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胡姬

39 胡姬

傅瑜沒想到,這安娜寧教坊的主人竟然是個胡人。他真名不知幾何, 取的漢名叫做史明夫。

聽到鄭四海叫自己, 史明夫頗為恭敬谄媚的俯身笑着, 輕聲道:“不知衛世子有什麽吩咐的嗎?”

鄭四海笑笑,用兩指指了指傅瑜,道:“這位才是我今日來這裏的原因,這是我的小友傅二郎君, 他科舉高中了,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很, 你可得招呼好了, 有什麽珍馐盡管端上來, 且記我賬上。”

傅瑜忙道:“鄭大哥既是說了為了我慶賀,怎好記你的賬上——”

鄭四海笑着擺擺手并不說話,王犬韬又在一旁拉了拉傅瑜的胳膊對他使了個眼色, 傅瑜便知道這是沒回旋的餘地了,他扭身看着這白胖的史明夫, 想起來金圓說的沒查到安娜寧教坊的幕後之人,就起了些興趣,剛要問他幾句就見這史明夫恭敬的給傅瑜拱了拱手,笑道:“原來是傅小公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能認出來。”

傅瑜方才肚內的問題也咽了下去, 他道:“我是第一次來你這, 如果你還能認識我, 那倒是稀奇為了。”

卻并不奇怪史明夫聽說過他的名號,他又問道:“不知道史老板是哪裏的人士,怎麽在永安開教坊?”

史明夫正對着身後的奴仆吩咐着叫他們取來上好的瓜果點心并葡萄酒,聞言又回身看着傅瑜說了一個地名,他聲音低沉又含糊,一時之間傅瑜也沒聽清,但他也不大在意,只道不是大魏的屬國就是隔壁中東的一些小國家。

史明夫繼續道:“我父親以前曾沿着絲綢之路到達洛陽,而後來到了永安,見證了大魏的繁華之後他就帶着我們家族的人到這裏生活了,後來我繼承了我父親的遺産,就聯合我以前的老友在這裏開辦了安娜寧教坊。”

傅瑜挑挑眉,實在是沒想到竟然還有胡人願意販賣自己的族人到別國開辦教坊的,但他也不好說什麽,只是随意的點點頭。

這時,那方才跟着史明夫的一個西域少年已經端着一個盤子上來了,他盤子上放了五六壺精美的酒壺。

這酒壺看着是鐵制的,不過外面卻鑲嵌了些紅紅綠綠的指甲大小的寶石,傅瑜遠遠看了一眼,就知道不過是西域那邊特産的次品寶石,比不上這史明夫手指上戴着的貓眼寶石,不過就算是次品寶石,能拿來鑲嵌在酒壺上,也可讓傅瑜窺見這史明夫的財大氣粗。

史明夫親自端着那做工精美的酒壺一一放在鄭四海、傅瑜并王犬韬等人的桌上,又道:“這是我最近剛得的上等葡萄酒,唯有郎君們才有資格品嘗。”

他低聲細語的,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實在太低,傅瑜有些看不慣,但到底不好說什麽就撇過眼沒看他,鄭四海倒是與他閑聊了幾句。

樓下舞臺上方才跳着豔舞的幾個胡姬已經散去了,現在臺下的是一個穿着露臍裝的胡姬少女,她正赤.裸着雙腳在波斯地毯上跳躍,看着實在活潑豔麗,引得樓上樓下的觀客一陣喝彩,甚至有人自樓上扔下紅綢,紅綢在空中打着旋兒飄落在地,落在暗色的波斯地毯上,那胡姬的舞蹈卻更加賣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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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明夫見傅瑜有興致,便道:“這底下的少女是今天競選頭名的舞姬,有哪位客人若是看好她,自然可以扔下紅綢,得紅綢最多的舞姬得中頭名。”

傅瑜道:“看來這紅綢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史明夫低頭笑着,他擊掌,二樓後面的走廊上就有衣着豔麗的少女端着盤子上來,上面放着幾方疊好了的紅綢,史明夫道:“今日每位上樓的客人都有一條紅綢,幾位郎君是貴客,這紅綢自然要我親自來送,如果郎君有意想要多拿,卻是要賣十兩銀子一根了。”

王犬韬在一旁輕聲嘀咕:“十兩銀子一根,你怎麽不去搶啊,奸商。”

史明夫只做沒聽到,傅瑜對這本沒什麽興致,但他看着鄭四海有所好轉的情緒和一旁玩鬧的正開心的七郎九郎,還是從衆拿了一條放在自己的案桌前。

鄭七郎扶着欄杆,手中拿着紅綢晃悠,他問:“史老板,這樓上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怎麽能在我們上頭呢?”

史明夫道:“郎君們身份貴重,自然都是坐的最好的位置,三樓四樓隔得遠又位置狹窄,看不太清臺上的舞蹈,今日也來了幾位永安的貴族郎君們,但更多的還是腰纏萬貫的幾位大老板和西域番邦的幾位貴族子弟。”

傅瑜點點頭,他方才仰頭看的時候就看見秦老板正倚着欄杆往下望,這時,那跳舞的胡姬已是散場了,傅瑜聽見樓上樓下乃至二樓都有幾桌人開始高聲議論着什麽,他有些疑惑的向下望去,就見一個面罩面紗的胡姬出場了。

這女子一頭褐色帶卷的長發直垂到腰間,蓬松的大卷發上戴着插着兩根紅綠的大羽氈帽,她伸直了手臂攏在頭頂,手臂上戴着一環環的細金镯子,裸.露出來的肌膚白勝雪,她動了,她的手動得很快,赤.裸的腳踝上還戴着金鈴铛,随着她的舞步而輕搖慢響。

此時教坊內所有的樂聲都已經停了,傅瑜只聽得衆人喧鬧的聲響中這一抹格外空靈的鈴铛聲。

這女子的舞步比起方才的舞姬還要跳躍歡快,她時而跳躍翻飛,時而劃圈,她上身僅着紅色的裹胸,身上挂着滿滿當當的金鏈子,金鏈子上吊着或紅或綠的寶石和金色銀色的環,她下身穿着雜色的蓬松羽毛裙,腰間綴有金環,整個人跳起來時身上的金環寶石相擊出聲,變成了她舞蹈的伴奏。

這胡姬的舞蹈很是新穎,雖并不如方才那舞姬的火.辣奔放,卻格外的有一種空靈之感,仿佛她在用生命舞動着。

樓上已是飄飄灑灑的落下不少紅綢,就連鄭四海也将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他道:“我也曾去過洛陽、揚州和金陵等地,見過的舞姬不少,但能跳出這般靈動舞蹈的女子,委實少見,她若能得了這頭名,倒也算得上實至名歸。”

史明夫在一旁嘿嘿的笑着,鄭四海問他這胡姬的名字,他卻搖頭,賣關子道:“這胡姬是我花費了大力氣培養的,也是我見過的最為美貌靈動的番邦女子,她能奪魁是我意想之中的事情。”

傅瑜看着樓下跳舞的胡姬不語,他只覺得這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他扭頭看着王犬韬,正要問他是否見過這女子,就見他已是将滿滿的一壺葡萄酒喝了精光,此時臉色酡紅,已有些醉意了——對于王犬韬來說,美食美酒的吸引力向來比美人大。

傅瑜嘆氣,他扭頭,聽見那鈴铛聲已是慢慢的減弱了,他回身看去,就見那胡姬跳躍着一個前沖,雙.腿已是跪了下去,上半身卻彎曲着向上,她的臉也終于露出來了。

比綠寶石還要美麗的眼眸闖進傅瑜的視線,傅瑜一下子就認出來,這胡姬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被章金寶強搶未遂的羅珊娜。她高鼻深眼,皮膚白似雪,眼眸深沉又清澈如明鏡湖的水,正袅袅的望着樓上的人,有那麽一瞬間,傅瑜就真的覺得她是在看着自己了。

一曲舞罷,紅綢已是布滿了不大的涼臺,幾乎已将羅珊娜淹沒了。不用數,衆人已是知曉這安娜寧的頭牌定然是她了。

章金寶出了這等糗事,這羅珊娜竟然還能好好的在這裏跳舞,甚至還能作為史明夫的臺柱子,傅瑜愈發對這安娜寧教坊和羅珊娜的幕後之人感興趣了。

史明夫看着鄭四海和傅瑜的神色,偷偷喚來身後的小厮嘀咕了幾句。

鄭四海在一旁道:“這胡姬不僅舞跳得好,長得也不錯。”

傅瑜笑道:“鄭大哥這就不認識她了?這胡姬可不是前幾日明鏡湖踏歌時被章金寶看上的嘛,章金寶當日還曾言若不能得到這般極品,他這半輩子都算白過了。”

鄭四海搖搖頭,笑道:“我這記人的本事一向比不得你。”

兩人正說着,史明夫插嘴道:“既然二位郎君對羅珊娜有興趣,不如就把她叫上來見見幾位郎君喝喝小酒。”

傅瑜皺眉道:“這樣恐有不妥。”

不過剛說了這一句話,他就停住了,因為他看見二樓的走廊上已是走來一個衣着怪異的美人,這美人自然就是羅珊娜,她身後還跟了七八個方才跳舞的舞姬,個個都穿着有些裸.露的舞衣,但個個都顏色殊麗,面帶笑意。

羅珊娜光着腳漫步走到史明夫身旁跪坐着,傅瑜近距離看着,才發現她确實白得發亮發光。

史明夫熱情的指着鄭四海道:“快,羅珊娜,這位是衛國公世子,今日可是專門來給你捧場來的。”

史明夫睜眼說瞎話,鄭四海也不惱,反而用饒有興致的目光看着她。

羅珊娜忙上前給鄭四海斟酒,鄭四海笑納了才指着傅瑜道:“我說過今日的主角是傅二,咱們誰也不能搶了他的風頭,羅珊娜不如過去坐在他旁邊倒酒吧。”

史明夫介紹道:“這是安國公世子,這永安赫赫有名的傅小公爺。”

傅瑜笑道:“史老板費盡心思,原來只是為了給羅珊娜造勢,看來羅珊娜的确得史老板的青睐。”

史明夫只是笑着,摸着他光潔的下巴并不說話。

羅珊娜白皙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神秘而又迷.人的笑意來,她膝行上前,為傅瑜桌上的夜光杯倒了一杯葡萄酒,兩手端起來恭敬地遞給傅瑜,她道:“上次小公爺出手相救,羅珊娜還未能相謝。”

傅瑜有些別扭的接過酒杯而後放在桌上,他微微的側過頭,只面上挂着公式化的笑意随意道:“不過是偶然出手相救罷了……”

他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就見着一個淡紫色的身影欺身上前,不過三兩步,已是到了他面前。

這人一身紫衣華服,穿着甚是講究,黑發高束青冠之中,面如冠玉,渾身氣度斐然,端的是一派君子端方,只是他此時望着傅瑜面色不善,眸中似有怒火。

“虞非晏?”一旁的王犬韬驚訝道,傅瑜也不禁伸出手去揉了揉眼角,他們竟能在這莺歌燕舞的教坊之地見到虞非晏,這實在是出乎傅瑜的意料之外。

但下一秒,傅瑜就見着一個拳頭已是沖着他的腦門橫掃而來,一股微弱的勁風直面傅瑜的臉。

他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但他身體的本能已是讓他側身躲過了這一擊,誰料傅瑜身旁跪坐着的正是羅珊娜,他這一側頭,額頭已是擱在了她的右肩上。

羅珊娜順勢驚呼一聲,卻是故作嬌羞惶恐的撲在了傅瑜的懷中。溫香軟玉入懷,傅瑜霎時覺得渾身不舒暢,但此時顧不得許多,只微微側身別過了臉不再正對着她。

虞非晏一擊未中,再出一拳,卻是直直朝着傅瑜的臉打了過去。

他伸出拳頭過來的時候,傅瑜此時早已有所預料,故而伸出兩手去攔,他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武功遠遜于他的虞非晏的手腕。

傅瑜皺眉道:“虞非晏!你瘋了!好端端的打我作甚?我向來沒與你結仇!”打哪裏都可以,但打臉傅瑜就不能忍了。

虞非晏白玉般俊美的臉上已是顯出一抹怒色,他道:“傅瑜,傅二郎君!我一向視你為我的對手,覺得你定然不同于他人,誰料你竟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竟然做出此等之事!”

他用力的想要縮回手,誰料傅瑜抓的太緊,他一時竟不能把右手從傅瑜的手中拔出來,傅瑜笑道:“你當我傻啊,我若是松了手,你下一拳就指不定打我哪兒了。”

“唉呀表哥,傅二!你們——你們還真的打起來了啊!”耳畔突然響起一抹熟悉的嗓音,傅瑜和虞非晏同時向右側看去,正見陶允之氣喘籲籲的扶着欄杆上樓來,他鬓邊額前已是散了發,身上的一襲紫袍也似是從泥裏滾過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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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實在想看婚後甜劇情的小天使可以養肥或者幹脆棄文了,這本書的絕對主角是傅瑜,主線是圍繞他的經歷來寫的,不是圍繞他的婚姻來寫的。謝謝各位小天使的閱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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