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頂點

頂點

迪諾開門下車，最後一次拉着亦父亦兄的前輩查看今日裝扮。

白色襯衫不被允許一絲褶皺來惹眼，馬甲襯出闊挺肩胛，西裝褲垂順而不死板，作為點睛之筆的領帶夾是你在今年冬天選給他的生日禮物。整個人身量修長，立身看去骨架的優越一覽無遺。

乍一看與平日無異，仔細一看處處是心機。

羅馬裏歐心中湧現出難以言說的欣慰，他點了點頭，迪諾如釋重負，轉而看向副駕上的花束。

沾染晨露的玫瑰大朵大朵簇擁在一起，燦爛又盛大，迪諾的手停頓，最終只抽出将盛未盛的一枝。

羅馬裏歐不解，但迪諾小心翼翼将花護在掌中，眼瞳裏泛起柔和的笑意：“這就夠了。”

迪諾原本準備提前半小時等在你住所門口，結果昨夜翻來覆去不僅沒個好覺，還睡得一頭金毛亂飛，臨出門前又手忙腳亂地整理半天，最後只提前了二十分鐘抵達，要等的人甚至已經等在門前。

女朋友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樣式簡單，纖薄漂亮的肩頸線條如枝蔓沾雪延伸出來，有一種輕盈清泠的美麗。

“久等了嗎？”

“我才剛出來呢。”

你主動轉一圈，裙擺漾起一圈輕飄飄的白色浪花，系着半透明薄紗的發絲娴靜地垂落在胸前。

迪諾出神了半晌，忙不疊将花遞給你，空下的手不舍得收回，又去摸了摸你的編發：“好漂亮。”

“要帶着花出去玩嗎？”你想了想，重新将花交給他：“正好今天沒有發飾，替我戴上吧。”

玫瑰特地去除過花刺，迪諾撫摸過花梗後折斷一節，小心翼翼将它插進耳緣與編發的空隙中。他替你順了順頭發，左右端詳，露出傻氣的笑容。

知道你不會往一個人去不了的地方玩，迪諾特地安排了出海的行程。

Advertisement

果然，你激動地撲在船沿，迪諾趕緊圈住你的腰，生怕你被晃得翻下去。

海魚躍起，明媚得令人不可直視的日光穿透甩尾的水珠流淌下來，碧藍色的海幕上灑滿粼粼金粉，随波濤搖曳變換絢麗的色澤。

“好漂亮呀。”

女朋友全部心神都被海面牽引，眼底也亮着螢螢點點的光，不自覺拉扯着迪諾的衣袖引他看向空中疾馳而過的一點。

海鷗從你們頭頂劃過，一頭紮進白色城堡的方向。

你的視線跟着劃了半圈，和自己一樣落在迪諾懷裏，撞進垂望着你的琥珀色眼瞳。與你閃爍的欣喜不同，迪諾目光幾乎是直愣愣的，被忽然映在眼眶中心的玫瑰晃了一晃，才慢慢地，低頭吻在你緋色的唇角。

“嗯，好漂亮。”

自落雨那天起迪諾對紀念日的到來始終懷有不安感，親眼看見你的笑容，他的心髒終于被春水柔軟地融化開。

笑容慢吞吞地跟上，他躬下身和你臉頰貼着臉頰，兩個人像小朋友一樣擁抱着趴在船緣邊。

下船就是等在岸邊的燒烤。

食材下鎮着還未融化的冰，不遠處隐約可見幾個穿着全套黑西的小夥子一步三回頭，這些初出茅廬的黑手黨還是太年輕，對經典電影形象的執念超過了對酷夏的敬畏之心。

可樂有一打，玻璃杯只放了巨大的一個，吸管在頭段彎了個愛心分出兩根，像交頸的天鵝靠在一起，居心昭然若揭。

你咔啦打開一罐，在迪諾充滿期待的眼神中将冒着氣泡的飲料灌進杯子裏。

“有冰塊嗎？”

“有！”

迪諾迅速舀進一鏟子，透明的方塊被氣泡滾在杯子裏沉沉浮浮，他慢慢湊過來吮住吸管一端，繼續用那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看着你。

實在是渴到不行的你一口喝掉了小半杯。

他只喝了兩口，又開了一罐把玻璃杯補滿，繼續看你。

并沒有渴到那種份上！

你不理解他的亢奮：“平時不是都用的同一根吸管嗎。”

迪諾想想也是，畢竟你們奶茶果汁也喝同一杯，又開始傻笑：“嘿嘿……”

小情侶根本不可能并肩坐，五厘米的距離都不能忍受，不知不覺又靠在一起了。然而正午日頭毒辣，遮陽傘只遮光不隔熱，兩分鐘後你把他趕去了對面坐。

對于料理迪諾已經完全養成自覺，分給你的工作盡是些拿拿放放。

後來你才知道，Reborn先生不愛粘鍋，羅馬裏歐把城堡當家，迪諾是向一直獨居的費德裏科請教了廚藝。

不過海鮮已經提前處理好，蔬菜也清洗切好，迪諾的工作便是管理好火候不讓它們被燒成碳。

火候好不好管理不知道，反正海鮮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看着奇怪的軟體生物在炭火上蹦迪扭動，你誠惶誠恐。

“像邪神做法。”

對此司空見慣的少年疑惑擡頭，汗水挂在眉稍，海邊空氣幹得能析出鹽，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反倒被烤得更加潮濕了。

你單手支着下巴，就這麽看着他，把人看得比烤盤上的魚還沸騰。

迪諾頂不住女朋友這樣專注的視線，迅速從火上找出一串失去活力的海洋生物。

“嘗一口嗎。”

你看着那串焦香酥脆的邪神信徒，就着他的手咬上去，沒想到口感和看上去完全不一樣。

“好吃诶！”有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滿足，像是被邪神傳教了。

認可了它們作為食物的價值，你開始認真觀摩這群在炭火上跳舞的午飯們，迪諾終于可以全身心投入料理事業。

翻動兩下烤架，看你一眼。撒點調料上去，再看你一眼。

你從這場約會得到的滿足在煙火中突破頂點。

仿佛月亮轟然解體，夜空炸開一道口子，無數星星碎片從漆黑中震蕩出來，漂浮在寂靜的海面上。水裏晃動的月亮被洗淨，愈加璀璨，像是不知何時流落深海的一顆火種，如今生機勃勃地映襯着滿地墜落星火。

它們一顆接着一顆炸開，像是一顆顆小巧又壯麗的奇跡。澎湃的心緒湧來，你旋身看向将它們捧來的那個人，在被煙火照亮的琥珀色眼瞳裏看見你自己。

多可愛。多漂亮。

你把自己投入他懷抱裏，雙手環抱住精瘦卻可靠的腰，身體如絨鳥抖動羽毛一般顫抖。

迪諾以為你被煙火的聲音吓到，擡手去捂你的耳朵，但你仰起臉，眼中閃動着星星的碎片：“我好開心！”

“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你永遠永遠不會舍得忘記這一天。

“還不夠。”

他喃喃着，在漫天霹靂中湊近你，虔誠地吻了下來，将鋪天蓋地的絢爛光雨遠遠甩在身後。

“我想要帶給緣更多，足以将你寵壞的幸福。”

直到煙花落幕，重疊的人影才有所松動。舌尖被你壞脾氣地糾纏吮咬，迪諾低喘着逃也似地退開，喉結滾動着，仿佛夏夜連空氣都幹熱得令人躁動。

他主動拉開兩步，伸手解開襯衫最頂端一顆紐扣，喉結滾動着将氧氣卷入肺腔。

你卻不想就這麽分開。

無名指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今天你總是忍不住想，他會在什麽時候拿出戒指，會如何向你剖白心意。在自小長大的亞德裏亞海上，在愛戴簇擁着他的人群中，還是在煙花綻放的加百羅涅城堡下。

令你輾轉許久的一幕遲遲沒有發生。

就向擲骰子一樣，心高高吊起時，答案便已經水落石出。你無法給出拒絕的答案，你想要讓他為你戴上那枚戒指。

今天像夢一樣。如果是夢，那就讓你得到想要的一切吧。

如果可以，你想要将這場夢延續下去。

你奮力向前抱住他。

“今晚……可以在城堡留宿嗎？”

迪諾停在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執念太重産生了幻聽。半秒鐘過後，他大步将你打橫抱了起來，聲音不可置信：“你真的願意嗎？”

你勾住他的脖頸，用一個吻作為回答。

迪諾的卧室像是經歷了火山噴發，玫瑰跟岩漿似的噴灑得到處都是，大大一個套間在短短一天內遭受物種入侵，從前廳到卧室都鋪滿了瑰紅色，馥郁的香氣堪比魔女坩埚裏熬煮了八天八夜的愛情靈藥。

想也知道迪諾安排不出這樣火熱奔放的場面，掉進玫瑰田裏的金毛努力克制自己的無措，鎮定地關上門。

你蹲下來看花，裙擺散在透明的花瓶間，雪白都被映出緋色：“這些都是為我準備的嗎？”

迪諾輕輕地應了一聲。按照原本的計劃，你會從今天遇見的每個人手裏收到一枝玫瑰，現在羅馬裏歐将它們搬到他房間裏，還是陰差陽錯送到你眼前。

女朋友的肩膀微微抽動，忽然望過來，眼裏浮着一層稀薄的水汽。

“要是我沒跟你一起，你一個人回來看到這些會不會難過呀。”

迪諾被迅閃的雷霆擊中心髒，四周的色彩在頃刻間褪去，玫瑰灰白，眼前影影綽綽的雙眼是他整座宇宙正中心的光源。

唯一的你。珍貴的你。

迪諾忽然下定決心。

他吻着你的發頂，将你抱到床邊坐着，半跪在你面前。

“我一直在想，今天會不會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迪諾牽住你的一只手慢慢親吻着，微涼的手指将被花瓣熱亂的發絲理順在耳後，溫柔地捏了捏你的耳垂，忽然變出一枚戒指。

閃動的水光有了焦點，你愣愣地注視着他，似乎并不理解魔術是如何發生的。

“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這一幕要發生，那還是應該在只屬于我和你兩個人的時間裏。”他的聲音帶着細微的顫抖，但每一個字都說的無比鄭重：“無論要拒絕還是收下，你不用因為它産生任何心理負擔。”

迪諾将姿态放得更低，燦金的發絲柔軟地拂過你手背，馬甲下肌肉緊繃撐出弓弦一樣的線條，溫馴又漂亮的模樣。

劇烈的心跳聲蓋過夜裏任何響動，觸電般抵達你的身體。

“女朋友大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升級身份，讓我能夠合法地參與到，你未來人生的每一個時刻裏。”

燦爛又熾熱的愛撞進你眼裏，水汽凝結成雨，大顆大顆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