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呦呦鹿鳴(上)

一、呦呦鹿鳴(上)

舞臺上燈光閃耀,主持人情緒高漲,“每當這個時候,總是我最糾結的時候,因為我們即将迎來本屆金天鵝獎的最後一個大獎,既是期待也是不舍,再見又是一年。”

本屆金天鵝獎最大的看點除了剛剛拿到最佳男主角的盛初白,就是第二次提名最佳女主角的鹿鳴呦,和盛初白一樣,得獎的呼聲很高。

在兩位前輩藝術家簡單地寒暄之後,打開了信封,在看到裏面的名字時,其中一位演員感嘆了一句:“高處不勝寒啊。”随即臺下響起掌聲,鏡頭對準了鹿鳴呦,接着兩位開獎嘉賓宣布鹿鳴呦獲得了最佳女主角。

這晚的熱搜榜被盛初白和鹿鳴呦霸榜了,除了#盛初白最佳男主角# #盛初白感慨萬千# #鹿鳴呦 最佳女主角# #鹿鳴呦是來批發影後的吧#這種兩人單獨的熱搜之外,還有很多粉絲磕起了兩人的CP,#盛初白鹿鳴呦 宇宙最強CP#。

兩人在頒獎典禮之後同框接受采訪的視頻被瘋傳,在場的記者除了問各自一些問題,他們更熱衷于替網友傳話。

記者:“網友們之前就很磕你們的CP,今天你們是影帝影後,後續有沒有合作的計劃呢?”

盛初白示意鹿鳴呦先說,鹿鳴呦向他點頭表示謝意,說道:“我跟大家一樣,也很期待未來能和盛老師有合作。”

盛初白:“我也是。”

記者:“那你們設想一下,合作的話人物關系是怎樣的呢?大家很希望你們演情侶。”

鹿鳴呦:“這個還是要看劇本吧。”

盛初白很認真地說:“我覺得只要能合作,什麽樣的人物關系都可以。”

鹿鳴呦俏皮地笑道:“死對頭也蠻好,一正一邪,哈哈~”

盛初白溫柔地笑笑,點頭表示這個提議“也不錯”。

記者:“你們最喜歡對方的哪部作品呢?”

鹿鳴呦:“盛老師每部作品都很經典,沒有‘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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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初白:“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我都很喜歡。”

看似簡簡單單的采訪,網友們磕瘋了。

“怎麽肥事,我初白哥為什麽一副‘我老婆說得都對’的樣子。”

“妥妥的婦唱夫随啊。”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鹿從今夜白,看,CP名我都起好了。”

“兩人都是單身诶!哪哪都配,這都不磕嗎?”

“就他倆站一起,我能腦補出八百個故事。”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偶買噶,我先瘋為敬。他倆是那種勢均力敵的般配!!!”

“各位導演、編劇、制片人……你們看到了嗎?這是我們愛的演員,請速給他們遞本子,剩下的你們可以躺了。”

當晚,某網站又多了一批盛初白和鹿鳴呦的影視剪輯片段,彈幕多到飛起。

說起來,鹿鳴呦算是演藝圈的一個奇特的存在,既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十幾歲出道,更沒有驚為天人的美貌,但她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只要裝扮上,便瞬間成為那個角色,不管是古代身份尊貴的宮廷皇後,還是現代吃盡苦難的苦命媽媽,她能讓自己飾演的每一個角色都過目不忘、深入人心。

那是十二年前,三十歲的鹿鳴呦所在的出版社剛剛搬了家,公司地理位置很好,本身就是一座寫字樓,裏面有很多知名公司以及很多的特色工作室,周圍有購物中心、美食城、小公園……

三月初的一個午休,鹿鳴呦吃完午飯在寫字樓裏溜達,看看都有哪些公司、工作室,學舞蹈和學聲樂的自不必說,因為從早到晚,各種音樂都伴随着他們,有動感的爵士樂,也有自彈自唱的民謠。

9層電梯的門剛打開,迎面就是一個名為臨境表演工作室的招牌和一個招生廣告。鹿鳴呦走出電梯,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走,還沒看到大門,就聽見有人在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着臺詞。

她慢慢走近,一間玻璃牆的教室裏是一群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三個站在中間進行着表演,其他十幾人靠牆席地而坐。鹿鳴呦怕打擾他們,自己也不好意思往前走,就遠遠地站在那看着。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甜甜的聲音,“你好,是來咨詢課程的嗎?”

鹿鳴呦有些被吓到,轉頭是一個朝她微笑的年輕女孩,略帶歉意道:“你好,我不是,就是午休随便轉轉。”

女孩倒也沒介意,跟她聊起來,指着教室裏的學生說:“他們不是表演專業的,也不是演員。”

“啊?”鹿鳴呦有些意外,“那他們是?”

“興趣班啊。”女孩眼睛彎彎的,“就跟學跳舞學唱歌一樣。我們工作室有多種班型,有這種面向大衆的零基礎興趣班,有面向考學需求的輔導班,還有想入行的專業指導班。”或許是職業習慣,女孩向鹿鳴呦推薦起來,“你可以報我們的興趣班啊。”

鹿鳴呦尴尬地趕緊擺手:“我不行,看看他們表演的就行了。”

女孩聽她這麽一說,更來了興致,“怎麽不行,你可以報周末班啊,而且我們沒有年齡限制,很多退休的叔叔、阿姨都來呢!”

女孩這麽一說,鹿鳴呦心裏有些動搖,女孩不由分說,親熱地拉着她去前臺大廳,路上跟鹿鳴呦介紹起自己。

她叫鐘秋,畢業于專業的影視院校,學的是管理,畢業之後倒是挺順利地找了一份某明星的助理工作,都說明星架子大、脾氣大,鐘秋可真是領教了,網傳的那些苛待助理的事沒有十分她也體驗到了八分,簡直比宮裏的宮女受的罪還多,太後看了都得叫聲“佩服”,因此,忍了三個月她頭也不回地辭職了,辭職之後又苦惱于找什麽工作,對口的吧就是受罪,想遇上一個正常的藝人簡直要燒高香,不對口的人家都不要。恰巧她聽說大學裏的表演老師盧蓁自己開了個表演工作室,就來應聘了助教一職。

倆人到了大廳前臺處,鐘秋拿了好多宣傳冊子給鹿鳴呦看。

“我們業餘興趣班價格實惠,根據你的需求選擇上課時間,我們有分晚上班,周末上午班和周末下午班,而且我們興趣班的老師也是知名藝術學院的老師,大衆班最後也會安排排演大戲,還會請明星演員和導演觀看指導呢!”能看出來鐘秋很喜歡這份工作,她在介紹的時候,眼睛裏在閃着光。

就這樣,在鐘秋的介紹下,鹿鳴呦最後報了為期三個月的表演興趣班,在周六的上午上課。別的不多說,至少能多學點東西,雖然可能這輩子也用不上這些,好一點還能認識一兩個好朋友,怎麽算都不虧。

鹿鳴呦報的這個興趣班裏,各個年齡段的都有,她本以為踏進教室別人問她的第一句話會是質疑的“你想當演員?”結果,正如鐘秋說的那樣,在大家眼裏,學表演跟學唱歌、跳舞一樣,就是一個興趣愛好,或者是好奇何為表演。

在這個班裏,三十歲的鹿鳴呦還算年輕的,每個年齡段都有,甚至七十多的爺爺奶奶也來了。

前幾節課除了一些基本訓練,每次都會留下一個小作業,一開始大家都做一樣的作業,表演老師給的固定題目,只是有時分男性角色作業和女性角色作業,有時則不分。學習到後面,就開始大家組隊共同完成表演作業,每當這個時候,鹿鳴呦總是讓大家先選角色,一來是很多人都想演自己喜歡的角色或者是表演難度相對低一點的角色,二來鹿鳴呦覺得這樣很有挑戰性,畢竟不知道最後哪個角色會屬于自己。

漸漸的,大家都看出來鹿鳴呦的表現比別人優秀很多,也有越來越多的“同學”跟她組隊完成作業。

三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課程進入尾聲,鐘秋找到鹿鳴呦,“鹿鹿姐,自動續個進階班呗!”進階班則是完成學習後,會被推薦進劇組拍真正意義上的影視作品,當然會從小群演、小配角做起,不過能參演真正的劇目,已經是很多演員夢寐以求的了。

鹿鳴呦擺擺手,笑說:“不了不了,我沒那個需求。”她只是打發一下有些悠閑的周末時光,更何況,就她這個長相,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別說放在影視圈,就是扔人堆裏都難找。

“可是老師們都說你很有天賦。”鐘秋認真地說。別看鐘秋是助教,相當于班主任、小老師,經常會和授課老師私下裏談起這些學表演的“學生”,誰誰誰進步明顯,誰誰誰理解能力不太行……

聊到鹿鳴呦,大家七嘴八舌起來。

有的說,如果她進圈會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就是本人并不耀眼,但是一旦進入角色,那絕對是過目不忘。

有的說,她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任何角色不分男女老少,只要給她,你就放心等着瞧好吧!

也有的說,好雖然是好,但是在影視圈太突出并不是一件好事。

鐘秋當然能看出來鹿鳴呦的能力,雖然在大學學的是管理,但是表演課她也上過,鹿鳴呦這三個月的周末課就表現的如此亮眼,簡直碾壓那些混跡多年娛樂圈還沒點起色的混子演員。

這評價讓鹿鳴呦吃了一驚,轉念一想,這說法明顯是誇張了,她可不能相信。“等我演完‘畢業大戲’我一定好好感謝老師們。”看到鐘秋有些失望的神情,她笑着說:“等全部結束之後我請你吃大餐。”

鐘秋噘嘴撒嬌:“誰稀罕你的大餐啊。”

“可我稀罕和秋秋一起吃飯啊。”鹿鳴呦捏捏鐘秋滑嫩的小臉。

畢業戲是一出名叫《獨自憑欄》的古裝戲,講述一個古代公主從少年時的見證國家的強盛到中年經歷家國破碎的悲涼。因為之前排演作業,鹿鳴呦都是飾演配角或者年紀較大的角色,可是這次,幾位老師經過商量,決定由鹿鳴呦來飾演公主這一角色,他們覺得鹿鳴呦有能力完成這個角色。

當老師宣布這個結果的時候,鹿鳴呦有些吃驚,她沒想到老師讓她來演主角。其實在以往的學習中,老師們就對她贊不絕口,更因為能踏踏實實演配角的,說明在她心裏人物比戲份多少重要。當然,對于鹿鳴呦來說,她覺得能把配角演出豐富的層次感,比演主角更有成就感。

到了正式的“畢業”演出那天,盧蓁還請來了自己的老師,著名的表演藝術家顧善學、于海薇夫婦。

演出很成功,結束後,所有演員在舞臺上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包括名字、年齡、職業。顧善學對學生們說了很多鼓勵的話,也說了很多關于表演、關于藝術、關于人生的話。

大家鞠躬謝幕,于海薇對盧蓁說:“小蓁,你把那個演女一號的演員喊過來,她叫什麽來着?剛才人太多了,名字沒記住。”

“鹿鳴呦。”盧蓁說,随後讓鐘秋去喊鹿鳴呦了。

“這個姑娘真不錯,挺有古代宮廷貴族那個味兒的。”于海薇說,雖然她知道這些學生學習時間短,但整體表現不錯,不會讓人出戲,有代入感。

盧蓁笑說:“看來我們的決定沒錯。”她解釋,之前鹿鳴呦從來沒演過主角,最後這“畢業大戲”把女主角給她,看來是給對了。

“不容易啊。”顧善學說,“剛演出的時候,我還心裏嘀咕,這個主角是你請來的專業演員來做助演嗎?那這屆學生的質量有點不太行啊,找不出一個人來演女主角。要是業餘的,那又很厲害。”

“她确實很厲害。”盧蓁說,然後就給兩位老師說起鹿鳴呦給她帶來驚豔的第一次。

那是第一次排一個需要所有學生共同完成的戲,前期助教老師們都排的差不多了,那次是第一次完整的演給盧蓁看,讓她再進行指導、調整。

這是一部名叫《芙蓉胡同》的年代戲的其中一段,鹿鳴呦飾演男主角的奶媽,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戲份很少,就是講述這位奶媽在二十多年後再次見到自己曾經侍奉過的少爺,眼前的少年意氣風發,而自己的孩子不光不誤正業、不争氣,還天天打罵她。看到眼前的孩子,再想到自己的孩子,欣喜之後又是苦澀,感慨萬千,眼淚奪眶而出,但同時還得掩飾這份感慨,只留給少爺一個多年不見喜極而泣的神态。

沒想到鹿鳴呦這一流淚給對面飾演少爺的同學弄懵了,愣了兩秒,上前問她怎麽了。同學這一問,把盧蓁也弄懵了,心想是這個扮演奶媽的學生出什麽事了嗎?

盧蓁猶疑着要不要上前,結果鹿鳴呦用手抹了抹臉,帶着苦澀的笑說出了人物的臺詞。盧蓁剛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又吸了一口氣。

這個學生,不容小觑。沒出戲,沒斷戲,還難辨真假。

正說着,鹿鳴呦跟着鐘秋過來了。

“顧老師好,于老師好,趙老師好。”鹿鳴呦依次跟他們打招呼。

“好好好。”于海薇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随後親切地拉着她的手站到了自己和盧蓁的中間,“你叫lu ming you?怎麽寫的這三個字?”

“就是‘呦呦鹿鳴’這幾個字。”鹿鳴呦介紹。

顧善學點頭,“不錯不錯,這名字幹淨、有意境。”

盧蓁笑着對鹿鳴呦說:“剛剛顧老師誇你演得好呢!”

鹿鳴呦受寵若驚,趕緊向顧善學鞠躬表示感謝,“都是老師們教得好。”

顧善學擺擺手,“教得好是一方面,自己領悟力高是另一方面。我剛剛給你總結了兩個‘不容易’,第一個‘不容易’是業餘興趣演專業劇目,第二個 ‘不容易’是今人飾演古人。”說着,顧善學看向盧蓁:“小蓁,我以前就說過吧,除了走向銀幕的專業演員,其實現實生活當中有很多人都是有着表演天賦的,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或者沒有機會罷了。”

“有天賦”這個評價,鹿鳴呦還真不敢認領,為了在短時間內演好古代公主,她不可能去專門找老師請教古代宮廷的言行舉止,只能在網上不停地翻看那些評價很高的劇集以及一些與禮儀相關的課程,感受那些朝代的言行舉止,如何有古人的儀态,還得呈現得自然,然後自己再整理、吸收、學習。

于海薇溫熱的手一直握着鹿鳴呦的手,“我剛才聽你說,你是出版社的編輯,以後呢?要做演員嗎?”

鹿鳴呦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沒有這個想法,演員這個職業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今天能在舞臺上飾演這個角色,就已經很滿足了。”

于海薇像看孫女那樣看着她,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發,“也挺好,以後想過演戲的瘾就來這裏,不一定非得走上大銀幕的才叫演員。”

顧善學贊同地點點頭,“我們那大劇院以後有空讓盧蓁帶你去,看看演員排練什麽的也挺好。”

“謝謝顧老師!”鹿鳴呦高興極了,比起演戲,她更希望自己能看到專業演員排戲的樣子,跟着他們一步步走進人物。

結束了表演興趣班的學習,鹿鳴呦和鐘秋成為了好朋友,有時周末沒事鹿鳴呦會去表演班找鐘秋,看新的“學生”學習表演,甚至會被授課老師拉來當教學模板。對于去顧善學口中的大劇院,一開始她是很想去,但是又不好意思麻煩盧蓁,畢竟跟她不熟,盧蓁只是在後面幾節課指導過,不過幸好顧善學和于海薇記得她,會讓盧蓁帶她去大劇院,後來就跟她說,自己想來就來,不用每次都拉着盧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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