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傳聞

43 傳聞

出了這等大事, 遠在高臺之上圍觀的一些人也急忙下來了,南陽和楊材都聚在盧庭萱和楊清落地的地方。

斐凝和空青站在一旁,看着馬場上的紛亂沒有過去,傅瑜看了眼她們,頓了下, 邁出去的腳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他轉身,卻是向着南陽長公主等人的方向走去了。

盧庭萱皮膚紅潤, 眉眼間有些豔麗張揚, 她此時披散着頭發站在一側不言不語, 卻仍舊讓一些人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往她身上瞟。

楊材問:“摔得可重?”傅瑜看着他視線的方向,卻是看的仍舊躺在地上的楊清。

楊清立刻喊道:“重極了重極了, 四叔, 我渾身上下哪兒都疼!我骨頭都摔散架了!”

南陽在一旁皺眉道:“這可怎麽是好,你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和四哥也不好對你阿爺交待。”

傅瑜上前, 正見楊清躺在地上,他兩條眉毛緊緊的向中間擠壓着, 活似兩條奇怪的扭曲了的黑線, 他的頭發也歪了, 有絲絲縷縷的發絲垂在兩鬓,臉上身上都沾了些灰, 顯得有些狼狽, 他躺在地上, 雙臂環着兩條腿,嘴中直呻.吟着,聲音凄厲,聽得衆人心顫顫。

傅瑜眉毛一挑,直覺這件事有蹊跷,他當時離兩人最近,是眼睜睜的看着兩人從馬上滾下來的,對楊清這副尊容有些懷疑,遂問:“這是真的摔了骨頭了?”

衆人還沒回答,楊清就在地上打着滾,搶着道:“肯定摔了骨頭了!不然我怎麽全身都疼!”

傅瑜道:“虞非晏上次也摔了,他還被誰的馬杖擊中了,也沒見像你這般咿咿呀呀的躺地上的。”他轉身,讓人去喚來馬場裏的另幾個馬師。

馬師對處理這事有經驗,不過略微檢查了一下,就搖搖頭,說楊清身上的不過是些擦傷,他現在就可以站起身來,楊清眉毛一擠,立馬道:“不好,骨頭沒碎,那說不得是內傷呢?”

他這般說,此時倒是沒人敢上前碰他了,鄭四海的臉色已是陰沉了下來,他對一旁靜默不語的盧庭萱冷喝道:“我方才就不該帶你來這裏,這下倒好,讓乾容王的小郎君摔傷了,我回去怎麽和你阿娘交待!”

盧庭萱側臉,沒看鄭四海,她冷聲道:“不用大表哥操心,我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會處理,只要大表哥還記得欠我一個要求就行了。”

她說着,已是朝楊清走了過去,她蹲身,取出懷中的手絹遞給楊清,溫聲道:“郎君這次是為了救我摔傷,五娘心中有愧,定然會請永安最好的大夫來為郎君療傷,到時我範陽盧家定然會上乾容王府賠罪。”

被美人如此對待,楊清嘿嘿笑了一下,眼中閃出亮光來,他連聲道:“唉,不用不用,剛才那誰都說我只是一些輕微的擦傷罷了,再說了方才的情景,我作為一個男人,怎麽都應該上前的,盧五娘子不必自責……哦,對了,我手疼,盧五娘子可否親自為我擦擦臉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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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在心底默默地唾棄了一下楊清的善變,然後就見着盧庭萱站起身來不理會他了。

傅瑜想起方才自己覺得眼熟的場景,遂問:“什麽賭局,竟然如此重要,不惜讓盧五娘子冒着生命危險也要贏?”

楊材皺眉道:“是盧五娘和鄭四海設的局,說她賽馬若獲得了魁首就要鄭四海答應她一個要求,這幫小兔崽子們閑着沒事兒幹,哄鬧着讓鄭四海應下了,鄭四海也不好欺負她一個小娘子,就改了賭局,說她只要進前三就可以了。我見他們這幫小兔崽子有這份玩鬧的心,就差人給她簽來了一匹汗血寶馬。”

王犬韬陶允之等一幫小兔崽子們瑟縮着腦袋站在外頭不說話。

楊材又道:“本是玩鬧興致的賭局,即便勝了,想來也不過是請客或是買些胭脂水粉首飾的要求罷了,盧五娘怎的行徑如此魯莽,不僅沖動刺傷了我的汗血寶馬,還害得楊清如此下場?”他這般說着,語氣微冷。

傅瑜有些愣,這倒是他第一次看見臨江王楊材發怒,但想到這次的事情萬一玩大了就是兩條人命的後果,楊材和南陽是這次打馬球的東道主,他們到底不好向乾容王和範陽盧氏交待。

還沒等衆人說什麽,楊清立刻道:“四叔你別擔心,我沒什麽大事的,您可千萬別責備盧五娘子了,你看我……我……”他說着,已是從地上一跳而起,然後揮舞起了他的腿腳和手臂,只是他的臉已痛得有些扭曲,叫衆人看了直好笑。這下誰還不知道,楊清方才裝傷勢嚴重也不過是為了贏得美人的垂青罷了,這麽一鬧,衆人的心倒放了下來。

盧庭萱嬌豔而沉着的臉在看向楊清的動作時有些動容,她擡頭,目光堅定,她對楊材福了一禮,道:“王爺多慮了,我方才的一切行為都是算計好的,我能穩下那匹馬,不會出什麽人命的……即便出了事,也由我一人承擔,定不會讓王爺和長公主為難。”她語氣鄭重,卻似乎胸有成竹。

楊材冷哼一聲,但到底不好和一個晚輩的女孩家發怒,南陽看了看并無大礙的楊清,笑道:“你這強硬的性子倒是深得我心,四哥你也別氣了,這不是沒什麽大事嗎?你看楊清這小子方才的油腔滑調就知道他肯定傷得不重,不然哪裏有心思來——”“哎喲,五姑姑,你可少說兩句吧,我聽多了呀,這頭疼!”楊清大叫道,一邊用眼角去瞅盧庭萱的神色。

南陽遂沒說話了,她搖搖頭,笑了笑,将這裏的事交給了楊材處理,自己卻是轉身走向了站在一旁等候的斐凝。傅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雖然知道南陽長公主定然不會為難斐凝,可他的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往那邊瞄,只是兩條腿卻似灌了鉛一般,怎麽也動不了了。

他怕自己走過去,只會惹得斐凝愈發厭惡自己。方才在馬場門口,她視自己如空氣,到底還是讓傅瑜心裏有些添堵,但更多的還是對于斐凝心神的擔憂。

斐凝和空青對着南陽行禮,南陽笑着伸出手去扶住了斐凝的胳膊,口中似說了什麽,眉眼含笑。

斐凝微低了頭,傅瑜隔得有些遠,也看不出她臉上此時到底是一副什麽表情,只見得她她微低的臉白皙細膩,姣好的五官恬淡出塵,配上她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疏離和書香氣質,愈發讓人猜不透她心底的想法。傅瑜想到她心裏的委屈和無措,想到方才空青說的她在馬奔來的時候發呆,就愈發惶恐起來,心中嘆道到底還是這樁婚事太唐突,也太強人所難了。

這邊的幾個“小兔崽子們”見了南陽走過去,就有人叫道:“呀,那位小娘子是誰,怎生得這般靓麗,我瞧着倒是比——”

“閉嘴吧你,那是斐祭酒的獨女。”有人立刻道。

“斐祭酒的獨女?噫,那不是傅二你未過門的未婚妻麽?”有相識的人道。

王犬韬和陶允之對視一眼,而後紛紛将目光轉向傅瑜,卻見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斐凝的方向,神色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有人道:“聽說前幾天傅二和虞大郎君在教坊裏大打出手,難不成就是為了傅家和斐家聯姻的事情?”這人話還沒說完,嘴已是被王犬韬和陶允之捂住了。

傅瑜回身,挑眉笑道:“哦?我和虞非晏大打出手的事情原來已經傳出去這麽遠了嗎?我倒想知道,你們這些老朋友都聽到了些什麽傳聞?”他這般說着,眉眼含笑,口中的森冷之氣卻讓在場的人背後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傅瑜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魚肉朋友,掃過人群外圍站着的盧庭萱的時候,正見她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一股柔和。傅瑜心下愈發覺得奇怪,但他面上倒是什麽也沒表露出來,不過是略微掃了一眼便過去了。

陶允之道:“傅二你別聽他們這幫閑着沒事兒幹就只知道傳播些閑言碎語的人,坊間傳聞有什麽可信的!我們都是和你自小長大的,難道還不清楚你的品行麽?”

他這般說着,倒讓傅瑜愈發好奇起來,他将視線轉向一旁的楊材,卻見楊材淡淡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滲人的笑來,他道:“也不過就是阿瑜你仗勢欺人,拆散他人,強搶民女的一些子破事兒罷了,這所謂的聲名嘛,對你來說多一條少一條也沒什麽要緊的了。”

他說着說着,就見傅瑜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而後卻是一拂袖,走遠了。

有人道:“看來傅二是認真的了?以前可不見他有對自己的名聲那麽愛護的。”

又有人道:“斐娘子可是永安女學的魁首,才名遠播,美名也不小,換了誰誰不得認真,你看看虞非晏——”這人說着說着,卻在楊材陰森森的目光掃過來之後閉了嘴,倒是一直站在人群之外的盧庭萱看着傅瑜走向斐凝的背影暗暗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絲豔羨。

傅瑜走過去的時候,南陽長公主已經帶着斐凝走向了高臺之上,傅瑜頓了下,看着高臺皂蓋下兩人的身影,終究還是鼓起勇氣跟了上去。

空青站在高臺一側的石階旁,手中還拿着一頂幕籬,見着傅瑜走過來面露警惕之色,傅瑜看了她一眼,擡腿就要上去,空青忙将手臂一橫,道:“小公爺,長公主與我家娘子有事相商,小公爺這般貿然前去只怕不好。”

傅瑜停了下來,他看着空青,突地就問:“坊間的傳聞……你們娘子都知道了嗎?”

空青皺眉,諷刺道:“小公爺在坊間頗有盛名,只怕無人不知,只是不知道,小公爺說的傳聞是哪件事的傳聞?”

傅瑜硬着頭皮道:“說我拆散你們娘子和虞非晏,仰仗權勢強娶之的傳聞,你們娘子怎麽看?”

聽得這話,空青虛呸一下,怒道:“呸!那些傳聞有甚可信,我家娘子根本就沒和虞大郎君有什麽花前月下暗中私相授受的破事兒!也不知道是誰,盡編排些這等侮辱我們娘子名聲的腌臜事!”

她這般憤慨的模樣,讓傅瑜心下也不由得歡暢幾許,他臉上剛露出一抹笑意來,就聽得空青道:“這門婚事來的太快,直讓娘子神思恍惚了好幾日,飯菜也吃不進多少。要我說,不管是小公爺還是虞大郎君,娘子都沒什麽旖旎的心思。”

她話還沒說完,傅瑜已是繞過她,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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