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 醉酒

99   醉酒

◎寶貝變寶寶◎

“歲櫻, 你想聽聽我和你哥的故事嗎?”

蘇淺的主動,讓歲櫻怔了兩秒:“可、可以嗎?”

“當然。”

或許是因為回想,屏幕裏那雙漂亮的眼睛慢慢飄轉開, 又或者那些記憶早就烙在了心尖, 講述的聲音在歲櫻點頭後就從話筒裏傳了過來。

“那是我剛到英國的第一年,也是你哥來英國上學的第二年,我去銀行取錢,遭遇了一場持槍搶劫, 我左腿的小腿被劫匪的一顆子彈穿透, 不得不從膝蓋以下截肢。”

“我打小自尊心就強,所以身體上的殘缺,對我來說是毀滅性的災難。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截肢的事情,所以我連我的父母都沒有告訴, 手術後的那段日子,非常灰暗,我每天都在自我厭棄裏度過, 我拒絕了所有同學和老師的探視, 我把自己關在病房裏, 手術是一筆數目不小的開支,一周後,我不得不從單人間轉到了三人間,也就是那時, 我遇見了你哥。”

“我哥?”歲櫻皺眉:“我哥的腿——”

“不不不,他當時是在醫院裏兼職做護工。”

歲櫻松了一口氣之餘又不禁失笑:“他竟然還會照顧人。”

“當時病房裏除了我,另外兩個人都請了護工, 你哥看我沒人照顧, 經常會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當時我脾氣很差,總是回他兩個字:沒錢。他可能是真的信了,有天晚上,趁我去衛生間就在我枕頭下塞了一個信封,裏面裝着一千塊錢。”

“人民幣還是英鎊啊?”歲櫻問。

蘇淺輕輕笑了聲:“當然是英鎊啊。”

雖然一千英鎊也沒多少錢,但對于一個又要上學又要打工的留學生來說,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歲櫻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很生氣,當時他還不承認是他塞的,結果我兩天沒理他,他沒轍了,這才承認,不過我當時是真的山窮水盡了,就給他寫了一張借條。”

“在那間病房裏又住了兩周,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可是我當時那個情況根本沒辦法去學校,于是我就申請了休學,出院那天,是你哥借了一把輪椅把我推到醫院門口,他問我去哪,我當時腦袋空空的,就讓他把我送到随便一個天橋下就行。”

歲櫻愣了一下:“你是想住天橋底下?”

蘇淺點了點頭:“我當時的确是這麽想的,但也被你哥猜到了,他就跟我說,跟他合租的那個室友出國了,房間會空一年,問我要不要去住。”

說到這兒,蘇淺輕嘆一口氣:“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兩室一廳的公寓是在我點頭之後,他用花了一個小時,臨時去找的。”

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女孩子這麽殷勤。

歲櫻問:“我哥是不是對你一見鐘情啊?”

蘇淺笑了聲:“你會對一個缺了半條腿的人一見鐘情嗎?”

會嗎?

歲櫻想到了陸霁塵。

可是因為有了現如今的感情介入,歲櫻已經無法将這種假設代入到當初。

但是蘇淺的回答,讓歲櫻覺得她是不相信歲齊霄對她的一見鐘情。

歲櫻反問道:“可如果不是一見鐘情,他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

“因為同情,”蘇淺對這個問題似乎早已有了答案,所以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畢竟在異國他鄉,難免會生出對同胞的親切。”

歲櫻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只說:“我哥在我的印象裏,并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

蘇淺笑了笑,繼續往下說:“之後我攢了幾個月父母給我寄的生活費,裝了一個便宜的假肢,卻又因為接受腔的材質問題,讓我的傷口過敏起了水泡,加上患肢痛,有将近半年的時間,我都過着非人的生活。”

歲櫻問:“我哥知道嗎?”

蘇淺搖了搖頭:“我沒告訴他,直到有次半夜,我疼的躺在客廳的地上爬不起來,你哥兼職回來......”

說到這裏,她聲音微微哽咽:“他看見我傷口的潰爛,一個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歲櫻:“......”

“我在醫院住了兩天,那兩天他都沒有理我,表面好像是在生我的氣,但是我知道他是在氣自己。出院那天,他帶人來了醫院,給我做評估、體側,還自己掏錢給我定做了一個钛合金的假肢。你哥雖然物欲不高,但他對自己生活的品質也有要求,可是遇到我以後,他就對自己的消費降級了,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我身上,假肢、藥,還有一周兩次的心理治療,這些加在一起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以前只打兩份工,後來慢慢變成了三份,四份。”

“我就這樣,慢慢、慢慢變成了他的累贅......”

歲櫻懂了:“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離開我哥的嗎?”

蘇淺笑了笑:“如果是你,你願意看着你喜歡的人因為你受這些苦嗎?”

“也許他願意——”

“我不願意!”蘇淺突然擡高了音調,可是嗓子裏又止不住的哽咽:“如果他是我,他也不會願意的。”

不是不願意,是不舍得。

歲櫻問:“所以你就選擇了這種,傷人又傷已的方式來結束這段感情嗎?”

強顏歡笑裏,蘇淺掐緊了手心,“的确傷人又傷己,但這種傷害只是眼前,他的難過也只是眼前,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但我相信,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她看向牆上那張她偷偷拍下來的男人側臉的照片:“他那麽耀眼的一顆星星,理應值得更好的。”

關掉歲齊霄手機裏的錄音後,歲櫻在床尾坐了很久。如果不是外面突然一聲“快點幹了”,她都要忘了外面會有三個男人了。

客廳裏,沈确已經喝醉到不省人事,歲齊霄卻還和陸霁塵坐在沙發前的地上。

歲櫻歪着腦袋,一邊盯着陸霁塵的側臉,一邊走過去。

沒等陸霁塵發現她的靠近,歲齊霄突然“吓”了聲:“你女朋友來了!”

陸霁塵扭頭看過來,水汽迷蒙的一雙眼,先是放空了一下,接着瞳孔聚焦,凝出了神采:“你什麽時候來的寶寶?”

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從「寶貝」變成了「寶寶」,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家陸教授也喝醉了,不然怎麽可能當着她哥的面喊她寶寶。

歲櫻蹲他旁邊:“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被他握在手裏的啤酒罐,突然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似的,突然松開。

“哥,我、我先回家了。”

一頓酒,竟然連「哥」都喊上了。

歲櫻抿唇偷笑。

結果歲齊霄還跟他客套上了:“這麽晚了,還回哪去,”他往廚房指,又往走廊指:“那、那,都能睡。”

陸霁塵扭頭看向歲櫻,醉意迷蒙的一雙眼,帶着征詢。

“那不然就在這湊合一晚?”

陸霁塵不确定地往走廊方向看了眼:“可以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又不是沒在這睡過。”

歲齊霄自己都要站不穩了,可還是幫着歲櫻把陸霁塵扶扶站了起來,手上的力量一松,他頓時兩腿發軟的跌進了沙發裏。

見他靠着沙發背一點點把身子躺下去,歲櫻鼻腔裏又是一酸。

把陸霁塵扶回房間裏後,歲櫻拿了兩張毯子去了客廳,一張給沈确蓋上,另一張蓋在了歲齊霄的身上。

她蹲在沙發邊沒有走,輕着動作将他耷在眼皮上的頭發拂到一邊,她知道歲齊霄沒有睡着。

“哥,不管你們以後有沒有結果,但總要再努力一下才不會有遺憾,對不對?”

看着他微顫的眼睫,歲櫻把他手機塞到了他手裏:“語音備忘錄裏有一段錄音,你可以聽聽。”

夜很安靜,陽臺移門開着,晚風将客廳裏的酒氣吹散。

【他那麽耀眼的一顆星星,理應值得更好的。】

溫軟又暗含倔強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響在寂靜的夜。

從航班信息的查詢到确認到付款,歲齊霄一絲猶豫也沒有,将手機鎖屏後,歲齊霄仰頭看着深绛色的夜空。

那丫頭說的對,總要再做一次努力,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總歸要給這段感情一個交代。

*

醉酒後的陸霁塵,不吵不鬧特別乖,任由歲櫻給他擦臉擦手喂水,直到歲櫻去解他的襯衫紐扣。

手被握住的同時,安靜的房間裏突然沉出一聲低啞的笑。

歲櫻愣了一下,剛湊近去看他的臉,就被陸霁塵伸手摟到了身上。

“怎麽這麽會照顧人?”

剛剛被歲櫻喂了不少的水,這會兒,他醉意退了不少。

歲櫻軟軟地趴在他身上,“這才哪兒跟哪兒啊,等我以後成了陸太太,肯定會比現在做的更好!”

陸霁塵原本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回味過來剛剛那句不是幻覺,他摟着身上的人翻了個身。七八分的醉意讓他眼裏霧蒙蒙的。

他垂眸看着被攏在身下的人,眼睫顫了顫:“你剛剛說,「陸太太」?”

剛剛歲櫻就是一時脫口,哪想到他會抓着這句不放。

“我、我剛剛就是随口說說,你可別當真。”

可是她的随口卻戳進了他最深的期待裏。

陸霁塵很想問她什麽時候能成為他的陸太太,可這種話,若是光靠說,未免太輕它的情意了。

陸霁塵扣住她左手,與她十指緊扣時,他看了眼歲櫻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以為自己會因酒精而沉沉睡去,結果等歲櫻都在他懷裏熟睡了,陸霁塵還是沒能睡着。

滿腦子都是求婚的場景,還有求婚戒指的樣式。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起床坐在了書桌前。

從抽屜裏找筆紙時,卻發現了一沓還不及他巴掌大的粉色便利簽。

無意的一翻,卻在第二頁看見了讓他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陸霁塵】。

【作者有話說】

歲櫻:哎呀,秘密被發現了。

看到有姐妹說,為什麽總寫哥哥和沈确,因為他們倆是男女主很親近的人啊,不過哥哥的感情線就只寫到這裏啦,後面就是陸教授和歲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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