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

第3夜

“你哥還是你哥啊!”

蕭湘君拿着選品讓池夢鯉試吃的時候,她一手捂着撐撐的肚皮,一手拒絕,說剛吃了她哥的饅頭。

雖然裏頭是有餡料的,但池夢鯉覺得那包子比饅頭的“頭”都實在。

應該是酵母沒發到位,不過裏頭的牛肉确實鮮,她在陸西嶺雙手撐在桌邊的目光下吃掉了三個。

差點要扶着公司的牆進門。

家裏的阿姨廚藝這麽差了嗎?

“鯉鯉還有哥哥啊?多大?單身嗎?你這顏值,當哥的應該不差吧。”

選品小妹廖梵湊了過來,蕭湘君扯了下唇:“你問妹妹哥哥的顏值,确定她不會往地底下損?”

蕭湘君也有哥哥,經常且頻繁在直播時吐槽,她一開始拍短視頻火就是因為拍了哥哥那些踩坑日常。

想到這,池夢鯉抿了抿唇,試探地問她:“哥哥遠道而來,我是應該讓他住我出租屋,還是給他訂酒店?”

“還給他訂酒店?哈,笑死人了!”

蕭湘君手裏的捶背棒都被她捶得啪啪響:“當廳長吧,睡客廳能看家。”

池夢鯉微微張唇,有些糾結:“可是……”

“可是家裏有別人怎麽辦?”

廖梵插了句嘴,蕭湘君眼神望向池夢鯉:“你不是一個人住的麽?”

她趴在桌上望着廖梵,小妹讓她看得臉紅:“怎麽了?你哥有對象了?”

這句話讓她心頭一漏,那麽多年,網上早就播過陸西嶺的幾段緋聞,她掩了掩長睫,有些矛盾或許都能随時間沖淡,做兄妹更能長長久久。

“我是想撂挑子,好煩。”

廖梵:“……”

晚上的時候,池夢鯉帶着廖梵回了家。

門縫底下亮着光,她心思就一沉,牽了牽廖梵的手,說:“一會你就裝作是我回來的室友,事成請你吃包子。”

廖梵一聽要“裝”就面露緊張,小聲密謀:“你這算不算趕哥哥出門啊?”

池夢鯉聽出她話裏的言下之意——你算不算良心狗肺。

“他欠人債了。”

廖梵張大了嘴巴,與此同時——

“看來我跟你哥有緣無份。”

池夢鯉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沒事,姐回頭給你帶包子吃。”

“吧嗒”

房門被轉開,一縷飯菜香味竟詭異又突兀地傳自她家。

池夢鯉心頭一震,陸西嶺不會是連傭人都請來做飯了吧!

她着急忙慌地換了鞋進屋,連同伴都忘了招待,身影一轉,就看到在廚房裏穿着白襯衫工作的男人。

一束窄腰上還系了條圍裙。

致命。

“噠噠噠!”

廖梵的步子跟了上來,池夢鯉猛地轉身,擋也擋不住了。

“哥哥好!”

高大的男人手裏端着盤子出來,視線在池夢鯉身邊一轉,就在她心跳咚咚咚地響時,男人溫和道:“妹妹的好朋友?”

“我倆是同事!”

廖梵率先搶答。

陸西嶺唇邊很淺地浮笑,颔首,目光微微轉到池夢鯉身上:“剛好,坐下來吃飯吧。”

“好!”

“我們吃過了!”

池夢鯉大聲回答。

站在陸西嶺的角度看去,兩個女孩緊張地并站在一起,池夢鯉的手還牽住好姐妹的手,宛若并肩作戰。

廖梵眼睜睜地看着大帥哥把他可餐的秀色端回了廚房。

小姐妹:“幹嘛傷哥哥的心。”

池夢鯉:“我不能對你的食物安全負責。”

小姐妹:“哦,就準你自己吃哥哥的菜。”

話一落,池夢鯉手已經捂到了小姐妹的嘴上,扭頭,看到男人白鶴似地站在廚房門口,她鼓起勇氣道:“她是我室友,前幾天出差了,今天回來住的。”

不是我不留你,是條件不允許。

陸西嶺略微點頭,微笑得像位大家長,和藹地詢問小姐妹:“妹妹的朋友住哪裏?”

“我住……住……”

池夢鯉也愣住了,這番話是每位家長都會問孩子朋友的問題,可她剛才也說了廖梵是住她這兒的。

但事實是——

廖梵根本說不出來地址。

陸西嶺在餐桌上擺了一只池夢鯉從來沒見過的新杯子,倒了茶後對廖梵道:“請喝茶。”

而後對池夢鯉吩咐:“去拿你的杯子,我泡了茉莉香片。”

她身體反應受過他的訓練,他下個命令,她就自然去到廚房,等拿了杯子出來,赫然看到陸西嶺長腿交疊,穩坐在了沙發上。

“挺好,我妹妹帶回來了個女室友,聽說她要辭職,你們公司是對她做了什麽?”

池夢鯉:???!

廖梵被他那杯茶香得有些雲裏霧裏,此刻站在他對面,也不敢坐,受訓一般說:“公司要她直播露臉,說鯉鯉容貌好身材佳,可她不肯,于是老板就拿離職威脅她。”

陸西嶺手裏那枚茶杯外壁伸展臘梅,是靛藍色的英式骨瓷,而她的這個骨瓷英式杯還是自己在陸家時用的,上面是紅釉燒出的鯉魚圖。

此刻男人姿态閑适地抿了口茶,笑不抵眼:“威脅?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

廖梵一聽,頓時找到了知音:“徐慶!我們MCN機構的資本家,之前就因為壓榨博主被人告了。”

“而且……”

廖梵眼神望向池夢鯉,見她朝自己使眼色,輕咳了聲,決定引出主題:“你是鯉鯉的哥哥,如果她為了幫你還債不得不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呢?”

都是不會撒謊的主,此刻廖梵想在池夢鯉眼中找到肯定,結果她卻瞪大了眼睛!

“還債?”

男人輕輕反問,宛若撥弄琴弦,震得池夢鯉耳鳴。

“她為了給你還債,還在公司借錢呢,不是她說出去的,我們好心問了才知道。”

廖梵面對帥哥一點用都沒有!

池夢鯉拉住她的手說:“梵梵,這種事就不要說了,天氣冷,我送你回家。”

“我确實欠了債。”

男人溫溫一笑,清潤的眼眸轉向池夢鯉的身影:“來還一些情債。”

下雪路滑,天和地都漆黑成了一片。

池夢鯉送走同伴,靠在斑駁的牆邊紅着眼睛。

不是一筆,是一些,沒有定數,根本算不清。

微信裏,陸西嶺的消息震動——

【上來。】

天寒地凍,她沒法離家出走,再說了,那是她租的房子,他憑什麽占着!

凍僵的手指回了條信息——

【你可不可以走。】

漫長的等待,她眼睛先發的酸,他回——

【我說了,還完就走。】

挑不出錯,一出現就是多年好哥哥的形象,他似乎也忘了,他們曾經逾越過兄妹身份的夜晚。

池夢鯉不願意回憶參雜玻璃碎片的過去,她在這個冬日最冷的時候,被陸西嶺撬開了家門。

輸入法裏有她剛打下的【不用……】,光标在閃,但這樣就好像真的同意他确實欠了自己,于是很冷淡地回了句——

【你認為這樣能兩清,那你就做吧,我無所謂了。】

争執的話不适合當面說,池夢鯉收了手機,在便利店裏徘徊買了份關東煮,這才上樓,故意給他擺臉色,寧願吃快食也不吃他的菜。

哪知陸西嶺看到她手裏的關東煮,理解的卻是另一層意思:“明明沒吃飯,為什麽不讓同事留下來用餐,待客不禮貌。”

陸家對他的教養面面俱到,只在于他願不願意做。

“菜量少了。”

她把關東煮放到桌上,陸西嶺将熱了的菜端出來,說道:“确實只夠你一個人吃。”

她張了張唇:“我不是不給她吃,我是……怕她吃了不舒服。”

很委婉評價他的菜色。

男人此刻将一雙烏木筷穩穩放到餐墊的小鯉魚筷架上,自然道:“放心,我對你的身體負責。”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吃吧。”

“什麽菜,我不吃……”

“黃焖鯉魚。”

池夢鯉一臉疑惑。

只聽說過黃焖雞……

“鯉魚多刺,我不吃。”

男人垂眸掃她一眼,依然拖開長凳坐到她對面,一雙沉靜的深眸看她:“你也知道鯉魚多刺。”

仿佛意有所指,池夢鯉手裏握緊了關東煮叉子:“所以你少碰。”

“熟能生巧,”

他拿過筷子夾了塊肉到碗裏,筷子一點點剔掉刺,再将碗放到她面前:“吃了。”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悶悶的性子終于小小地爆發。

陸西嶺好似有些高興了,笑抵眼裏:“妹妹自然要聽哥哥的,還是說,你不想做兄妹了?”

池夢鯉知道他是個變态,她早就知道了。

“你打算這樣到什麽時候,才算兩清了?”

陸西嶺寬肩靠在椅背上,一道白襯衫在他胸膛前伸展,整齊熨貼,溫雅的氣質裏從來都是藏着一只不顯山露水的猛獸,對她說:“直到你能像別人家的妹妹那樣對哥哥。”

回歸到正常的親情關系,池夢鯉咽了口氣,這樣也好,大家都能雲淡風輕相視一笑地當兄妹,比一直不敢面對,而在心裏紮出一道裂痕令自己病入膏肓要好。

她拿起筷子端起碗,盡可能自然道:“好,妹妹吃哥哥做的飯,天經地義。”

陸西嶺微微一笑,起身去沙發上拿外套,池夢鯉說:“妹妹不送哥哥出門天經地義。”

都那麽熟了,客氣什麽。

“誰說我要走?”

男人語氣絲毫沒有反問的意思,而是态度理所當然地陳述:“妹妹留哥哥過夜,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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