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安全

安全

就理論而言，親吻并不會帶來任何快感。

明明已經把更親近的事情都做了個遍，該使的壞不該使的壞都無師自通，迪諾卻越來越難以抑制住親吻你的沖動。唇齒厮磨、哪怕只是單純觸碰所帶來的滿足感，都能夠令他暫時緩解要與你分別的不舍。

可是不行。迪諾擡手蓋住你因漫長親吻而變得水潤的眼睛，克制地在你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今天要處理的事情有點多，接下來可能沒有空見面了。”

迪諾感覺到翩跹的羽睫在掌心裏刮了刮，随即傳來你低落的聲音：“晚上也沒空一起吃飯嗎？”

他差點就忍不住要給出否定的答案。

不行啊！迪諾加百羅涅，今晚可是要去取戒指的——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要本人親自去确認才行！

迪諾咬了下舌頭：“嗯……只是今天會比較忙！”

你把他的手拿下來，霧蒙蒙的眼睛眨了眨，随即踮起腳主動去吻他的唇：“辛苦了，BOSS大人。”

這下迪諾完全暈乎乎了。

大清早就見到女朋友，一整天都會容光煥發，哪怕有堆積成山的公務在等待着自己。為了在晚上空出時間親自取回預定好的戒指，迪諾打起精神埋頭猛幹，比預計出發時間更提前完成了今日的工作。

如果羅馬裏歐把車開得更快一點，他甚至還來得及來親口跟你說一聲晚安。

自加百羅涅城堡駛出的汽車如巡視領地般環繞過這座城市，暴雨的痕跡已經所剩無幾，所有人的生活都回歸正軌。

迪諾看向窗外，越是沿着蜿蜒的盤山公路一點點駛離熟悉的土地，先前那種難以克制的亢奮和激動就越是從身體中一點點抽離。他的無名指忽然抽動了一下，沒能抓住任何東西，落空感一直蔓延到心髒。

迪諾的情緒變化似乎也在家庭教師的意料之中，那張面龐流露出嘲弄的笑容，卻因稚嫩的外表而顯得童真。

“冷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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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迪諾垂首，分開的五指虛空握了握，試圖找回與你牽手時的安定感：“我只是……突然有些擔心。”

Reborn點點頭：“聽上去像是你的腦子終于開始轉了。”

這種嘲諷對迪諾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對Reborn來說不會是無的放矢。

“Reborn，我在想我會不會做錯了什麽。不是指花束的種類、蛋糕的口味，這種對于細節精益求精，而是……或許現在對于她來說已經很好了，我不應該破壞這一切。”迪諾的聲音隐沒下去。

駕駛座上的羅馬裏歐轉動後視鏡，鏡面上映出少年略顯憂郁的面龐，和憂郁之下柔軟的戀慕之心。

羅馬裏歐嘗試用輕松的口吻開解道：“嘿BOSS，像你這種情況我們一般都稱之為婚前恐懼症。你以為你要做的是什麽事情，在17歲就把終生大事給定下來，我見過的上一個人還是恩佐老大。會害怕是多正常的事情。當然，你現在後悔也完全來得及。”

“當然不後悔！”迪諾無法容忍絲毫懷疑，斬釘截鐵的話語脫口而出，他愣了愣，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如果不去做的話，我才會後悔。”

迪諾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在腦海中構建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場景，晨起第一眼看到的會是你的睡顏，覺得喪氣的時候只要跨過幾個房間就可以去向你尋求親吻，就算之後兩個人吵架你生氣了不想見他充其量也就是隔着幾道牆壁而已。但他絕對不會惹你生氣的。你可以繼續随心所欲的生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想要做的事情迪諾會全部幫你做掉。加百羅涅的藏書比鎮上更加豐富，你喜歡的菜色他也都會去學習，只要想到兩個人能夠生活在一起，腦海裏就全都是幸福的畫面。

在迪諾心裏這就是一定會發生的未來，而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未來變得更加美好。

拳在不知何時握緊了，迪諾閉上眼，再睜開時裏面已是一片堅定：“我知道緣的心裏藏着很多事情，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露出很寂寞的表情，好像跟誰都沒有辦法訴說……我想要真正成為她的家人，我想要加百羅涅能夠成為她可以回來的地方，而不只是停留。”

是的，迪諾正是為此才想要與你締結婚姻的誓約。

羅馬裏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地體會到迪諾已經長大成人，不止是日漸寬闊的肩胛，不止是日漸熟練的公務，從遇見自己的The One Girl開始，他的心終于有了自己的歸處。

不是作為迪諾加百羅涅，只是作為迪諾而已。

但是那個乘在迪諾心上的人實在是太輕了，好像霧氣一樣飄忽不定，壓力之下就會凝成水滴。

“拉爾不是今晚就到了嗎。”Reborn壓低帽檐，勾起的唇角掩在陰影下：“擔心是當然的，你以為你要做的就是把戒指送出去這麽簡單嗎？在犯蠢之前先去找她的監護人聊一聊吧。”

*

“拉爾！”你乳燕還巢般撲過去。

看上去不過幾歲的小女孩繃着一張臉，表情嚴肅，但還是擡手抱住了你——盡管按身高來看，只能說是被你抱住了。

“毛毛躁躁的，不先讓我進去嗎？”

“拉爾當然想進來就進來，這裏可是拉爾的家。”你順理成章地将拉爾抱進懷中，看見她因這句話皺了皺眉，又說：“拉爾長大了好多……Reborn先生就一點也沒變呢。”

“嗯，之前也跟你說過吧，我只要不使用奶嘴的力量就會長大。”

因此拉爾對自己的認知從來都是成年人，并不像Reborn一樣樂于待在誰的懷抱裏或者肩膀上。只不過你是心思敏感的類型，如果被掙脫，肯定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好讓她反感了。

最終拉爾只是換了姿勢，從被你抱着改為坐在你的手臂上。

“拉爾這次可以待幾天呀。”

“周五離開。”

你默認周五指的是早上，那就是兩個晚上加一個白天。CEDEF任務繁忙，拉爾此前也都是來去匆匆，在任務的間隙中抽空來見你一面，這已經是停留得最久的一次。

不過拉爾能夠抽出時間來看你，你就已經很高興了。

剛走進客廳就看見光禿禿的沙發，因為昨天暴雨的緣故，沙發套今天早上才洗過晾曬，現在正飄在陽臺上。

你吐了吐舌頭，拉爾像是猜出緣由，頗為無奈地看了你一眼。

“我聽Reborn說過你和加百羅涅談戀愛的事情。怎麽樣，開心嗎？”

“開心呀！”你點頭，平靜地說：“很開心，也會覺得如果能一直就像這樣在一起也不錯。”

拉爾再一次皺眉，看着你努力維持笑容的模樣，她不動聲色問道：“還在CEDEF的時候我跟你提過去學校的事情，當時你拒絕了。那現在呢？你想不想和加百羅涅一起去黑手黨學院。”

幾乎是在你表露出遲疑的一瞬間，拉爾就看穿了你內心的想法，你是想去的。

最終你還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擔心這個答案會令拉爾失望，你咬了咬唇，拉爾立刻就看穿了你在想什麽——還是像過去一樣，把什麽都寫在臉上。至少代表你在這裏生活得很安穩。

“我們不是約好過嗎。”拉爾直視着你的眼睛：“不對我使用能力，不讀我的心，不對我隐瞞真實的想法。”

“我沒有……”或許是心虛的緣故，你迅速在對視中敗下陣來，想要重新把拉爾抱進懷裏以杜絕這種太過□□的暴露。

拉爾太了解你，真正的你。

拉爾當然不肯，她的判斷還沒有結束：“你有告訴加百羅涅嗎？”

你當下心髒漏跳一拍，一切都在煙粉色的凝視下無所遁形：“沒有……什麽都沒有說過。”

猝不及防聽見這個問題的你，仿佛被掀開了賴以生存的僞裝，只是單純依靠殘存的慣性去維持笑容。

這是你唯一的秘密，也是絕對不想要被被迪諾知道的事情。

“不說也沒事吧……Reborn先生是知道的，不是嗎。”

所以迪諾才會覺得你害怕Reborn，事實上你确實害怕，因為他是這座小鎮上你唯一無從抵抗的對象。

你下意識抓緊衣角，慌張地看向拉爾：“拉爾覺得我應該告訴迪諾嗎？”

拉爾卻說：“緣，帶我在房子裏轉一轉吧。”

你有些不明所以，仍然照着拉爾說的那樣做了，帶着拉爾在她自己買下卻沒怎麽住過的房子裏逛了一圈。

拉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室內活動痕跡很少，能看出居住者的生活就是房間與客廳兩點一線，連廚房也很少進。物件的擺放與拉爾上次來時幾乎沒有分別，書櫃裏的書甚至比她上次來還少了幾本，斜角櫃上倒是多了幾個女孩子會喜歡的毛絨玩偶，可一看就不像是你自己添置的。

“原本以為那家夥能改變你……看來還是不行嗎。”拉爾幾不可聞地嘆氣。

她示意你停下，提步從你懷中跨到了櫃子上，目光與你平齊：“你還是做好了随時離開的打算。覺得不說也沒事，是因為你認為只要在自己離開的時候消除他們的記憶，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就可以了，對嗎。”

你低下頭，半晌，才輕輕應了一聲：“嗯。”

“我沒有要指責你的意思，緣。就像我送你來時說的那樣，如果你想要離開，我也會幫你一起找下一個落腳點。但是。”

拉爾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不那麽嚴厲的說辭。

但這番話是必須要對你說的。

“但是，緣，你真的就要像這樣繼續一直躲躲藏藏下去嗎？”

從你茫然的眼神中，拉爾明白了你根本沒有想象過自己可以擁有其他生活方式，可以長久的停留在一個地方。她深呼吸，輕輕碰了碰你的臉頰，入手一片冰涼。

“緣。”拉爾終于下定決心，小小的手掌摸了摸你的腦袋：“如果加百羅涅無法帶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那要不要回到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