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早點休息
第47章 早點休息
俱樂部位置較偏,安靜,在富人區,私密性不錯。和鄭放安約的上午十點,寧江澤剛到,對方已經在茶臺那兒坐着等了許久。
正好寧江澤不想和他待在一個房間,整層樓都被他包下,服務員都沒讓來。
樓層四處都是監控,鄭放安衣着低調,取下帽子,看着寧江澤站立在長桌的另一端,仿佛沒有坐下的意思。
他斟茶,而寧江澤的耐心每消耗一分眉間便多一道痕。
“狗呢?”
鄭放安将另一杯茶放到右手邊的位置,這才擡眼看向寧江澤。他正了正身旁的檀木椅,說:“坐下說吧澤哥。”
寧江澤只想快速快決把狗帶回去,但顯然鄭放安今天沒有把狗帶來。
僵持片刻,他就手邊的位置坐下,與鄭放安斜對着,隔了三把椅子。
“你到底想幹什麽?”寧江澤想不明白了,他問道,“我欠你什麽東西了嗎?”
鄭放安表情微僵,捏着茶杯的指節微微收緊。
喉結滾動,他嘬了一口茶,從容的面具出現一絲裂縫。鄭放安垂首,從那盞餘剩茶水中看見自己的表情。
哭笑兩不是,很難看。
“你不欠我什麽,”鄭放安頓了頓,說,“但是澤哥……”
幾年前雨中的那把傘寧江澤留給了他,鄭放安保留到現在,他放進定制的保存箱裏,不看,不用。
鄭放安其實一開始就看出對方心軟,母親下葬的時候,他抱着骨灰盒去找寧江澤借回家的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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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當時在籃球場和朋友打球,朝他走來時,身後夕陽垂暮,寧江澤飛揚的發絲都嚣張肆意。
說句俗的,鄭放安真的覺得他像是從光裏走來,來拯救他。
他自小跟着母親長大,與母親的感情并不深厚。母親常年打罵打壓,致使鄭放安格外自卑,他性格寡郁,在學校也常被人霸淩。
站在雨中的時候,鄭放安想的不是親人離世的悲痛,而是家裏的債務。
難過的也只是以後難挨的日子,蝼蟻般的生活。
寧江澤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卑劣地緊攥在手中,後來甚至想要連根拔起,養在自己擁有的肥沃土地。
視線從巨大的落地窗眺望出去,鄭放安看見林立的高樓與湖泊,眺望始終漂亮的景色。
所謂美景不過是因為自己站得高,鄭放安清楚這座城市的角落是什麽樣子,他不想再回去了。
目光像是透過眼前的一切望回到幾年前的場景,鄭放安的神色動容而落寞。
“我想不通。”他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緩慢道,“你為什麽這麽軸呢?”
“澤哥,”鄭放安看向他,說,“你知道葉青章有多看重你嗎?你為什麽非得和他對着幹,他一句話就能捧紅你,為什麽非要自己闖呢?”
“不累麽?”鄭放安輕聲問。
別人都以為他想做演員,這不怪鄭放安,寧江澤有時候也快忘記自己原來的夢想是做編導俱佳的導演了。
他沉默不語,垂眼看見自己手腕上淡淡的紅痕,将襯衣衣袖往下扯了一下。
寧江澤也往外看了眼,說:“所以你累了就偷走我的東西獻給葉青章當做通行證,你累了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使絆子?”
鄭放安蹙眉,眼淚将墜。他偏過頭,用力抹了下眼睛,轉過臉時眼神多了一絲委屈。鄭放安反過來質問寧江澤,道:“我做錯了嗎?”
“葉青章開高價找你買下劇本,你不願賣,他後來找到我,讓我勸勸你。”鄭放安吐露一切,“你的學業不被父母支持,你又那麽喜歡,我擔心……”
他之前并不知道寧江澤家庭情況,只知道每次寧江澤和他爸通話就會吵架,有時候還夾雜着一句“餓死也不會找你”的氣話。
兩個人開支會很大,就算沒日沒夜地做兼職,也很難供寧江澤讀書,何況他也要生活,家裏還有債務。
處境艱難的時候,鄭放安動了歪心思,偷偷将寧江澤的手稿給了葉青章,賣得高價,也因此正式踏進娛樂圈。
他外形條件不錯,機緣巧合下出演寧江澤的處 女座,葉青章有意捧他,就此一炮而紅。
後來發現寧江澤家富足,鄭放安更不理解為什麽。
不理解寧江澤為什麽非要吃苦。
他停頓幾秒,繼續道:“你家那麽有錢,你不會懂我的。”
寧江澤聽完,深深看着了他一眼,起身離開:“我确實不懂你,也并不想共情你的感受。”
“狗在哪?”他問。
鄭放安深吸一口氣,倏地展笑,他笑着,眼淚卻從眼角落下。
仿佛失了力,鄭放安輕聲說:“我沒帶過來,明天還給你。”
鄭放安狀态不對,寧江澤懷疑他心理出現了問題。但想了想,什麽都沒說,直接走了。
好幾天沒回家,寧江澤的車修好了被溫景宴扣在他家車庫,短時間內禁止他自己獨自出行。
打車到青山別居,寧江澤戴上墨鏡,到安保處秋後算賬。誰知一進去全是生臉,之前認識的幾個保安全沒在。
要不是已經進了小區,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嗎?”值班人員從辦公桌後迎上來。
寧江澤摘下墨鏡,問:“之前的負責人呢?”
男人認出他是誰,忙往門外看了眼,請寧江澤到辦公室裏面說話:“原來是寧先生,您好,歡迎回家。”
他給接了杯水,沒說上家物業公司被追究賠償了一筆巨款,簡單概括道:“之前的公司和甲方解約了,我們是新接手的公司。”
寧江澤挑了下眉。
男人态度嚴肅,認真保證道:“您放心,之前車庫出現的情況絕不會在我們的監管下發生,我們極力保證業主居住安全,您要是有什麽問題随時聯系我。”
“怎麽解約了?”寧江澤狐疑道。
負責人扯了一個最無足輕重的理由,悄聲說:“被業主集體投訴到房管局了。”
人都跑了,成了爛賬。
寧江澤想起什麽,拿出昨晚鄭放安發給他的照片及聊天記錄給負責人看,說:“我記得這個人不住這裏,我想問問,他是怎麽站在我家樓下拍下這張照片,知道我沒回家的?”
剛出那麽大的事不久,且剛接手青山別居的項目,在出入管理方面不知道嚴格到哪裏去。負責人忙解釋道:“最近出入都有記錄,連進去了幾只狗我們都登記在冊,絕不可能有外人溜進去的情況。”
“我認為可能是這裏的住戶。”負責人坐到電腦後,說,“方便透露給您發信息的人的姓名嗎?我幫您查查有沒有業主信息。”
青山別居并沒有鄭放安的住戶信息。寧江澤一路漫步到樓下,現在照片中的視角往上看了看。
既然不是他,那會是誰呢?
他媽別跟蹤也有代拍吧?寧江澤心想。
家裏幹幹淨淨,冰箱裏物資充足,像是備戰世界末日。下層貼着便簽的盒子裏還裝有談舒文昨天放過來的芋泥麻薯。
感動的淚水離淚腺還有十萬八千裏,他笑了笑,剛想給談舒文打個電話,突然聽到卧室響起一陣腳步聲。
急促的鈴聲響起一秒便被藏在屋裏的人挂斷。
寧江澤轉頭,附在耳邊的電話接通——
“我草兄弟,”談舒文聲音壓着,低聲道,“你家進賊了!”
與此同時,寧江澤已經走到卧室門口,他推開門,看傻子似的看向手提一臺筆記本電腦,似乎想拿這與歹徒搏鬥的談舒文。
“沒賊。”寧江澤無語,“我。”
目光掃過懶散靠在衣櫃邊,忍笑看談舒文比賊還像賊的人。蔣邵行擡擡手:“嗨,兄弟。”
嗨個屁。
“你倆在我這兒幹嘛呢?”寧江澤問。
談舒文猛松一口氣,扔了筆記本,劫後餘生似的擁抱他的好兄弟:“剛吓死我了。”
“我倆來給你打掃衛生。”
寧江澤看着他。
談舒文看懂了,揚眉道:“那不行,萬一家政公司的混入心懷不軌的人,給你廁所安攝像頭怎麽辦?”
周末談舒文休息,三人就在家拉着窗簾聚聚,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下午兩點。他們都邊聊邊喝了點酒,最後三個人全部橫歪豎斜倒沙發上。
醒來在半夜,家裏窗簾拉着看不見天日,寧江澤頭暈目眩地摸去廁所,以為還是下午。
扶着牆壁準備回卧室再睡睡,客廳不知是誰的手機乍然響鈴。蔣邵行趴着,談舒文被他壓在下面,像是已經斷氣了,這麽大聲動都沒動一下。
蔣邵行被吵醒,眼睛虛睜,到處亂摸找手機,最後在談舒文肚子下摸出來一部。
“喂,哪位?”蔣邵行閉着眼,“誰?溫景宴?”
擰開卧室門鎖的人忽地身形一頓,寧江澤瞬間酒醒了一半,忙跑回來客廳。
“找你。”蔣邵行把電話扔給他,給談舒文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寧江澤拿着手機到陽臺去接,拉開窗簾發現天色黑得沒有盡頭,已然是深夜。
“………”冷風一吹,渾身打了個激靈。寧江澤無端有點忐忑,他小聲開口:“溫景宴?”
下班回來沒看見人,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等到淩晨近三點,溫景宴緘默片刻,聽不出語氣地說:“在哪兒?”
寧江澤最怕他冷臉,老實答道:“……在家。”
溫景宴說:“在家?”
察覺到不同尋常的語氣,寧江澤忙找補:“在青山別居那個家。”
聽筒傳來一聲沉重地呼吸聲,他像挨訓一樣站得筆直,不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幾分鐘,也可能就十幾秒。
溫景宴說:“我來接你。”
寧江澤才注意到時間,青山別居與溫景宴家之間來回一趟要一個多小時,對方明天還得值班。
“不用。”寧江澤拒絕。
又是一陣沉默,溫景宴冷聲重複:“不用?”
寧江澤猶豫幾秒,堅持道:“嗯,真不用,你別來回折騰。”
“好。”溫景宴說,“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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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