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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六月八號，恒大藝術學院畢業典禮。

這一周時間，梁遠的電話靜靜躺在她的黑名單裏，陸雲華也大概是出去跑商演了，從一周前那個狼狽的晚上她回到宿舍就沒見到人，韓江雪一個人熬過了那些失眠的夜。

是太愛梁遠所以耿耿于懷嗎？好像并不是，只是她無法理解，為什麽要以這麽難堪的方式結束。

韓江雪手臂上搭着學士服和學士帽，左手的包裏放着才拿到的學位證和畢業證，回首看了一眼還在互相拍照留影的同學，她提起腳步轉身往外走去。

“江雪，你等一下。”

韓江雪回頭，同班同學林慧穿着學士服看着她。

“怎麽了？”她停下腳步。

林慧咬了下唇，眼裏閃過一絲猶豫：“你的畢業展作品……完成了嗎江雪？”

“成了啊，畫室裏晾着呢，明天用的時候應該能好，怎麽了？”

雖然一個班的，但林慧和她也就點頭之交，她一直比較忙，除了全班性的活動之外她幾乎沒有和任何同班同學私下玩兒過，這也是她被稱戲稱為冰雪女神的原因之一，她有自己的事業規劃，也并不太會交朋友。

“你還是去看看吧，你做的那副油畫，被毀了。”

林慧看她毫不知情的樣子，終于吞吞吐吐的說完了壓在自己心裏一早上的秘密。

韓江雪面色一變，她把學士服往林慧手裏一塞，“謝謝幫我還一下，你的恩情我記住了。”

說完，大步就往禮堂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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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雪不僅是恒大美術系的系花還是美術系的學霸，她的畫是專業課的劉教授指名要做畫展門面的，雖然如今已經拿到了畢業展和學位證，但不展出畢業作品肯定會有人在背後議論她。

她雖然不是個完美主義者，但既定的事她不喜歡變故，尤其還是被迫的變故。

“江雪。”

許久不見的陸雲華，與她的前男友梁遠一起出現在了禮堂門口，陸雲華一襲白色長裙，身材纖細氣質柔弱，長發順着額際編着蜈蚣辮最後松松的绾在腦後，塗着粉色口紅的唇角輕輕向上彎起，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只一雙眼裏，卻含着一抹歉意。

微笑的唇角和滿含歉意的目光似乎有些矛盾，将整個人割裂開來，讓韓江雪無比陌生。

韓江雪看了眼陸雲華，又看向把頭撇到一邊的梁遠。

最後視線落在了他們二人十指緊扣的雙手上。

不過一瞬間，她就像看到什麽髒東西似的轉開了目光，“怎麽了？”

這一刻，她最不願意相信卻又處處可疑的那個猜測，成真了。

美術系的人不約而同的向這邊看過來，甚至不着痕跡的走到了禮堂門口處。

“學長，快拿出來呀。”

陸雲華聲音柔弱又雀躍，輕輕拽了一下梁遠的手臂，梁遠臉色難看的把一封紅色的請柬遞給了韓江雪，封面處是精致的Q版新娘新郎娃娃像，兩個胖嘟嘟的小人兒十分可愛，正中間印着的燙金的“囍”字，醒目又耀眼。

“我和雲華七月八號結婚，請你來……參加、參加我們的婚禮。”

梁遠不敢看韓江雪的臉，他垂着眼睛說完，無力的垂下了手臂，左手将紅色的請柬攥的死緊，手背上青筋都清晰可見。

“我也想……想你請當我的……”陸雲華咬着唇輕聲道，可是伴娘兩個字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呵呵。”韓江雪唇間溢出一聲嘲諷的輕笑，看向陸雲華，目光如刀，刺的後者不敢跟她對視。

“本來……我知道，這份請柬不論怎樣我都不該送，可是我答應過你，時機合适了請你吃飯，所以……江雪，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我是真心想得到你的祝福的，雖然我未來的丈夫是我閨蜜的前男友。”

“這頓喜宴，就當是我答應你的有男朋友請你吃大餐的那頓飯吧。”

陸雲華說着，一串眼淚滴落下來，她想去拉韓江雪的手，卻被躲開了。

被躲開了手，她咬着唇臉上閃過委屈與難堪。

“梁遠車上的口紅，半個早早孕試紙的盒子，洗手間裏的嘔吐聲，還有西嶺雪三樓的位置，陸雲華，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是不是那個水晶手鏈也是你們偉大的不要臉的愛情的證明？”韓江雪勾起唇角，看着眼前這對男女，“哦對了，還有朋友圈背景那張藍色的像極了綠茶婊專用的雲，以及屏蔽了我之後不知道多少的秀恩愛朋友圈，我猜的對不對？”

她看向陸雲華，只見後者面色難看的咬着唇。

“江雪，愛情裏并沒有誰早誰晚，也沒有誰錯誰對。”

陸雲華纖長的睫毛輕輕忽閃，她擡手撫上了平坦的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我已經懷孕六周了，江雪，我只是愛他而已，你和我住在一起四年，你還不了解我嗎？”

“但凡我有一丁點辦法，我怎麽可能願意傷害你？！”

“可是愛情它不講道理……”她受傷的看着韓江雪，仿佛她才是被閨蜜綠的那一個。

韓江雪被她的無恥氣笑了，她怎麽敢這麽不要臉的說這些話的？懷孕已經六周，不知道背着她在一起多久了。

“你要這個男人，你早說，你喜歡二手貨你早說，非得到頭來惡心我麽？”韓江雪臉上明媚的笑容無懈可擊，“我怎麽能了解你呢，我要是知道綠茶婊是什麽心理構造我今天能被你們惡心的這麽慘？”

梁遠被韓江雪話裏的鄙夷傷到了自尊心，他冷聲道：“韓江雪你夠了！你和我走到這一步，你以為只是我的原因嗎？”

“你永遠把你的專業放在第一位，忙的永遠顧不上我，我就像個冷宮裏等你召喚的小醜！有空召之即來，沒時間就揮之即去，”梁遠以維護的姿态攬住陸雲華的腰，憤怒的看着韓江雪，“我認識的韓江雪優雅通透，你看看你刻薄的樣子。”

韓江雪永遠是優雅理智的女神，從沒為他流過淚吃過醋，從來都是他追在她身後，可是陸雲華不一樣，她會柔弱的縮在他懷裏，會撒嬌會偷偷吻他，會為他吃醋為他流淚，會為了給他買一件拿得出手的手表去跑半個月商演。

他承認他是當時意亂情迷一時沒忍住，但是，就是他一個人的錯嗎？

如果韓江雪不那麽高冷，他怎麽會為陸雲華的溫柔迷了眼，談了三年戀愛沒上過床，說出去誰信啊！

看着陸雲華眼裏的甜蜜，韓江雪簡直想笑，這拙劣的演技，以她的蠻橫刻薄博取梁遠的維護愛憐嗎？

這一刻小說照進了現實，綠茶婊的姿态簡直辣眼睛。

“既然你這麽多怨氣，分手你是不會說嗎？非得到頭來惡心我一波？”

“怎麽能是你的原因呢？”韓江雪輕笑，“怪我，怪我眼瞎，是人是狗沒看清。”

去他媽的刻薄！

要送綠帽子，她韓江雪眼瞎她活該接着，撿垃圾就撿垃圾，背叛就背叛，可是如今還當面不要臉，她的家教不允許她随便說髒話，但對垃圾沒必要這麽嚴格！

韓江雪視線掃過人群裏他們班幾個女生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她輕笑：“一時眼瞎沒注意，大家散了吧。”

路過梁遠的時候，韓江雪從他手裏抽出那張請柬搖了搖，“既然有人喜歡在垃圾桶裏撿男人，那我就祝你們千萬鎖死了，可別又被喜歡三手貨的人撿了漏兒。”

說完，韓江雪踩着高跟鞋步履從容優雅的出了禮堂，順手将那封請柬丢盡了不可回收垃圾桶裏，自始至終她的笑容像一朵烈焰玫瑰，妩媚冷豔毫無破綻。

韓江雪趕到畫室裏，關上門那一刻她腳下一個踉跄，背後死死抵在門板上閉上了眼。

男人，她可以不要，可是陸雲華，是她心心念念真心對待了三年半的閨蜜。

她也曾經猜想過，猜想過副駕駛上那管眼熟的口紅是誰的，梁遠腕間的新手表又是誰送的，可惜，猜了所有人她都沒有懷疑過陸雲華，因為那是她閨蜜。

過了好久，韓江雪睜開眼睛，明媚的眼睛裏隐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她走到陽臺上，透過紗簾照進來的陽光打在一副被潑了顏料的油畫上，狼狽又淩亂，就像她這一刻心情的具象化。

俯身，她指尖輕輕摸過畫板，凝固的顏料坑坑窪窪的觸感一點一點劃過她的手指，一滴眼淚，打在了那斑駁不堪的畫上，

她畫筆下的《萬物生》終究成了一個滿目狼藉的失敗品。

抱起畫板放在桌子上，韓江雪給指導老師打了電話，“劉教授，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我的油畫無法出展了，我重新交一副作品，可以嗎？”

作畫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明天就要出展，油畫風幹的時間不夠，中國水墨畫作畫講究心境，以她現在的狀态作出來的不過贻笑大方而已。

好在還有一手行楷勉強能拿得出手。

“你要現場寫一幅行楷書法作品？”

作為劉教授看好的學生，韓江雪的看家本領她心裏也是有數的。

“是，我現在馬上寫，寫完了給您過目，如果不過關，就取消我的展品吧，浪費了老師一片心意，對不起。”

韓江雪看着眼前被毀了的油畫，咽下了所有苦澀，至于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她心裏有猜測。

既然那些人不想讓她好好地畢業，那麽這一回能不能浴火重生獨占鳌頭就看她的本事了。

“好，你有一個半小時的機會，現在是十六點五十分，十八點半我要鎖畫展室的門，能不能趕得及，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謝謝您劉教授。”

韓江雪這一刻心裏真的是滿心感激，對這位她專業上的領路人。

她本來是油畫專業的，但這一次畢業展的作品并沒有限定專業，只看質量。

挂了電話之後，韓江雪鋪開宣紙從櫃子裏拿出筆墨紙硯并反鎖上了畫室的門。

選出一只粗細适中的毛筆，韓江雪站在桌前看着泛黃的宣紙，成敗在此一舉。

她凝神靜氣擡腕揮筆，不過半個小時，一首岳武穆的《滿江紅·寫懷》寫完了。

怒氣勃發的情感，一蹴而就的筆觸，潇灑又不失淩厲，遒勁又氣勢磅礴，乍一眼看過去，筆鋒如刀字字大氣，簡直不像是女孩子寫出來的。

她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性子，所有郁結于心的氣憤全部注入筆尖書就了這一幅行楷作品。

換了細的毛筆在右下角寫了時間，又在末尾拓上私章，韓江雪靜靜地等了二十分鐘，一直等到筆墨幹透，她輕輕卷起宣紙往同一棟樓七樓走去。

從繪畫樓出來，韓江雪抱着手上廢了的畫板仰面看了一眼偏斜的夕陽，轉身回了宿舍裏。

**

晚上七點半，北城江北區渡魂酒吧。

九點才是渡魂的開始，七點半不過寥寥幾個人，大都是在卡座裏喝悶酒的。

“怎麽來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韓江雪放下酒杯，杯中冰塊兒撞擊着酒杯內壁發出“當啷”一聲輕響，

擡頭，一頭銀色大波浪卷發的渡魂女老板蔣夜坐在她卡座對面的椅子上，一身朋克風的皮衣穿的性感又飒。

“沒喝多呢。”韓江雪的頭枕在左手臂上，露出半張臉沖她笑。

“你可趕緊忍住，長了張禍國殃民的臉別随便沖姐姐笑！”

蔣夜從吧臺上端了一杯酒，回到她跟前輕輕碰了下她的酒杯，“你這是怎麽了？”

和韓江雪認識三年，沒見過她這樣，明明在笑卻更像在哭。

當初她開了輛超跑結果遇上了一個碰瓷的老大爺，眼前這小妞兒不怕死的給她作證，還詐那個碰瓷的大爺說是她拍了視頻，當時她就想，誰家長得這麽好看的小孩兒這麽對她胃口。

後來知道這妹妹還是個畫家，她家渡魂裝修的時候牆上的油畫都是眼前這個小妮子畫的。

那時候這丫頭不過才大二。

這三年時間，韓江雪偶爾寫生回來了，或者接一筆單子忙完了，總是會來渡魂坐一坐，點一杯椰林飄香，慢悠悠的品完，七點來八點半回，她也讓店裏的人照顧着，決不能把這小美人兒讓人欺負了去。

“沒有啊，就是想換換口味而已。”

韓江雪還在笑，趴在桌子上一口抿完了杯底三分之一的藍色液體。

“藍色瑪格麗特，你這是失——”

一句失戀了還沒說完，蔣夜的話就被一個員工打斷了，“夜姐，今天的DJ來不了了，剛才打電話說家裏有事來不了，現在怎麽辦？”

韓江雪忽地擡起頭半支起身子一把抓住了蔣夜的手，“姐，今晚看我的，這個場子我給你撐穩了，這杯酒你請，怎麽樣？”

她說着一揚下巴，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