬與賈十岩安排了這場見面。

初見沈喬,賈十岩覺得周叔在跟自己開玩笑,可仔細一看沈喬的穿着打扮賈十岩又不确定了。

沈喬自己倒是無所謂。

他懷裏抱着湯婆子捂着手,一開口就直接進入正題。

“周叔說你那牧場有三百多只的羊,是什麽樣的羊?”

賈十岩輕嘆:“是早些年我從草原那邊帶回來的綿羊,還有高山羊,原本是想着養大之後能賺一筆的,沒想到羊肉太腥了,根本就營銷不了,再加上前些時候家裏出了些事,實在是周轉不開,就只能把牧場賣了,換筆銀子。”

沈喬聽着點了下頭,他沒問賈十岩發生了什麽事弄到要賣牧場的地步,他只對那些羊感興趣。

“那些羊有專人照顧嗎?”

“這個自然是有。”賈十岩忙将牧場的事詳細交代。

他的牧場占地不小,那花銷鐵定也不是小數,他除了羊還有馬,但是京城去年新辦了飛馬牧場之後,他那馬場也漸漸的沒人來了。

現在牧場入不敷出,他實在力不從心只能賣了。

交代完了,賈十岩還将牧場的地形圖拿了出來,将相關信息一一指給沈喬看過。

事實上如果不是天氣太冷,沈喬今日都想親自去牧場看看。

大致的情況交代完後,賈十岩才說了最主要的一點。

這牧場,他出手四萬兩。

沈喬:“……………………”

确實很高!

高到離譜!

但一想到裏面的羊沈喬又舍不得放棄。

“你這牧場,究竟值不值得我花這四萬兩,可不是你嘴唇上下一碰說了算的。”

“是是是我知道,今日與小公子來這裏相談也只是先交個底兒,小公子若有興趣,不放抽個時間親自去我那牧場看看,只是我這邊的事确實不能拖得太久,最多只能等小公子七天的時間,七天後如果小公子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只能将那牧場挂給驵儈,到時究竟是何等價位,就不是我現在說了算了。”

沈喬覺得好笑。

這賈十岩明顯是糊弄自己呢。

他那牧場要是敢挂在驵儈出售,早都挂了,哪裏還會等着自己來,這分明就是看自己年紀小想逼自己盡早拿個主意。

做生意的常用手段,沈喬比誰都清楚。

“不急,總歸還有些時間。”沈喬溫和一笑:“過幾日,我親自去牧場那邊看看,如若合适,我們可當場結款,若不合适,那賈先生的這牧場,便只能挂驵儈出售了。”

賈十岩怔了一下,最終只能點頭。

他也不敢把沈喬逼得太緊,怕沈喬最後不要又得砸在手裏。

兩人談過之後賈十岩便起身告辭,沈喬準備回去休息。

兩人才前後地從雅間出來,不曾想,沈喬在門口卻看到了一個讓他心情複雜的人。

那人就穿着一身暗紫的衣裳,俊郎的模樣顯得華貴天成,就是眉眼冰冷似不見溫度,可在看到沈喬的時候,似乎又像冰川融化了般。

莫名的,沈喬看到他那一身的暗紫色時,突然想起了一個詞:——基佬紫。

沈喬:“……”

要命了。

更要命的是,沈喬冷不丁又想起了半個多月前跟他滾床單的事來……

似乎突然就有點冤家路窄的意思了。

“阿喬。”忽地,謝景行突然朝他走近。

沈喬聽着這個稱呼,再看他突然走近的身影,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謝景行發現了,腳步也瞬間停住。

沈喬回避他的視線,沒再像過去一樣,一看到他就亮着眼睛蹭了上去。

“我出來有些久了,身體乏得厲害,便……先告辭了。”

沈喬遁了,他甚至于等不及謝景行給自己回應,便轉身走了。

立在原地的謝景行看着他的身影,下意識地擰起了眉。

他突然想起沈喬之前說過的話來,心裏的情緒瞬間變得有些怪異。

(你不愛我。)沈喬曾經說過:(你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只是因為自責跟內疚的關系,但這樣的關系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這曾經的話如同撞鐘一般,響在謝景行的腦海,提醒着謝景行既然不愛就不要越界。

身側的手握了握拳,謝景行最終還是轉身,朝着樓上的雅間走了過去。

今日他來這裏,是應了萬三千跟堂兄謝燕的邀請來見幾個人的,遇到沈喬實屬意外。

暗暗定了定心神,謝景行強行壓下見到沈喬時的那份一樣。

他站在三樓雅間的門口,推門進去時,裏面已經坐了不少的人。

都是些年歲與謝景行都是相仿的少年公子。

不過這些人多得都是京城裏有名的纨绔子弟,只有兩個是為朝廷官員之子。

謝景行才一推門,裏面的衆人瞬間全都朝他看來。

萬三千放下酒杯輕笑着起身朝他走去:“我還道你今日不來了,來來來就差你一個了。”

謝景行也沒掃萬三千的面子,與萬三千并肩,走到桌邊坐下。

若是曾經,這樣的場景他并不會參與,只覺得純粹就是浪費時間,但是現在……謝景行不會這麽想了。

這裏坐着人,雖說多數都是纨绔之輩,卻心中自有幹尺。

沒人知道,坐在這裏的纨绔弟子,曾經有人在謝景行權傾天下的時候,還敢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奸臣逆子,還有人因為義字當頭,把腦袋別在腰杆上跟他對着幹救了他曾經想弄死的某人,有人不顧他的授意,也曾将某人從小倌官裏救了出來,最後卻被他逼到維谷死于城下……

閉閉眼,謝景行忽地開口:“李蓮周今日怎麽不見人來?”

萬三千一怔,笑道:“那小子啊,去江南了。”

謝景行意外。

旁邊另外有個少年忽地一笑:“謝公子不知道了吧,老李那小子要定親了,據說定親的就是江南那邊的姑娘,年前的時候就過去了,估計再回來,得端午了吧。”

謝景行看向那少年。

那是侍中大人王成林的幼子,京城頗有名氣的小纨绔王雯。

王雯身邊的,則是天下第一莊的少主東方晴明,曾經時這東方晴明就指着謝景行的鼻子罵過他。

東方晴明的身邊,是一身藍衣面容清冷,似書生墨氣的人,卻是內閣首輔之孫崔雲易,而曾經也是這人在謝景行的眼皮底下幫忙救走了小倌裏的某人,餘下還有一個被他逼迫最終亡故的人,今日卻沒有來這……

淡淡哦了一聲,謝景行沒再說話,他垂下了眼睑,眸裏的幽光閃閃讓人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倏忽,包間的門突然被人撞開,外頭的人還沒進來,聲兒便先傳了過來。

“不好意思諸位我來晚了。”

衆人全都朝門邊看去,謝景行也看向門邊,那瞬間門外進來的人,就讓謝景行的腦子浮現了三個字。

徐子陵。

骠騎将軍徐仁達的次子,一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

踱步進來的徐子陵,驟然在這裏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還微微愣了一下,他未說話萬三千便先朝他走了過去。

“大忙人,可算是來了,來,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徐子陵微微笑着搖頭:“什麽大忙人,不過是臨時有事被絆住了而已。”

萬三千懶得跟他掰扯,只将他拉到桌邊,指着謝景行:“這位,知道是誰嗎?”

“沒見過定然是不知道的,不過你若是說了那我不就知道了嗎?”

王雯笑罵:“徐子陵你這是耍賴你知道嗎?”

“就是,你遲到了不說居然還耍賴,是不是得先罰三杯才是啊?”

“三杯?”徐子軒略微挑釁地朝王雯看去:“以我酒量,讓我罰酒三杯沒有問題,只要你們不怕丢人就好。”

王雯明顯一噎,其他人則明顯失笑。

萬三千也有些無奈:“醉酒的是你,旁人有何好怕?”

“那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三萬千懵。

徐子陵一臉坦然而又無賴的樣子:“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別人。”

“你……”萬三千着實是被噎住了。

徐子陵滿意一笑,直接來到謝景行跟前:“早前便曾聽聞汝南王府的大公子豐神俊朗是個人物,今日一見當真的傳聞不如見面。在下徐子陵,見過謝大公子了。”

謝景行略微意外:“你知道是我?”

知道啊,怎麽不知道?

徐子陵在心裏瘋狂吐槽。

你老化成灰了我都不認識,但我化成了灰了都不會忘記你的名字。

尤其是你掌權之後展開的一系列報複,簡直就堪比反派不說,最人神共憤的是你還坑殺沈玉,弄得沈玉馬革裹屍就太不是玩意兒了。

真的。

作為忠良之後,徐子陵一直覺得沈玉死得冤枉,但沒辦法。

沈玉不死,他的兵權怎麽能扣得出來?

而正是沈玉的死,才引發了之後一系列的事,

想到這些,徐子陵的思緒飄就得有些遠了。

他想保下沈玉,又怕自己幹涉太多遭到天誅,畢竟……上一個被人抓住的穿越者,估計都已經投胎過一回了。

這些事讓徐子陵更不敢亂來,眼下面對謝景行,他故作狡黠:“猜的,這群狐朋狗友身邊能有什麽歪瓜裂棗值得讓我大費周章前來赴約,想來能這麽興師動衆把他們都聚集起來的,當是因為他人,不過這京城裏,誰不知道他們的往日行徑,而唯一不知的,便只有才剛回京的汝南王府的謝大公子了。”

聽着這些,謝景行點了點頭。

“之前便聽他們說起,骠騎将軍府的二少爺心思細膩,此番一見,當真如此。”

“嗨,客氣了,不過就是運氣比較好,容易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咳!!!”萬三千掩嘴,湊近徐子陵耳邊提醒:“注意用詞,誰是瞎貓誰是死耗子哪。”

徐子陵:“……”

我是嘴瓢了,你相信嗎?

謝景行并未在意他的用詞。

萬三千拉過徐子陵準備入座,門外突然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同時伴随着的還有不堪入耳的喝罵之聲。

“怎麽回事?有人打架啊怎麽還打到這門口來了。”

王雯忍不住嘀咕。

同時。

嘭地一聲。

雅間的門被人砸開,一個人影瞬間砸落在萬三千跟徐子陵的腳邊。

門外還有幾人兇神惡煞,看也不看這雅間裏都還有誰,一進來抓着那地上的人就要朝外頭拖。

謝景行眼光一掃,瞬間眸色都冷了好幾個度。

那被打的人是……

“小兔崽子~還想躲!”

“住手!”

謝景行突然冷喝,驟然制止了那差點要踹到少年身上的腳。

而這聲音卻讓少年渾身一僵,猛地睜大了眼睛,滿臉的憤怒而又屈辱,簡直就恨不得将謝景行立馬殺人滅口了一樣!

“景玉?”萬三千歪頭一看,瞬間愣了。

徐子陵一聽這名字就意外了。

景玉。

謝景玉啊。

這是謝景行那個倒黴的熊孩子弟弟嗎?

哦。

徐子陵還想起來。

這熊孩子因為家庭影響的關系,還是個斷袖。

人不壞,就是有點凄慘,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作死的男二,結局惹怒了謝景行,被謝景行扔出家門,結果不知是誰給亂棍打死在暴雨中。

可眼下。

“動我弟弟,活膩了嗎?”

謝景行突然殺氣肆虐!

徐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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