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閣下,您永遠不用對我道歉
閣下,您永遠不用對我道歉。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陽光掀起窗簾的一角,悄悄溜進卧室,角落生機勃勃的綠蘿舒展着新葉,滿懷希望地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與此同時,伊爾西極其規律的生物鐘将他從睡夢中準時喚醒。
湛藍的眼睛還帶着有剛剛蘇醒的迷茫,精神海崩潰後的酸痛還未完全消解,他習慣性地去摸放在床頭的眼鏡。
不對。
他感覺到腰間有一股明顯的阻力,甚至還有一團毛茸茸的觸感。
伸向床頭的手不由一僵,他身體緊繃,混亂的腦子倏然清醒。一切不好的想法在腦海裏翻湧,他雙拳緊握低頭看去。
是?
白榆……
怎麽睡在了一起……
伊爾西有些驚訝,并且他發現自己繃緊的身體竟本能的放松。
自己潛意識中竟然真的開始相信白榆不會害他……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白鳥會信任捕殺自己的獵手一般。
他一邊消化異樣的情緒一邊将眼鏡架在鼻梁上。輕薄的鏡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光暈,他終于看清了自己和白榆此時的姿勢。
白榆正蜷縮在他身體的下側方,被子的一小角被硬生生橫着拉出遮在肚子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腰側,另一只手觸碰着他的腹部。而那張濃墨重彩的臉正緊緊埋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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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西呼吸一凝,像個被進獻的羔羊,手足無措地僵在床上。
這個姿勢太親密了…
白榆均勻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房間中被無限擴大,每一次呼吸都帶有濕潤的熱意,透過薄薄的睡衣打在他敏感的胸口。
雄蟲的氣息宛若春日溫柔的細雨,無孔不入地侵入綿軟的土地。
要命。
伊爾西的臉暈上薄薄的紅色,他抿着嘴唇将頭撇到一邊,試圖分散掉源源不斷的潮濕。
白榆睡覺不算老實,他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旁邊的東西變得有些僵硬,便像大狗狗一樣,不自覺地使勁往裏蹭。
輕薄的布料就這樣被蹭亂,掀起的一角露出下面冷白的肌膚。
側臉仿佛感受到真正的暖意與富有彈性的觸感,終于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滿意地貼在此處。
潮濕的熱意與肌膚相撞。伊爾西忍不住悶哼一聲,密密麻麻的癢意從源頭彌漫止全身。
腳趾忍不住蜷縮,呼吸不由地變得沉重,藍色的眼睛中仿佛掀起陣陣漣漪的大海,濕潤中混着迷離。臉頰的紅暈也逐漸擴大,整個耳朵宛若滴血般紅了一片。
“呼。”
冷靜。
伊爾西深呼吸,用手背遮掩住泛着水光的眸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适應這種酥酥的癢意。
但從始至終他從沒想過抽離,或許是因為這樣很可能會吵醒白榆,又或許他發現自己并不讨厭這種親密。
映在床腳的光線越發燦爛,終于在漫長的時間裏,伊爾西逐漸适應了身側源源不斷的熱意。
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還在熟睡的白榆。
褪去了平日的嚴肅與冷洌,與少年相符的幹淨與清俊完全展現在伊爾西面前。
黑色碎發在乖巧地垂在額間,纖長濃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顫動,他恍然想到,這個少年比自己小了整整十歲。
長相好,性格好,高等雄蟲,還沒有任何雌侍。
只要他想,定是會引得無數雌蟲前仆後繼,他們美貌萬分,充滿年輕的活力,他們也會将無數財富與寶藏雙手奉上,只為博得雄蟲一笑。
伊爾西的理智告訴自己:對于商人,白榆作為合作盟友,自己感到慶幸,也應該為雄蟲感到開心。
但真實的思緒就像橫插而過的樹枝,明顯得不容忽視,此時此刻他只感到無邊的煩躁。
不應該這樣的。
這不是一個雌蟲商人應該有的情緒。
伊爾西的手指忍不住蜷縮,将側臉埋進枕頭。這個姿勢,讓他倏得想到了昨晚摁在他脊背上的手,想到了白榆的眼睛如天上的星光般閃爍,對全身脫力的自己說:“很美,像銀河一樣。”
怎麽可能美呢?醜陋的疤痕混着錯落的蟲紋肯定是一副詭異至極的畫面。
他透過碎發的縫隙忍不住看向白榆,卻猛得瞅見了搭在他腰側的那節骨腕下方處有一塊明顯的淤青,甚至邊緣還泛着可怖的青紫色。
配着潔白光滑的手腕像被刻意标記的所有物。
伊爾西的眼神暗了暗,喉結忍不住滾動,他屏住呼吸,在一片寂靜中伸出手輕輕地附在了那一處痕跡。
一種酸澀與柔軟自心髒開始蔓延,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翻過一本流浪詩人的詩集,那本書紙頁泛黃,來自于古時代破碎的文明。
他當時閑來無聊随便翻了翻,更覺得那些傷春悲秋的詩句已經不适用于今日的社會。
但現在,被遺落在記憶深處的那首詩猛然被翻出: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1]
他得到的或許只是雄蟲随手丢棄的一點點憐憫,但對于處于黑暗與絕望的雌蟲來說,這點陽關已經成為更新的荒涼。
他緩緩閉上眼睛,享受這份獨屬于他的偷來的寧靜。
然而,這種寧靜并沒持續多久,就被門外一聲嘹亮而急切的聲音打破:
“伊爾西先生,您醒了麽?大事不好了!我的主人丢了!”
*
20分鐘前
“主人!主人!主人!你去哪裏了呀?”阿統早上一睜眼,發現床鋪還是白榆臨走時的模樣。
這就說明,他的主人,夜不歸宿!
阿統趕緊仔仔細細巡視了整棟別墅都沒有看見他的冤種主人。
“不會連夜去暗殺蒙格利了吧!”阿統真的有些慌了,畢竟它陪伴白榆太多年了,知道那副張弛有度的外表下是一頭可以随時發瘋的野獸。
它甚至去了大門口,飛行器還在原地,也沒有有蟲出門的痕跡。
主人不會突然消失了吧!就像主人突然來到蟲族一樣!
阿統的眼睛一閃一閃,急得在原地打轉,它感覺自己的機械腦子有些短路,現在唯一彈出的辦法就是:
找先生幫忙!
于是它控制滑輪風風火火來到伊爾西卧室外。
它也怕先生沒醒,但是丢失主人的害怕終于戰勝了不好意思。
“伊爾西先生!”阿統從門縫中漏出一只眼睛:“主人不在別墅,我找不到……”他了?
阿統看見從伊爾西的後側緩緩擡起一個頭。
上面長有一張與主人相似度百分之百的臉。
我是誰?我在哪?我的cpu好燙!阿統底部的滑輪仿佛生了鏽,整個人像沒電了一樣杵在原地。
“嘶!”
白榆被阿統吓得一激靈,他撇撇嘴翻了個身,仰面朝着天花板,皺着眉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順着尖叫聲看去,就發現阿統一臉驚愕地看着自己。
“啧,阿統你大早上幹什麽呢?”白榆半瞌着眼,明顯還沒有清醒,并自然而然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腳和手碰到了一個人。
一個很溫暖但很僵硬的人。
此時房間裏格外安靜,靜到呼吸聲都異常明顯。白榆感覺兩股視線同時射向自己。昨晚的記憶瞬間回籠,他用餘光看見了在陽光下交相輝映的金色長發。
他像個提線木偶緩緩坐起身,中途還發現了被自己蹭亂的睡衣和下發着冷白光的肌膚。
好像剛剛自己的臉就埋在那裏,不僅軟硬适中,還散發着源源不斷的熱意,格外舒服。
白榆咽了口唾液,從被子的一角鑽出來,像小學生一樣舉起右手:“那個,我可以解釋。”
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垂着眼,弱弱地辯解:“我昨晚想等你情況更穩定些再回卧室。”
“然後我就睡着了。”
白榆發現自己在地球的習慣直接延續到蟲族。想當初他熬夜趕論文的時候,就困着困着,第二天早上人已經在床上了。
沒想到在蟲族這個習慣半點沒改,還直接爬上了別人的床。
地球人的教養在狠狠地戳着他的腦袋,一本正經地告訴他這個叫做耍流氓。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白榆現在完全不好意思看伊爾西的表情,只能捏着自己睡衣的一角,盯着那一小塊微微發紅的肌肉等待來自對方的審判。
“哈-”
一聲明顯的笑意打破詭異的寂靜,“閣下,您永遠不用對我道歉。”
白榆倏然擡頭,直直地撞上伊爾西含笑的眼睛,那雙潋滟的桃花眼閃着細碎的光,像極了冬日湖面上映着陽光的晶瑩剔透的冰。
他張了張嘴感覺自己應該在說些什麽,但千言萬語彙在嘴邊只形成了一句根本沒來得及過腦子的話:
“你真好看。”
伊爾西呼吸一窒,他發現了,阿統的直白絕對大部分繼承了他的主人,少年黑色眸子中閃過的欣賞與珍視永遠逃不過商人的眼睛,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閣下昨晚也是這麽說的。”
“嗯,都好看。”白榆發現伊爾西并沒生氣就又補充了一句:“真的,騙你是星獸。”
阿統看着床上對視的兩個蟲,又想到自己一早上的提心吊膽,終于恍然大悟:666,原來我才是小醜!
“主人,先生!我去做飯,你們慢慢看!”阿統發出近似咬牙切齒的機械聲,然後轉身繼續為主人的偉大愛情事業添磚加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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