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程慧生氣了。

肖奕朗擔心宴會裏的人看到程慧滿眼通紅，于是和母親知會一聲就帶着程慧先回家。

回程的車上，程慧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肖奕朗也沒再招惹她。

兩人默不作聲地回了別墅，林管家迎上來就見程慧眼睛通紅，剛想問怎麽了就被肖奕朗用眼神制止。

林管家在心裏不住嘆息，怎麽又鬧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房間，程慧走在前面，一進房間就往洗手間去了。

肖奕朗坐在沙發上等她，他還有話要問她呢。

過了一會兒程慧出來，她似乎是去洗臉，臉周的碎發是濕的。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哭？”肖奕朗此時已經冷靜下來。

程慧的氣還沒有消，而且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肖奕朗的問題。總不能說被人指點了以前做過的事吧。

她避開肖奕朗的視線答：“沒有原因，我愛哭。”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她竟然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肖奕朗沉思片刻，張口道：“剛剛……”

程慧有些慌亂，怕他提剛才的事情，趕忙說：“你能不能到書房睡，我今晚想一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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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間主卧，她沒有別的屬于她的房間。她也不想勞煩林管家為自己準備客房，并且一旦請林管家幫忙他又會為兩人煩擾。于是她向肖奕朗提出請求，尋常程慧是不會提這麽無理的請求，但是今晚肖奕朗的做法讓她有些生氣，她也不想再考慮他的感受。

肖奕朗沉默一會兒，說：“好。”然後他起身出了主卧。

親手關上主卧的房門，站在門口，他有些恍惚，這是被妻子趕出房間了嗎？

他回書房坐了一會兒，有些靜不下心工作，然後又起身出了書房。

夜深了，肖奕朗陷在沙發裏。影音室裏光線不足，屏幕裏海底世界的藍光将整個影音室籠罩，使狹促的空間看起來寂靜又深遠。

他在看她早些時候看過的紀錄片。

富有磁性的男聲以标準的播音腔講述着海底世界的故事，相較人文紀錄片的嚴肅深刻，自然紀錄片生動而有趣。

他想起那晚回肖宅接她，推開門見到她白皙的面龐被染成深藍色，她應聲回頭時那一抹還未來得及散去的笑容突然展現在他眼前，使他毫無征兆地脫離了幽深的海底世界，繼而看到一朵梨花初綻。

倏爾畫面一轉，書房微黃的燈光下，她的眼尾泛着軟爛的濕紅，像一朵被揉碎的海棠花。她撞到額頭的那晚與今晚如出一轍，同樣一雙淚水泛濫的眼眸，同樣一張被眼淚沾濕的小臉，兩個場景幾乎重合。

低聲的啜泣，懸而未落的眼淚，溫熱的呼吸，濕軟的觸感，難以抑制的輕喘，還有急促難耐的吞咽聲……

呼吸一緊。

肖奕朗仰面靠在沙發上，喉結上下滾動，暴露出他前一刻的急躁。小小的影音室丢失了更早時候倚靠在此的主人的味道，被此時陷在沙發裏的男人的氣味填滿。

他長吐一口氣，臉上是放縱後的松懈。

原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肖奕朗今晚有些沖動了。他一向是做事謹慎，力求滴水不漏的人，不論他私底下如何計劃謀略，從面上看都是從不逾矩的。

但今晚，面對程慧，他的舉動可以稱得上是登徒子，這詞肖奕朗從沒想過有一天能用到自己身上。

這也不能怪肖奕朗，畢竟那麽小的一張臉就在他的股掌之間，她那麽脆弱又柔軟，讓人很難不升起一股掌控欲。

也許是更早，也許是現在，肖奕朗意識到了這段時間反複猶豫的原因。

他不喜歡假裝，也不喜歡說謊，但偏偏能容忍她。

自他以愚笨為她做辯解時，心念起。由念生慕，由慕生欲。

笑容漸漸爬上肖奕朗被染成藍色的英俊面容，片刻的慵懶散去後，肖奕朗仍是滴水不漏的肖奕朗。

第二天一早，肖奕朗準時起床。

但今早程慧沒起來，他運動完沒回房間換衣服，閣樓裏有幾套他的衣物。因為程慧單方面和他生氣，肖奕朗今天沒讓林管家上來，林管家也不知道他是在書房換的衣服。

他下樓時，林管家還伸着脖子看他身後有沒有人跟着，顯然是沒有的。林管家有些失望。

早七點，肖奕朗吩咐上餐，他補充道：“她的餐食給她溫着，如果起來了不願意吃就做新的。”

李阿姨點點頭答：“好。”

餐後肖奕朗和往常一樣坐下看新聞，今天程慧不在，整個客廳裏的氣氛都有些低沉。李阿姨時不時就往樓上看一眼，不知道兩人這是怎麽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早八點半肖奕朗準時出現在別墅門口，他擡頭看了眼二樓的窗戶，窗簾似乎動了一下。

肖奕朗笑了，他提高音量對林管家說：“我走了。”

林管家倒是肩負起程慧的角色，他和肖奕朗說路上注意安全。

肖奕朗點點頭上車走了。

他離開不到十分鐘，程慧從樓上下來。

她下來時林管家不在客廳，李阿姨在廚房。

程慧走進廚房，叫了聲李阿姨。

“小慧你起來啦。”李阿姨又問候她昨晚睡得好嗎？

明顯是不太好，但是程慧笑笑說挺好的。

“現在吃早飯嗎？”李阿姨問。

“嗯，”程慧頓了頓，“肖奕朗吃了嗎？”

李阿姨愣一下，随即笑開了：“吃了的，早上還說把你的餐食溫着，你起來想吃就吃，不想吃給你重新做。”

程慧有些不自在，挪開視線道：“不用麻煩了，就吃那個吧。”

餐廳就程慧一個人用餐，很是安靜。

她吃完早餐很自然地走到客廳坐下了，她看着空着的沙發另一端出了神。

程慧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昨晚有些生氣沒錯，但今早她已經不氣了，但她仍不想看見肖奕朗。她不知道如何面對肖奕朗，不知道在面對他時應該說什麽話，擺出什麽表情，可是肖奕朗在面對她時就泰然自若。他仿佛做什麽事都游刃有餘，不像她遇到問題大部分時候都是大腦空白。

她有些糾結，她不知道肖奕朗昨晚為什麽親她，她也不至于自戀到認為肖奕朗喜歡她。她一直認為肖奕朗是一個有原則且正直的人，但他卻不顧她的意願随意對待她，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因為她好欺負嗎？

想到這程慧又有些想掉眼淚，肖奕朗真的很讨厭。

晚上肖奕朗回來時程慧正在看紀錄片。

肖奕朗神色如常地敲門，程慧轉頭。

這天看的是動物世界，正在播亞馬遜的熱帶雨林，程慧的臉被映成綠色。

“我有話要和你談談。”

程慧看着門邊衣冠楚楚的人，點了點頭。

他把她帶到了書房裏。

這次他沒坐自己的辦公椅，他拉來軟凳讓程慧坐，而自己坐在辦公桌外側，使兩人面對面促膝而談。

兩人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

“你在生我的氣嗎？”肖奕朗問道，語氣是他幾乎沒有過的小心翼翼。

程慧躲開他的視線，沒有回答。

肖奕朗沉默一瞬，随即開門見山：“在我為昨晚的事情道歉之前，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哭？”

程慧垂下眼簾不知道說什麽好，那些女孩說的都是實話，她無法辯駁，又如何告訴肖奕朗呢？

見她不吭聲，他問：“你被欺負了嗎？”

她搖搖頭，低聲說沒有。

肖奕朗不喜歡軟弱的人，但對她卻有耐心。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程慧的身形一頓，肖奕朗知道自己猜對了。

對她說了什麽會讓她流這麽多眼淚呢？在他人不知曉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對她做出的攻擊仍引起如此大的反應，多半是拿許慧語以前的行事風格說事。許家那倆也是這麽做的。

肖奕朗神情很是溫和，他碰了一下程慧的手：“小慧。”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叫她呢。

程慧心頭一跳，想躲開，但卻撞進他的眼睛裏，一時之間頓住了。

他很認真地看着她，眼神是說不出的溫柔。

“他們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以前是以前。”他語速和緩，聲音低沉，“現在你在我身邊。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看到的樣子。”

程慧呼吸停滞，目光閃爍。

她幾乎認為肖奕朗是喜……

不是對許慧語，而是在他眼前的程慧。但她不敢自戀地确認這個結論。

程慧呆愣着沒有說話，但肖奕朗不在乎。

他接着說：“昨天晚上是我有些沖動了，我向你道歉。”

程慧似乎回了神，眼神有些委屈。她仍在為昨晚的事介懷。

他看着她的眼睛：“小慧……”

他欲言又止。

在這對視之間，那些未盡之言融進時間裏，像是靜止了一樣。

她心頭狂跳，片刻後回過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眼神亂飄卻落到他的嘴唇上。

程慧瞬間滿臉發熱，粉色從脖頸迅速蔓延至她的耳尖。

碰她的那只手似乎想捏緊她，但剛用力便卸了。

最後他只是往下輕摁了她的手背。

他輕聲道：“我昨晚太沖動，沒考慮到你的感受。”

“對不起小慧，你可以原諒我嗎？”

程慧不敢擡頭，他的眼神她承受不住，他看着她時總讓她想躲避。

“我向你保證，以後沒有你的允許，絕對不再先親你。”

這話說的暧昧又親昵，可程慧沒空仔細去想這裏面的含義。

程慧半天不肯擡頭，肖奕朗很輕地拉她的手指一下。

半晌，她點頭緩慢地說知道了。

肖奕朗又拉她一下說：“看着我說。”

她慢慢擡頭，一下又撞進肖奕朗眼裏，她心一跳，避開視線。

肖奕朗嘴角翹了一下，被他迅速壓平。

他又捏她的手指。

程慧終于肯擡眼看他，但下一秒她就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她的手指虛覆在他的鼻梁上，連他的睫毛都沒碰到。

“我知道了。”

她忍不住道：“別再看我。”

這次他沒抑制笑容，微笑道：“好。”

他沒拿開程慧的手，維持着這個姿勢，問：“明天陪我吃早餐嗎？”

他看不見，不知道程慧的神情，只聽到她輕聲答：“嗯。”

兩人就這樣待了一會兒。

要說的話說完了，目的也達到了，肖奕朗拿下程慧擋住他眼睛的手，在手裏握了握。

“去休息吧，我還有一點工作。”比起以前，語氣溫柔了不止一星半點。

程慧點頭，抽出手離開了書房。

肖奕朗坐在原地目送着她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