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看戲
54 看戲
根據傅瑜前世看網文的經驗,但凡女主重生文, 必然有在一旁阻攔女主行事的女配們, 而這兩個跟着盧庭萱走到涼亭中的貴女, 腳步匆匆,面容有些張皇緊張,顯然就是女配了。
傅瑜遙遙的望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他對這樣小女兒之間的恩恩怨怨實在沒什麽興趣,卻也私心裏希望三個女人一臺戲, 這三個人在外面待的時間久些——這樣楊清就不會随意出去,他和斐凝也就能有更多的相處時間了。
傅瑜承認, 這樣的想法的确非君子所為, 而且背後白芷狐疑深思的目光實在讓他不舒服極了, 但一臂之遙的地方就站着斐凝,這讓他覺得,哪怕窩在這麽個小小的假山後面遭受蚊蟲叮咬, 也心喜的很。
然而天不遂人願,變故很快就發生了, 在傅瑜還在盯着斐凝發上的金步搖的時候,一聲驚呼在遠處響起,随後就是一陣布帛拂過灌木的聲響,不過瞬間,楊清就從灌木叢中跳了出來,直直地沖着發出驚呼聲的盧庭萱那方而去。
傅瑜也是一驚, 連忙探頭去看, 卻見一片紫色已是随風奔到了湖畔, 沒有片刻的遲疑,竟是直直地跳了下去,一陣“噗通”聲響,濺起一片水花。
風拂過湖畔,楊柳的枝條随風舞動,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湖畔,不過片刻間,就已是空空蕩蕩的了,只餘聲聲忽遠忽近的求救聲從湖畔傳來,入了傅瑜的耳。
想起方才那邊站着的幾人,傅瑜正要擡腿出去救人,卻是不經意間轉過了頭,正見斐凝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意。
這抹深意,這般陌生卻又令人沉迷的目光,讓他生生地止住了腳步,而此時,一聲聲求救聲從不遠處的岸邊傳來,一陣陣腳步聲和仆人婢女們的呼聲從一側的小園中傳來,随即一大片人從小園中出來。
他們來的這般湊巧,來的這般急速,倒像是事先計劃好了一般似的。傅瑜屏息,收回了腿,慢慢地将手并在了身後。
他覺得自己傻透了。
宛若疾風過草地,不過片刻間,湖畔呼啦啦的已是來了十幾人,這十幾號人擠滿了湖畔,又是一片落水聲,跳下去幾人,也就是這時,傅瑜瞧着沒人注視自己這方的情況,卻是對着斐凝點點頭,而後看着斐凝帶着白芷慢慢地走了出去。
斐凝慢慢走過吊着綠色爬山虎的圓拱門,側過身子,又用手輕撫了扶方才在假山旁微亂的發髻,裝作從一側的小園奔過來的,而後快步向前走去。
轉角處,傅瑜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間,看見她似乎回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只是匆匆而不經意的一眼,她眸光中似閃着星辰,讓傅瑜心底生出萬朵花兒來,嬌嫩而又芬芳,讓他心癢難耐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歡呼雀躍,而這短暫的情緒甚至還來不及讓傅瑜做出什麽,白芷接下來冷冷的一瞥即讓傅瑜的心涼了大半。
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天怨人怒的事情,竟然惹得向來穩重的白芷這般看他。
傅瑜仰頭望着深湛的天,瓦藍瓦藍的天,一如初見時的模樣。他突然就不想出去了,恁外間盧庭萱手段如何,恁外面幾大世家間又是怎樣的風起雲湧,他都知曉,斐凝絕非他起先以為的那般不通人情世故,相反,這永安城內的“女兒間”的事故,她想來是通透得很,不過是知而不做,只把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人。
可她不知道,在這麽一個女主重生的世界中,哪怕再是鐘靈毓秀的通透人,也會被卷入紛紛擾擾,更何況,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虞非晏,恰好就是盧庭萱此世的良人。
思及此,傅瑜不由得也有些憂慮,但随即,他唇角彎彎,眉眼間顯出一抹柔色:哪怕前方再是如何的兇險,即便是龍潭虎穴,有他在一旁和她共進退,這“白月光”一般的人物,又如何會變成衣襟上的一抹飯黏子。
待得外間紛擾聲漸消,傅瑜方才松了口氣慢慢地走了出去,他行至湖畔,卻見本來幹幹淨淨的鵝卵小路上浸濕了一大片,飄蕩着初荷的塘間已是亂了一大片,顯得極其狼狽的樣子,他不禁搖了搖頭,而後向前院走去。
不過剛走過一片雕花長廊,甫聽得外院人聲鼎沸,又見的一聲灰衣短裝的元志正站在廊下和人說着什麽,見了他,臉上立時露出喜色,卻是即刻又變了臉色,他皺着眉頭,臉色極其古怪,那目光倒像是以前聽聞傅瑜調.戲明鏡湖上的秦掌櫃他閨女時的表情一般無二。
元志快步向他走來,傅瑜心下一陣驚奇,正要問及元志,卻瞥見右眼角突然橫沖出一個暗紅色的瘦削身影,一瞧,卻是衛國公府上的大管事。
他躬身對傅瑜行了禮,卻是恭恭敬敬地道:“二郎君,我家老太君有請。”
元志聽得這話,看向傅瑜的目光愈發驚悚。
鄭老太君是鄭四海的祖母,傅瑜幼時也跟着他喚這位老人為“大母”,他素來對她不陌生,故而老管家來請傅瑜他本來是沒什麽感受的,只道是老人家喜歡晚輩們的擁簇,然而元志望向他的驚悚的目光卻讓傅瑜渾身汗毛直豎——難道他當真又做了什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醜事?雖然無奈,但鄭老太君畢竟是長輩,傅瑜還是跟着老管家去了,況且兩人半路上又遇見了面色不虞的鄭九郎,經他的提醒,傅瑜才松了一口氣,知曉了鄭老太君遣人來請他卻一非他對盧庭萱的落水見而不救,二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麽“調.戲失禮”之事,卻是為了他和鄭九郎無意間在西園瞥見的那鄭家六娘子的丫鬟之事。
傅瑜扶額,只覺得今日這老太君的壽宴上真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待他和鄭九郎又入了偏廳,就立時有鄭老太君身邊的老人恭敬地将他和鄭九郎請入堂內,堂內陳設頗為典雅,空氣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只是光線略暗,堂中影影綽綽的跪了一地的丫鬟,個個低頭不語,瑟瑟發抖。
靜坐高堂之上的僅一身穿暗紅色服飾的老妪,她隐有怒意的面容在看見傅瑜和鄭九郎的時候轉為老人特有的慈祥和藹。傅瑜和鄭九郎向鄭老太君行了晚輩禮,她方才慢慢地開口,卻是讓兩人辨認一下方才在西園碰見的婢女究竟是這跪着的衆人中的哪一個。
鄭九郎是個急性子,當即就問:“大母,可是那奴婢做了什麽,竟然要我和二郎都過來辨認!”
鄭老太君皺眉,避而不談,傅瑜連忙私下裏拉了拉鄭九郎的袖子,而後微微擺頭。事關衛國公府內宅陰私,傅瑜雖然與鄭四海私交匪淺,卻終究是個外人,自然是不好在這裏聽的。鄭九郎臉色一白,卻也是低頭不語。
傅瑜記性和眼神一向不錯,很快就将那婢女找了出來,那樣貌很是清秀的鵝臉婢女面色一白,卻是立時撲在地上求情,嘴中大呼:“老太君饒命,表娘子她——”
“堵住她的嘴!”鄭老太君一聲冷喝,立刻有候在一旁的老嬷嬷上前來用手帕堵住了鵝蛋臉婢女未盡的話語。鄭老太君的目光又移向傅瑜,微凜的眉宇間顯出一抹深意,她道:“今日本是壽宴的喜事,沒想到一些府中的腌臜事污了二郎君的眼了,幸而老身這幾日得了幾樣白淨的白瓷,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喜歡的,二郎君若是不嫌棄,不妨拿去賞玩賞玩。”
傅瑜忙道:“大母說笑了,大母的白瓷定然是好的。”卻是知曉鄭老太君這是想要用幾尊白瓷來向傅瑜賠罪,也有要堵住他的口的意思在裏面,傅瑜也就順着梯子下,只當做自己今日什麽也沒瞧見就罷了。
傅瑜點頭,而後帶着尚還懵懂的鄭九郎出了那光線昏暗的小堂,跟着候在外室的大管事行到前院去了。不過甫到前院,就見着金圓元志兩人正候在一旁,元志仍舊那麽一副天地不畏的模樣,倒是金圓一向溫和的面孔有些凝重。
今日目睹諸多事宜,甚至自己還略有牽涉,傅瑜心下早已厭煩不止,又聽得金圓禀告說斐凝早已安全回府,遂擺擺手,帶着二人離了衛國公府。直至他離府,也不見一向與他交好的鄭四海出來送客,倒是王犬韬移動着胖乎乎的身軀,湊上前來與傅瑜說了會兒話。
他早上離府的時候,身後跟着的元志是恭恭敬敬的捧着禮盒的,及至他傍晚回府,身後跟着的金圓和元志卻是兩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回來了,管家劉榮打開一瞧,卻見是四個白淨嫩滑的白瓷,看着色澤和曲線,端的是上品,故而他笑道:“二郎君早上離府只帶了一尊玉制的壽龜和和田玉的蟠桃,回來時卻得了名震天下的汝窯白瓷,這一散一得,可是二郎君今日有什麽喜事?”
傅瑜面容一凜,卻是冷哼一聲,輕笑道:“喜事?哼,我看倒不太像是。先且不說午宴後就沒見到四海的影子,別的七七八八的事情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只叫我開了好大的眼界!”
他這般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劉榮知曉他的性子,故而也不再問,只是叫人小心翼翼地将白瓷拿去庫房放着,傅瑜遂自回東苑,竟連回正院見傅骁的心情也無了。
他行了一段距離,伸手拂過面前擋路的拂柳,又回身看着身後的劉榮金圓等人,喚了金圓上來,邊走邊問他:“你今天在衛國公府可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怎的方才臉色那般難看。”
金圓沉默地跟在傅瑜身後,見他神色凝重方才細聲道:“郎君看的仔細,我的确是打聽到了一些事……不過卻是衛國公府上的內宅之事。”他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似無奈似輕笑又似苦惱,卻是直言對着傅瑜道:“其中一件想來在今日之後在永安也算不得什麽隐蔽之事了,今日鄭老太君壽宴,聽聞女眷那邊竟然有乾容王妃親自來拜,不過卻是來提親的。”
傅瑜眼簾微動,又聽得金圓道:“乾容王妃親自到衛國公府來為乾容王的小郎君楊清郎君提親,卻不是提的鄭家的娘子,而是盧家的五娘子,不過聽聞盧五娘子親拒此事,惹得盧夫人很是不快。”
難怪楊清會獨自在偏僻之處抹眼淚,傅瑜嘴角微微抽搐,只道:“楊清年紀還小,盧五娘子不适合他,等他以後長大了,會知道還會有別的好人家的娘子等着他的……至于這盧五娘子麽……”當然是會循着原書的內容,最後和虞非晏成為了一對了,雖然傅瑜看着兩人目前這對面應不識的模樣,很難相信日後兩人會鹣鲽情深。
“聽你的意思,你還打聽到了別的?”傅瑜輕聲問。
金圓眼珠子一轉,卻是扭頭看了看四周,方才湊上前來,在傅瑜耳畔輕聲道:“聽聞鄭大郎君醉酒進錯房間,竟然入了女眷的廂房歇息,險些誤了大事!幸而身邊小厮清醒,這才沒出什麽醜聞,不過我又聽說衛國公和鄭老太君、甚至盧夫人等人都對此事看得十分嚴重,但看那抄家嚴查的架勢,倒像是其中另有隐情。”
“四海兄不是和盧三娘子有婚事了麽?”傅瑜輕聲呢喃,看着金圓點頭,突地心頭光一閃,他又問:“你可知道他進的是哪位娘子的廂房?”
金圓小聲道:“聽聞也是衛國公府的表親的廂房,不過卻并非盧家娘子的廂房,倒像是……是胡家娘子,也就是衛國公夫人娘家侄女的廂房!”
傅瑜聽得這話,詫異不已。他想起今日鄭老太君甚至不惜讓他前往辨認也要找出那丫鬟的架勢,不由得苦笑一聲,只道找出那丫鬟之事只怕不像是為了盧庭萱落水一事,倒更像是鄭四海遭人陷害一事了。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這衛國公府中竟生出這般多而雜亂的事宜,其中又有幾多勢力或是幾人摻雜其中,卻非金圓能打探的出來的了,但僅僅這冰山一角,卻足以讓知曉一些事情的傅瑜忍不住腦補,只嘆有時候府中美人太多也絕非好事,還是如他家這般人口簡單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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