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火車
☆、39 火車
該亞扶住她的肩膀和腰,辛德瑞拉放心地卸了力氣,倚在該亞臂彎裏。雖然從威廉對辛德瑞拉的重視可以感受到辛德瑞拉的戰力,該亞還是沒料到她一個人解決了王子和一隊親衛兵。
“對不起,我沒聽你的安排…”辛德瑞拉斷斷續續地說,她的身體狀況要保持清醒都是一件費力的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現在這種結果,對誰都沒好處……”
她下巴收緊,眉間皺成一團,又露出了辛蒂死去那時的表情。她琥珀色的眼睛盛在一汪水裏,這個女人卻總是流不出淚來。“但是…王子說他是唯一知道怎麽生産感染者的人,我想要是他死了,就再也不會有感染者了……”
該亞聽她說完,佯裝平靜地回答她:“好,現在沒事了,去地面上透透氣。”
辛德瑞拉無法一個人行走,她的跟腱受損,以營地的醫療水平來看,她會落下終身殘疾。該亞右手穿過她的膝蓋,把她打橫抱起,穩步走上臺階。辛德瑞拉半睡半醒間離開了地窖,今夜是個難忘的夜晚,蛋糕馬卡龍的香味好像還在唇齒間,她記得路易斯王子身上有松脂和蘭草混合的味道,這些全都是她不熟悉的味道。
而該亞身上只有血和泥土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
他們走出了王子的宮殿,在門前的廣場上彙合。徐恕己清理完了衛兵,拎着高跟鞋光腳回來了,他男人的身體穿辛蒂的裙子有點滑稽,但他自己倒樂在其中。
他們能看到一道光芒在宴會廳前方的亮起,副本結束,可以離開了。該亞望着宴會廳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問辛德瑞拉:“辛德瑞拉,我們三個該走了……你最後有什麽願望嗎?”
辛德瑞拉想了想。
“我…我想坐火車。”
鐵道入口在王宮最高處的鐘塔後面。
該亞他們趕到的時候是淩晨5點左右,天邊有一絲微光,火車站的值班列車員昏昏欲睡。
王宮裏的衛兵被他們解決得七七八八,來參加晚宴的貴族們又早早被王子送了客,這時代的通訊技術不發達,該亞他們騎馬飛奔上來,總算比報信的士兵快了一步。
鐵皮火車停靠在始發站,客車的部分裝飾了鎏金窗框。透過窗戶,能看到裏面放置了沙發和圓桌,是跟宴會廳一樣奢華的風格。列車員在站臺的售票亭裏,遠遠看到一位大小姐走來,趕緊止住打盹兒,帶上制帽,出來迎接大小姐。
“您好,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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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大小姐一昂頭,用下巴指了一下跟在身後的男人,“這是我的男仆。我們要上火車,快點給我開門!”
“薇薇安小姐。”列車員對着薇薇安鞠躬,注意到這位美豔的大小姐身穿晚禮服裙,但是裙子的肩膀和後腰多處開線,像是曾被暴力撐破過。大小姐的妝容也很淡,臉上的脂粉幾乎沒有,與參加宴會的儀表相去甚遠。她身後跟着一名燕尾服男子,男子幫大小姐提着行李箱,黑色燕尾服裏用馬甲遮住腰封,但現在的氣溫還沒有低到需要加馬甲的程度。
列車員疑惑,關心地問道:“薇薇安小姐,您的狀态似乎不是很好,需要為您做點什麽嗎?”
薇薇安不跟列車員客套,趾高氣揚地命令他:“不用你做別的,給我開門,趕緊!”
“薇薇安小姐,”列車員為難地攔住她,小聲解釋:“上車需要出示家族的信函,指明目的地和返程時間,落款是家族印章才有效。薇薇安小姐如果要上車,請出示家族信函。”
這時候,男仆試圖開口說話:“我們——”
“有啊!你認識這個徽章嗎?”薇薇安毫不猶豫,拔出腰間一把長劍,把劍鞘上的紋章給列車員看。
那是一把黃金鑲邊、綴滿寶石的佩劍,劍柄上刻着皇室紋章,這個紋章的樣式跟王宮城牆上的旌旗一樣,王宮裏的仆人都能認出。列車員一見到這把劍,笑容便有些僵硬,只有皇室成員才有資格在劍柄上刻這個紋章,“薇薇安小姐,您是皇室的——”
“對,我是路易斯王子的親妹妹。”薇薇安不客氣地說,用大拇指頂出劍刃,“信不信我在這砍了你也沒人會過問?現在我能上車了嗎?”
列車員不敢反駁,頭埋地低低地退後幾步,跑去給他們打開了車門。事實證明,惡劣的态度往往能換來及時的服務。薇薇安在車門前站住,向旁邊看了一眼,稍等片刻才上車,男仆提着他們的行李也上了車。列車員在車門外問她:“請問目的地是?”
“随便,去個大概十公裏遠的地方,然後返程。”
十分鐘後,火車鳴笛,緩緩啓動。薇薇安興奮地往火車尾部跑,男仆坐到靠窗位置,說:“解除【隐身】。”
在他對面憑空出現兩個人和一只烏鴉,該亞抱着受傷的辛德瑞拉,他把辛德瑞拉放到隔壁的沙發上,調整位置,讓辛德瑞拉能一覽車窗外的風景。
然後該亞回到白雲頃身旁坐下,查看他的傷口,發現馬甲內部染上了血。
“你還好嗎?”
“幾十分鐘而已,可以忍受。”白雲頃說,他往該亞身上靠過來,“手腳好冷,抱着我吧。”
該亞張開雙臂把白雲頃摟緊懷中,他的體溫很低,失血嚴重。該亞感到很心疼:“白雲頃,其實你可以一個人先回泉……”
“我不要,不想離你太遠。”白雲頃在他懷裏蹭蹭,“而且這是辛德瑞拉最後的願望,我們也應該陪她實現吧。”
火車漸漸駛出王城,經過瀑布,向平原和森林前進。該亞看到辛德瑞拉趴在窗戶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外面的景觀。她本可以掌控這條線路,但她還是選擇自由地踏上旅途。
“我發現了一些事情,小弗。”
“嗯?”
白雲頃把臉埋在該亞肩窩裏,悶悶地對他說話:“我…還是沒有記憶,雖然沒有記憶,但對你的感情似乎起變化了。”
“我變得非常在乎你,聽到你的聲音會心跳加速、看見你的臉會忘記呼吸,你失蹤的那段時間,我慌得像是要發狂。後來找到你,那些NPC卻要打傷你,我滿心只有擋下劍,竟然忘了我自己也會受傷,這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我本來只把徐恕己當成隊友,但是看到你們兩個那麽熟悉——甚至還有點默契,我就…我不知道是怎麽了,我的鼻腔似乎發炎了,心裏某處又酸又澀。不僅僅是對他,這種難受的感覺總是或淺或深地折磨着我,沒處發洩、也沒法擺脫。”
該亞有些意外,他與白雲頃重逢時內心只有喜悅,可是白雲頃的感覺卻如此複雜。他只能抱緊白雲頃的後背,“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不,我并不是在對你提要求!我是想說…我是想說——”
火車經過一個隧道,視野突然一片漆黑。▽
“小弗,我是想說…我愛上你了,因為我不記得我們以前的事,所以是一個全新的我愛上你了…你明白嗎,我還是第一次有愛上別人的感覺…”
該亞開口,正要回答他。火車駛出了隧道,刺眼的光晃得該亞眯起眼睛,車窗外的風景卻跟剛才截然不同。不規則形狀的高樓林立,立交隧道縱貫整個城市,該亞看到銀灰色的大廈外殼閃爍着霓虹,被空中隧道和輕軌連成縱橫交錯的網。
該亞頓住了,要說的話停留在嘴邊。他們乘坐的鐵皮火車還是蒸汽火車,但車窗外俨然是超現代的設計風格。無數全息投影标語和飛馳的賽車掠過天空,那是比現實世界還要先進的時代。在超現實都市中,該亞再次見到那個帶着貓鈴铛的少年,他跪在高約百米的大廈陰影裏,大廈即将傾塌,碎玻璃像矩陣一樣分解消失。少年全身脫力,空洞的眼神與該亞對上,一瞬間變得很悲傷。他直直地望着該亞,大顆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他的嘴唇動了動,該亞辨認出他的唇語:
“這就是…結局嗎?”
火車又經過一個隧道,黑暗過去後,是平平無奇的原野地帶。
“小弗,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說話?”白雲頃擡頭看他,不解地問:“為什麽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嗯?我嗎?”該亞用手抹了一把臉,果然很僵硬,“我沒事,可能是我眼花了。”
“…你剛才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白雲頃埋怨道。
“當然。”該亞說:“我很高興…這是你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說愛我。我會回報給你更多,直到你的不安全部消失。”
白雲頃從他肩窩裏擡頭看他,眼角含笑:“好,你說的。”
餘下的旅程中,沒有人說話。該亞和白雲頃倚靠着彼此,對面的辛德瑞拉窩在沙發裏看風景,整列火車,除了烏鴉和薇薇安四處亂跑之外,別無聲響。
火車開始返程,窗外的城堡和村莊一閃而過。很多人類的居所都廢棄了,長出參天樹木。王宮外的平民因為“神跡”感染而流離失所,這些人類遺跡被抛下,漸漸産生了滄桑的美感。
辛德瑞拉看着那些無人城鎮,表情從新奇逐漸到麻木,但是沒有後悔。她所做的選擇看不出什麽效果,也沒人會因此而感激她。但是該亞看得出她釋然了,人總要做出選擇,她順從了自己的心意。
在一片靜默中,火車到站了。
他們再次回到王宮,出口就在宴會廳前,該亞抱着辛德瑞拉走到廳前臺階,讓她倚靠着門坐下來。其他人已經先行進入了門,該亞想與辛德瑞拉做最後的告別。辛德瑞拉看薇薇安和白雲頃跨過門後就消失了,困惑地說:“那是什麽?他們去哪兒了?”
該亞:“他們回去了。我們就是通過這扇門來到這裏的。”
“哦…”辛德瑞拉遲疑地說,當她從感染者倉庫出來後,對這些她不能理解的現象都見怪不怪了。
“我們走後,你有什麽打算?”該亞問她。
“我不知道…應該會先回營地,告訴威廉他們今晚上的事,今晚的宴會上死了這麽多人,我應該會被通緝吧…那我可能也回不了營地,就一直在外面流浪……”辛德瑞拉設想着自己的處境,琥珀
色眸子暗淡下來。
“小弗,快點啊!”
白雲頃從門裏叫該亞,他是時候離開了。辛德瑞拉也明白這一點,于是勉強地擡起胳膊,揮了揮:“沒關系的,你們走吧。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剩下的路我會一個人走的。”
該亞點頭,站起來走進門去。他進去之後閃光的門開始緩緩關閉,他轉過身,看到辛德瑞拉眼巴巴地望着他們,一個人坐在狼藉的宴會廳門口。她傷得那麽重,真的能一個人走回營地嗎?王城外面到處都是游蕩的感染者,不要談未來,辛德瑞拉最可能的下場就是死在回營地的路上、被感染者分而食之。她是戰士,是善良的守護者,她憑借一己之力搞明白了這個副本的真相,卻要帶着秘密孤獨地死去。
這就是NPC的宿命嗎,這是辛德瑞拉應得的嗎?
為什麽不帶她一起走呢?
該亞突然間醍醐灌頂,向着辛德瑞拉伸出手,鼓勵道:
“辛德瑞拉,跟我們一起走吧。”
“跨過這扇門,你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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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