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京

“尊敬的各位旅客,飛機已經抵達首都機場,目前正在滑行期間,請各位旅客安心等待,不要打開手機和行李箱,也不要随意走動。”

楊秀摘下眼罩,打開腕表,習慣性用表上的經緯度确認了一下位置,身旁西裝筆挺的中年人好奇地探過頭來問:“小姑娘你這塊表挺別致啊。”

“是啊,挺難買的。”

楊秀應了一聲,随即搖搖頭,夢裏的血腥已經在睜眼後迅速褪色,赫爾曾說她是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木頭,那時要知道現在竟能與陌生人随性閑扯,肯定吓一跳。

如果他還能見到的話。

“頭一次看到沒指針的表,夠稀罕的啊,你怎麽看懂的,這是世界地圖?”

身旁的人一邊說話一邊伸手指點,楊秀不經意地避開,飛機停穩,不少人急不可待地站起來開行李架,楊秀也順勢站了起來。

打開行李架,幫坐她前面的女孩把箱子搬下來,那女孩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接過包,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姐姐。

登機時,女孩獨自一人擺弄着箱子,忙出了汗也扛不上去,身後全是煩躁的責問,卻沒一個人搭手,人多得水洩不通,空姐遙遙看着,也撘不上手,楊秀本來已經戴上眼罩,聽到聲響脫了眼罩站起來幫女孩把箱子放進行李架。

女孩擺弄了半天,卻見一個瘦削的女人單手托着皮箱一側,頓時手上一輕,再看箱子已經穩穩滑進行李架。

女孩連忙側身讓開過道,幫忙的女人已經坐下帶上了眼罩,穿着随意,T恤與牛仔短褲,露在外面的皮膚白得驚人,眼罩下是一張分不清年齡的臉。

說分不清年齡,皮膚很好,剛才驚鴻一瞥感覺年齡應該不大,但一點女孩子的青春氣息都沒有,眼罩壓着小巧卻挺直的鼻梁,嘴唇微微抿着,莫名讓人覺得冷漠和無法親近,但剛卻熱心幫忙了。

感應到注視,眼罩的主人摘掉眼罩,動作過快,女孩沒來得及反應,正對上那雙眼睛。窘得臉都紅了,飛快地說了聲對不起,旋了個身把自己摔到座位上。

‘真漂亮!’

這會兒,女孩拖着箱子走在楊秀後面,看着楊秀的背影,沒來由地心裏又冒出這句話來。

這個月份,這個時間點,正是大學開學高峰期,女孩一邊自己也沒想明白地跟在楊秀身後,一邊四處打量着身遭,尤其在走出檢口,更是四處張望,直到看到來接的學校公告牌,松了口氣,有些遺憾地看了前面的背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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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以後就見不着了。’

然後女孩就長大了嘴,前面的背影突然突兀地轉了個彎,幾乎是完整的九十度,就這麽奔着她的目的地走去。

然後站定,與舉着某某學校接機牌的學生說了幾句,接機的隊伍裏就有個男生迫不及待地領着她向着某個方向走去。

‘居然,居然!’

女孩簡直形容不出來心中的興奮是為哪般,快步奔過去,急匆匆道:“我,我也是來報到的,我跟着他們走!”

接機的學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個長着紅撲撲小臉的女孩大喘氣說完剛才那句話。拖着笨重皮箱一路小跑而去。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同學?同學!”

“今年的新生什麽個情況?”

“不過都是美女哈!”

“後面那個好像可愛點,前面那個有點酷。”

“說得你都能追上似的。”

“說說都不行?”

且不說那些踴躍來接人的少男少女們的腹诽,女孩追了一段路,人流太多,不時要回頭照顧箱子,幾下竟然追丢了,站在路中央,氣餒地撇嘴。

楊秀在等待的大巴車最後排坐下,車裏只有零星幾個人,分布在前面幾排。

其中有人躍躍欲試想走過來搭個話,卻見楊秀坐下後掏出墨鏡戴上,瞪瞪眼坐了回去。

墨鏡的挂耳內側有信號燈閃爍,楊秀扶了扶墨鏡,一個活跳的聲音傳進耳朵。

“秀姐!”

“嗯。”

“到帝都了吧,怎麽樣,飛機颠不颠,頭暈不暈,有沒有什麽特殊情況,例如什麽劫機啊搶匪啊……”

“說重點。”

“哦,頭說你要是沒事的話明天老時間老地點見。”

“忙。”

“姐……”那頭拉長了音調,“都多久沒見了啊……”

車上來了幾個人,楊秀擡頭看了一眼,“我的身份做好了嗎。”

“那必須的,按照秀姐的吩咐,偏門學院,偏門專業,統招收分最低,專收關系戶。話說這個身份一窮二白什麽權限都沒有,連個學校數據庫都進不去,秀姐你要這樣的身份做什麽。”

“我有用處。”

“秀姐明天晚上真的不來了嗎?啞巴也回來了,大家都挺想你的。”

“……不見了。”

“哦。”

四周密閉的倉庫裏,高同摘下耳機,哀怨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收拾。

三臺處理器,四張收縮顯示器,兩塊感應指紋的輸入系統,以微秒為單位的破解系統和跳網系統,接駁小衛星的信號傳輸棒。帶上手套和頭套,臉上貼上1.5毫米的面膜,五分鐘後,倉庫門打開,一張陌生的臉走出倉庫,倉庫裏面沒有留下任何關于他的信息。

手裏的箱子用感應納米繩綁在手腕上,除非斷手,不離他身,如果手被砍斷了,感應納米繩會在接觸不到他脈搏的第一時間啓動箱內的自毀裝置,壓縮爆破彈,足以将半徑三米裏所有東西炸成粉。

提着箱子的人,被稱作背箱人。一組只有一個,服役時間一般是半年到兩年,更換頻率如此頻繁,不止是安全原因,背箱人的心理承受力也在考慮範圍。

局裏最長記錄保持者就是高同手裏的箱子的上任主人。

剛剛跟他通話的那個女人。

陽光不刺眼,但高同還是覺得有點眼睛泛酸。

真可惜,最後也沒敢開口問她。

偏門學院,偏門專業,偏門……

“同學你的這張錄取通知書……”

偏門學院招生處也只有兩個人,年齡大的毫無風度地在一旁抽煙,年齡小的比楊秀還像個新生,想要做出認真高效的樣子,卻手忙腳亂。

李友澤确實是新生,這個學院除了一年級的小毛孩,其他年級都常年見不着人,更別說來迎新這種沒營養的事情。

李友澤站在這裏,只不過說明他很老實,被嚴格的家教養蠢了。

手裏的錄取通知書質地有點薄,不過李友澤不是有判斷力的人,手忙腳亂地放到一邊,從目錄裏找到楊秀的名字,剛把新生的學生證、銀行卡、電話卡之類的信封遞給楊秀,就見楊秀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走。

“哎?”

還有新生手冊、校公章,還要通知明晚迎新晚會……什麽的。

算了,之前那兩個也差不多,李友澤郁郁地坐了下來。

将代表身份的證件揣進包裏,楊秀站在校門口的樹蔭下打了幾個電話,用高于市價五成的租金通過中介租到了房子,房子租在中介名下,鑰匙用城內快遞送到一個小區門口,多出的五成是手續費。

類似的手段,去黑市買了二手車和黑戶車牌,全是中介交易,車停到某超市地下庫,車鑰匙快遞。

很簡單的手段,也很常用,每天都有不少見不得光的人用這種方式獲得所需,沒得查。

等到插入新生卡的手機開機,不出意料地收到學校的各項通知。

放到一邊,楊秀在鋪了一層灰的床板上躺了下來,新租的房子在十七樓頂層,沒有窗簾,沒有電,中介所說的簡裝大概指的就是這張劣質木料的床板。

門口鑰匙孔傳來西索聲,只一下就開了鎖,一個光頭西裝走了進來,像是走進自己家一樣熟稔地走到楊秀床邊。

楊秀有點想笑,窗戶裏透着月光,照射到光頭上再反射到四周,屋子都亮堂了些。

光頭是一個長得很平凡的人,既不高大,也不魁梧,也沒有一臉橫肉,四十歲的中年人,真要覺得特別,也就光頭罷了。

男人

“你上個月沒有去局裏報到。”

“睡過頭了。”

“出國了?”

“有我的出鏡記錄嗎?”

“你的身份不允許随意出去,你要我說多少次。”

“既然沒有我的出境記錄,對我的指認我一概不接受,隊長。”

大概好久沒聽到楊秀叫他隊長,男人表情沉默了下去。

楊秀躺在床上的姿勢一動沒動,“我的申請呢。”

男人沉默了很久,“你背過箱子,這份申請通不過。”

沒聽到楊秀的回答,光頭道:“局裏同意把你的檔案轉到分局,沒有更多了。”

隔了好久,聽到楊秀“嗯”了一聲。

一張儲存盤放到楊秀身旁。

“你說你明天不來,資料就先給你了,有什麽事聯系背箱人,這個月別忘了跟局裏報到。”

男人快要走出去時,聽到楊秀在他背後幽幽地問。

“啞巴回來了?”

男人站定。

“嗯。”

“還走嗎?”

“不清楚。”

“哦。”

男人沒有像高同那樣一遍遍問楊秀你明天是不是真的不來了?

後面沒了聲音,男人開門就走了。

楊秀摸了摸手邊的儲存盤,邊緣刻着T5的花體,白天在飛機上的夢好像又回來了,不過也都過去了。

她退役兩年了。

局裏面一進組就背箱子的,只有她一個,一背就背了三年的好像也只有她一個,背箱子是這十年才興起的,這記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打破了。

第三個記錄不一定能打破,因為背着箱子,得以親眼目睹父母的死,這記錄,說不定能維持得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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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T備注1:T功能組成立十年,直接面向總局負責,對應處理高科技事件。小組以T開頭,序號排序。在役人員檔案由總局保管,退役人員檔案下放分局封擋,退役後可從事限定行業限定部門的工作,每月向總局報到,繼續沒收護照和港澳通行證,總局任務需要無條件支援。因此,退役人員也被稱之為半待命。

TNT備注2:背箱人——數據處理終端、信息交流終端、情報彙攏點、技術攻關權限。

TNT備注3:T5成立時間,五年前,成員:啞巴、眼鏡、光頭(隊長)、平安(背箱人)、袋鼠;兩年前,袋鼠意外身亡,平安、啞巴退役,半年後T5重組,光頭繼續擔任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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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備注:假想成平行世界吧,所謂不與現實交叉,就是提到商業巨頭不是中石油中石化,牛頭行業不是地産商,外企不要是大小摩,國內大頭不要是中信中金中投國開行……太寫實作者會崩潰。

也就是,像大部分小說那樣,不牽涉任何現實,我會盡量讓虛構空間符合邏輯。

本文不是諜戰文不是警匪文甚至不是商戰文,作者就是想講個有意思的、有邏輯的長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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